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载着月焱三皇女的车队便从帝都出发,浩浩汤汤地开往遥远的缈星帝国。
缈星处在大陆以南,临海,被一座名为【天门】的山脉隔绝,形成次大陆地形,气候条件极端。很难想象,月焱的皇帝竟然会答应将自己的宝贵女儿送往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
格瑞丝以御剑师的身份跟随伊耶塔,身边还带着个小女仆。刚上路格瑞丝就发现了不对劲,身为伊耶塔钦点的御剑师,她竟然不被允许靠近伊耶塔的座驾。取而代之的是,四名被皇上指派的御剑师围绕在伊耶塔座驾周围,如同囚笼般将她笼罩在内。
格瑞丝没有看见克莉斯的身影,不知她是没来还是隐匿在附近。现在格瑞丝只有跟随车队前进,无法获得任何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一连数十天,格瑞丝没再和伊耶塔说过话。偶尔停留歇息的时候,她也只能隔着那四名御剑师远远地与伊耶塔对视。这时候伊耶塔总会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无声地告诉她自己很好,不用担心。
格瑞丝转而观察起这列车队的人员构成:缈星使节,偶尔会去对伊耶塔嘘寒问暖;月焱使节,随车队一同前往缈星,并负责伊耶塔的起居住行;缈星士兵,占了队伍的大部分;月焱士兵,包括那四名御剑师;负责运送物资的后勤保障队伍。
格瑞丝重点注意了一下后勤队伍中几个人,虽然他们表现得同其他后勤人员别无二致,但从一些细微的地方还是能看出他们的一些不同寻常。格瑞丝还发现,他们在暗中观察那四名御剑师的行动。
会是伊耶塔安排在队伍中的人吗?
如果不是,那格瑞丝就不得不小心了。
月焱和缈星并不接壤,中途还需穿越几个较小的国家。越接近天门山脉,这些小国就越显得贫穷落后,与月焱的关系也越淡。
格瑞丝望着沿途愈发迥异的景观现象,眼前忽然闪过那银装素裹的北方雪原,也想起了阿梓。在愈加朝着缈星靠近的同时,她也距离故乡愈加遥远。
格瑞丝轻声叹了口气。
经过一个多月的行程,在某个晴朗的日子里,格瑞丝一抬头,望见了阳光下绵延雄伟的山脉,如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大陆隔绝在外。
“终于望见天门山脉了!”缈星士兵里有人高兴地说。
“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三天就能到天门关,终于要到家了!”另一人答。
或许是看格瑞丝望得出神,一名缈星的士兵向她搭话:“小姐,你以前听过天门山脉的传说吗?”
“传说?”格瑞丝现在对这个名词有些敏感,便看向了他。
接受到格瑞丝探究的目光,士兵立马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说:“这天门山构造奇特,阻绝南北,像一道大门,将整座缈星关在里面,我们的老祖宗一度以为天门山脉之外就是地狱,从来没有人敢尝试穿越,出行基本都走的是水路,直到一千年前才有外来探险者穿越山脉,把大陆的知识传授给我们,从那以后,缈星才开始慢慢与大陆沟通。小姐,你觉得我大陆语说得怎样?”
“挺正统的。”格瑞丝说。
“那是因为大陆语已经是缈星第二种官方语言了,当时的国王认为缈星严重与大陆脱节,为了学习到先进的文化和生产技术,要求在全国普及大陆语。”说到这里,士兵显得有些遗憾,“从史书来看,更早之前,缈星是领先于大陆的,可惜因着这天门山脉,故步自封,逐渐落后。否则……”
“所以,天门山脉的传说呢?”见士兵有扯远的倾向,格瑞丝出声将他拉了回来。
“抱歉抱歉,”士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这天门山脉,据说原本是并不存在的,缈星和大陆之间没有任何阻隔,仅仅是一块大平原。证据是,有史学家在皇家档案馆里发现了数千年前以大陆语写就的书信。巧合的是,有些偏门神话里说,数千年前缈星遍地猛兽。这些猛兽从缈星的土地里诞生出来,源源不断地涌入大陆,对大陆人的生命造成威胁。神明为了拯救大陆,于是降下天门,将缈星隔绝在外。大陆于是就安全了。”
“这是你们缈星的神话么?”格瑞丝问。
“也不知道是谁编的,但我看多半是假的。神话里说神明在整个缈星的土地上降下净化之火,使得这里的猛兽全部灭绝,但土地和气候从此变得极为恶劣——这倒是不假,对比你们月焱,缈星的环境确实差多了——但神话又说,天门外的大陆因为没有被净化,所以还是有很多猛兽,宛如地狱,现在说出来只能让你们见笑了。”
格瑞丝微笑:“挺有意思的。”
其实士兵口中的神话,在格瑞丝听来并不假,甚至非常准确。经历过这么多事,格瑞丝多多少少也从各处的神话里拼凑出了一个被隐藏的历史轮廓。数千年前的大荒时代中,整个大陆确实是灾兽横行,人们不得不依靠神明的庇护才能存活。之后大荒时代是怎样结束的,格瑞丝并不知道具体情形,但如果和缈星的神话相接,那么可以想见,必定是天门降下,阻绝了灾兽的源头,才使得大陆上的灾兽逐渐被消灭。
格瑞丝再度望向那巍峨的山脉,毫无疑问,它对大荒时代的结束做出了无可比拟的贡献。
一座山脉,隔绝了成千上万像山岩熊那样恐怖的灾兽。而之后,神明以牺牲缈星为代价,使得整座大陆恢复和平。在接下来的数千年里,神明逐渐被人类取代,历史变为了神话,一切都被淹没在人类文明滚滚前进的尘埃中。
格瑞丝感受到了一丝讽刺的意味。
无论是月焱还是缈星,即便中间隔着一座天门山脉,最终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背叛神明。或许对于缈星的古人来说,神明降下天门,将缈星与灾兽一同净化,这也算是一种背叛。
格瑞丝不由看向那辆被四名御剑师环绕的华丽座驾。
如果说这个时代还有谁在以一介凡人的身份与神明、神话斗争的话,那毫无疑问,只能是这位月焱帝国的三皇女了。
格瑞丝莫名的产生了一丝信心:既然数千年前人类能够战胜神明,夺得大陆的主权,那数千年后的今天,面对神话的末世预言,人类依旧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