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舒伯特,那些回忆原本已经麻木了。
她的恩人,她的“姐姐”,她的导师,她的“爱”……她留在这世界上最后的微笑。
还有那句令她求死不得的诅咒“活下去吧……去过一个幸福的人生吧。”
舒伯特不懂,幸福究竟是什么?
她曾经有过得到幸福的机会,但都与其失之交臂了。
其实从杀掉最初的仇人后她就意识到复仇是没意义的,逝去的人不会回来,她冻结的心也早已停止跳动。
但她不得不强迫自己继续无意义的复仇。
因为她的生命只剩下复仇了。
每一夜她斗在恐惧中被噩梦惊醒,有时是少女面挂血泪的控诉,有时又是导师对她难掩的失望。只有复仇是这世界上唯一维系着她存在的东西。
她试着去寻找幸福,但没有任何当人能走进她的心,她试着去成为曾经憧憬的英雄,但她对他人的安危已经漠不关心。
复仇迟早会结束的。意识到这点后她便不再恐惧了。她已经累了,那些噩梦似乎也一样,不再来了。
就这样遗忘一切似乎也不错。
结束掉这场虚无的复仇之旅后,就回到阿尔卑斯山下的屋子,在一个寂静无声的雪夜里,望着银色的世界,随着雪花一同逝去吧。她擅自为自己计划了这样的结局。
对于一个没有意义的生命来说,消失在无人的世界里也无所谓吧。
当她推开秘密花园的大门,等待的她的不是熟悉的喧闹,而是充满敌意的寂静。
猎手们紧紧地盯着她,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把她撕碎。
赏金猎手最大的禁忌被她打破,被盯上也是理所当然的。舒伯特已经做好已死的觉悟。
“都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然而索菲亚的出现,压下了这阵杀气。
“这里可是秘密花园!你们想在这里伤害同行么?!”
“索菲亚小姐!那外来的可是坏了规矩,这种人也算我们的同行么?!”
纵使有索菲亚压场,猎手们也不满地嚷嚷起来。
毕竟她只是秘密花园的代理主人,不是她的父亲。
“砰!”
一柄重锤从天而降,把几名猎手面前的厚木桌砸的粉碎。
猎手们沉默了。如果那柄重锤砸在他们脑袋上,想必他们的头盖骨也是这个下场。
索菲亚身后的男子抗着一把装满百发弹鼓的AK,从阴影中走来。
“她是不是你们的同行,可不由你们说了算。”
“约瑟夫大哥!”
猎手们依旧不听劝,许多人已经按耐不住把手伸向武器。
真要动手,约瑟夫再厉害也不可能拦住数十名赏金猎手。
“够了!”
一声暴呵制止了所有猎手的动作。
洛克挡在舒伯特身前,向所有人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刀客!你也要站在那家伙身边么?!”
“我不站在任何人身边!”
洛克挥出匕首,直指女孩喉管。
猎手们的骚动总算平息了一些。
“但是,她坏了规矩不代表你们也要坏规矩来制止她!等她离开这里,你们再出手,别让秘密花园染上残害同行的污名!”
各退一步的提案得到了认可。再洛克和约瑟夫的监视下,舒伯特走上了刘绯的房间。
舒伯特盯着面前的两人,问“为什么帮我?”
“按规矩办事而已。”
“我不是帮你,是在帮刘绯。”
洛克的理由显然没约瑟夫单纯,这也让舒伯特更加愧疚。
“你知道你给刘绯添了多大麻烦么?”
“……我会处理的。”
舒伯特走进房间,收拾好了自己的装备。
临走是,她再度环视这里,竟有些出神。
不算宽敞的房间里放着个摆满杂物的小桌子,里面是张床和一个地铺。床头柜上堆放着子弹和化妆品,角落里的衣柜半敞着,露出里面塞不下的衣服。
这环境实在难以说是舒适。
可不知为何,女孩就是移不开眼睛,试图把这里简单的一切都印在脑海里。
这份不舍会让人变得脆弱。所以她留下一封信作为最后的告别,斩断这份思念。
“所以,你要怎么处理你给刘绯惹下的麻烦?”
面对洛克的质问,女孩反问“如果我死了,他们还有动刘绯的理由吗?”
刘绯曾经无数次沐浴在鲜血之中,寻求解脱。
她曾经拥有过幸福,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体贴的恋人,有知心的朋友,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少女。
然而一切都已经不再了。
等失去的时候再去珍惜,已经太晚了。
然而解脱迟迟不会降临,当她习惯孤独时,黑夜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如果无法寻求光明,也唯有融入黑暗了。
秘密花园,给了她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温暖。但这足以让她摆脱疯狂的梦魇,学会伪装的笑脸了。
她曾经觉得,只要一直这样就好。假装自己已经不再渴求过去的温暖,永远生活在虚伪的面具之下。
然而在那一夜,她邂逅了那抹蓝。清澈如湖水的眼神,洗净了她的污秽。
不过终究只是表象不是么?从遇到她的那一刻起刘绯就知道舒伯特眼中隐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暗,但只是为了能在她身上找回过去生活的影子,她故意选择了忽视。
或许对方也是一样吧。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不过是自私又卑劣的,互相利用。
但刘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道歉呢?
又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悲伤呢?
是晃眼的阳光,刺痛了刘绯的眼里。她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才发现已经天亮了。
回想起舒伯特昨夜的道歉,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跑回秘密花园。
房间里已经没有了舒伯特的东西,刘绯整个人都傻了。
就这样离开了?连告别都不说,究竟为什么?
这么一想,自己根本就太了解她,不了解她偶尔会露出的悲哀的神情,不了解她孤独的背影,不了解她牺牲自己的悲壮举动,更不可能了解她离开的理由。
因为自己根本不愿去了解啊。
刘绯急忙给葵打了电话,却得知对方也有事找她。
“不好意思,先等会儿!舒伯特不见了,她有去找过你么?”
“我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你没有头绪?”
刘绯懵了“啥?”
“啧,看来你被甩了啊……我给你发几个照片你就懂了。你先来我这边吧,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比较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