格瑞丝在初始的不解后,眼神转为了淡漠。还未等她开口,赫弥尔已经按捺不住了:“奥斯卡,慎言!”
“是,殿下。”奥斯卡应了一声,眼睛却还是看着格瑞丝,其中分明有警告的意味,后退两步,让开了空间。
赫弥尔没空去对着奥斯卡生气了,她额头上已经被他的那番话惊得布满了汗珠,脸颊跟被开水烫过似的,连说话也不利索了,对着格瑞丝一阵手忙脚乱地比划:“不要理会他的话,格瑞丝,我没有那种……那种想法!我知道你只是喜欢……不对,只是那什么才帮我!你也没有刻意接近我,应该说是我,我在刻意接近你才是!真的,格瑞丝,我……”
格瑞丝屈起食指,轻轻扣在赫弥尔脑门上,那小鸟般的叽叽喳喳顿时停止。赫弥尔眨了眨眼,怔怔地看着她。
“叫老师。”格瑞丝斜了她一眼。
“老师……”
格瑞丝板着脸点头,眼睛却在看向她时露出一丝笑意:“我反倒希望你只是一个‘普通留学生’。”
赫弥尔闻言,微微失落——她又何尝不这么希望?
身为一国皇女这样的身份,不仅不能吸引到格瑞丝,反而成了两人之间一道无形的屏障。这是一道她们两人都想打破的屏障,却偏偏,一个人不会主动去打破,另一个人则是没有勇气去打破。眼里只有剑术与功名的奥斯卡,是不会理解这些的。
格瑞丝的目光从赫弥尔身上移开时,不经意与奥斯卡对视了一眼。或许是因为用指头扣脑门的那个动作,他眼中的警告意味甚至比先前还要浓了。
“出发吧。”格瑞丝没有理会,转身走在了前面。
赫弥尔乖巧地“嗯”了一声,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跟上。经过刚才的风波,她已经丝毫提不起兴致向格瑞丝介绍介绍奥斯卡了。而露露也悄悄地瞪了奥斯卡一眼,个头小小的,却一点也不惧怕他的高大。
四人之中,奥斯卡仿佛成了游离于外的猎犬,跟在自己主人身后,安静地警戒着周围的一切。而前面的三人似乎也将他忘了,偶尔交谈一些什么,也不征求他的意见,只当他是隐形。对此,奥斯卡甘之如饴。
搭载马车,一路走走停停,即便是平常景色,也在赫弥尔和露露的欢声笑语中增添了活力,若不是假期时间限制,这趟旅程说不定会被无限期延长。
格瑞丝对此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奥斯卡不断地在催促,像是一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总以安全为由打断赫弥尔的兴头。露露不止一次向格瑞丝抱怨,这个奥斯卡真是迂腐古板。
数日后的傍晚,一行人到达了轻云领。长途旅行的疲惫,让赫弥尔与露露精神萎靡,格瑞丝便找了家旅店,让众人先行歇息。
看得出来赫弥尔和露露确实很疲惫,进房之后就没再出来,应该是已经睡下了。格瑞丝独自离开旅店,来到了当日的那家酒馆,坐在吧台上,点了一杯薄酒,缓缓地品着。
期间偶有人来搭讪,格瑞丝也并不显得冷漠,饶有趣味地和人聊起了轻云领的近况。
夜深,格瑞丝婉拒了男人开房的邀请,回到旅店,撞见了如雕塑般立在赫弥尔门前的奥斯卡。
“这么迫不及待地去混迹风月了么?呵。”奥斯卡发出一声淡淡的嗤笑。显然,他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
这分明是在暗指格瑞丝行为不检点。
格瑞丝没有理会,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进房后,格瑞丝整理了一下从酒馆里得到的消息。首先是前些日子那头被捕获的巨兽,后来由帝国军接收带走了,击败巨兽的勇士获得了嘉奖和表扬;其次是越来越多人开始信仰一个不知从哪传来的宗教,官方下达禁令并且抓捕了部分信教人员,并在全领进行肃风运动;再次,则是先前那批总爱搞事的熊孩子,最近好像忽然没了动静,整个轻云领似乎安静了许多。
改邪归正了?
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盘绕,格瑞丝只得把它暂时压了下去。
第二日,众人在城里绕了一圈,没有发现孩子们的身影。原来的旧仓库因灾兽而化为废墟,后来又被政府清理出来进行改造施工,格瑞丝转而带着众人去了贫民巷。初始奥斯卡并不愿意赫弥尔进去,发现拗不过后只好沉着脸紧随其后。
贫民巷错综复杂、深邃阴暗,白日里走进去初时也难以视物,连温度都似乎降了一些,既潮湿又阴凉,像老鼠住的地方。
这条巷子是格瑞丝昨日打探到的,那些孩子据说常穿梭于其间,在这里或许能找到关于他们的线索。
巷子里偶尔会遇到一两个擦肩而过的人,他们大都神色沉寂、衣着破烂、面无生气,身体周围携带者一股腐烂的风。其中的大多数都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做着奇怪的手势,像是某种象征。
“主人,这里的人好奇怪啊。”露露拉了拉格瑞丝的衣摆,小声说。
格瑞丝轻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见前面走来一个妇人,便上前一步拦住:“请问……”
哪知妇人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抬起头来,嘴里的音量提高,分明是在念着“西普西斯永生,无界万世主宰”一类奇怪的话。一边念着,一边惊慌失措地绕开格瑞丝,差点撞到赫弥尔,被奥斯卡一把推倒又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
“那女人是疯了吗?”露露惊讶地望着她背影。
奥斯卡皱眉:“殿下,我们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
格瑞丝将目光从那女人身上收回,注意到了赫弥尔沉凝的脸色:“怎么了?”
“西普西斯……我好像在哪听到过这个词,但一时想不起来了。”赫弥尔微蹙着秀眉,似乎很苦恼的样子。
“再往里看看吧。”
“嗯。”
奥斯卡提高音量:“殿下。”
露露双手叉腰,谑道:“奥斯卡大人难不成害怕了?”
赫弥尔掩嘴轻笑,斜了奥斯卡一眼,跟上格瑞丝的脚步。
一行人继续往里深入,前方某处渐渐传来喧嚷的人声,小巷的静寂被驱散,隐约可以看见闪烁的火光。待转过一个巷角,前方空间陡然扩大,幢幢人影出现在四人面前。
夹杂着“西普西斯永生,无界万世主宰”的低语整齐响起,透过人群的间隙,格瑞丝隐约看见矗立在人群中央站着几个黑袍人影,他们手举火把围绕着一座雕塑,在人群的低语中跳着怪异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