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喂公子吃饼

作者:明道天熙 更新时间:2020/3/21 5:38:14 字数:2986

这之后的几个时辰,气得鼓成一团的秋瞳郡主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处理着房间里堆起来的公文。就连休息时去端茶倒水这样的活计也是自己动手,没有一丁点吩咐青岩的意思。

郡主娇小可爱的身躯外面裹了一层名为“还没解气”的涂层,几乎肉眼可见。

直到接近午时,武秋瞳的冷战模式才稍微有些缓和。她把手中的笔放下,满意地看过一遍上午的工作成果,然后开口道:“那个调戏自家主子的失职近卫在吗?”

语气里的不满十分明显,但好歹是愿意和青岩说话了。

黛色衣裙的少女随着语落悄然出现在她面前,恭敬应道:“小姐有何吩咐?”

“我饿了。”

“早些已经吩咐下去了,午膳马上就准备好。”

秋瞳哦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埋进纸堆里。青岩见状正准备消失,郡主的小脑袋又噗地一下从里面钻了出来。她看了看左右似乎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才继续说下去。

郡主的话音又轻又细,青岩精于武道对声音感知甚强,也只能是勉强听清楚。

“那个......要是他还在的话,把他们也叫来吧,我有些话早上没来得及说。”

他,他们。

青岩连想都没想就明白了郡主的意思,当下直接回答道:“他们午前就已经走了。”

郡主先是石化一样一动不动,之后双手抱头咚地一声砸在桌上,砚台中墨汁随之泛起一阵涟漪。

“小姐还有别的事吗?”青岩再问。

武秋瞳头也不抬地摆手说道:“没了,烦死了。”

——————

而此时,武秋瞳口中的他,或者他们正在沿街边逛边吃,一副悠闲自在。

初冬时节,街头巷口像是蓄满了蒸汽的蒸笼,时不时就有什么包子油条胡辣汤出锅,香气随着白汽烘出一片勾人胃口的温热。楚织年手里攥着半块油纸包住的酥饼,饼沿炸的香脆可口,一口下去甚至能听到面边断裂弹在牙齿上的声音。

“啊——”

就着还没完全失去供暖功能的明丽阳光,楚织年发出一声长叹。一旁的沈冬凌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沈冬凌手里也抱着半块酥饼,一样用油纸包着,一样酥脆到令人惊讶,但她不像楚织年那样一大口一大口地狼吞虎咽,她十分矜持地只在边上咬一口,细嚼慢咽之后才再继续,偶尔掩住小嘴只露出略带笑意的微弯眉眼。

“先生为什么叹气?”沈冬凌问道。

“只是感慨罢了,这饼好吃。”楚织年随手把油纸丢掉,笑着答道。

这让沈冬凌感到有些奇怪,这酥饼的确能称得上一个手艺精湛,可至于让先生发出这样的感叹,恐怕还远远不够。

难道这饼中另有玄机?

沈冬凌咀嚼的更慢了一点。

看着突然认真起来的沈冬凌,楚织年哑然失笑说道:“没什么深意,就是好吃而已。”

也不知道沈冬凌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她转头看向楚织年说道:“先生说没有深意那就没有吧,反正冬凌这一根筋也看不明白先生。”

沈冬凌生性颇有些刻板,这是楚织年早就知道的,然而这句话里除了她一贯的刚直,听来总觉得还有些其他的味道。

楚织年不敢妄下判断,但本能地觉得沈冬凌似乎有些不一样,好像有点闹别扭?

“你说你这一根筋看不懂我,要我说我也看不穿冬凌你啊。”

“先生又是什么意思?”沈冬凌细嚼慢咽把口中酥饼吞下去之后,才又问道。

“什么意思?你说要是有个女孩子,单单为了跟人赌气就跑到男人的床上抱着男人的手臂睡了一夜,早上起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在做梦,又对着那人撒娇一样抱了好久。你说我能看得穿吗?”

楚织年戏谑似的反问沈冬凌,抱着酥饼啃的美人看似毫无反应,实则手上不自觉地已经把酥饼和油纸快要一起捏碎了。

“先生若不愿意,冬凌以后不抱了。”

这次楚织年终于能确认,她真的是在闹别扭了。

但是比起为什么突然闹别扭以及怎么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楚织年要去做。

“不是,这事有点不太对劲。”毕竟是在大街上,楚织年忍住揪着沈冬凌耳朵大声吐槽的冲动,细细地给沈冬凌说明道:“你是个单身女子,不管跟谁赌气,就算是榧王郡主甚至皇帝老儿,也不该Pia地睡到男人床上,遇到我这种有自制力的算你运气好。”

“其次,你还想有以后啊?你们两个搞的这一出已经把我魂给吓没了一半,再来一次你也不怕我人真的没了。”

说完楚织年扬起眉毛盯着沈冬凌,想看看她的反应。在楚织年的预料中,不管是沉默还是羞恼,甚至是像武秋瞳那样直接动手都不是什么意外情况。

然而沈冬凌一切如常,紧抿着嘴唇说道:“先生是要跟冬凌讲道理么?”

“是那个为了不让冬凌逃走把冬凌绑在床上一夜的先生要和冬凌讲道理么?”

“是那个擅自把人家当成老婆的先生要和冬凌讲道理么?”

“还是那个身为榧王府仪宾的先生——”

“停!”楚织年出声打断了她细数罪恶一般的质问,面露尴尬之色,软软地说道:“冬凌咱先别数这些东西好吗?”

“冬凌没有生气,冬凌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先生为了救我可以把我绑在床头,还当众说冬凌是先生的老婆,但是冬凌就不能爬上先生的床。”

“这......这我一糙男人,又不怕背点恶名,老婆那事我真的是情急之下只能找到这个说辞了,你看秋瞳郡主这样的聪慧过人也跟我想到一起去了。倒是冬凌你——”

沈冬凌态度格外认真,打断楚织年说道:“冬凌也不怕。”

楚织年一听,急忙说道:“这可不能不怕啊。”

“冬凌,就是不怕。”沈冬凌说道:“先生不怕救我沾染麻烦,冬凌也不怕回报先生败坏名声。”

“除非先生说不想帮助冬凌,冬凌自然会消失。”

“停——”楚织年立掌指向另一只手手心,大声叫停沈冬凌。

“当我一开始就没提这件事好吧,我觉得对话越说越离谱了,我很后悔。”

两人一路走一路拌嘴,此时已走到长青坊坊门边了。长青坊和吉庆坊不同,长青坊背靠洛河,出了南边坊门就是滔滔洛水。楚织年一边伸手示意沈冬凌停步,一边大声招呼长青坊外一个撑船而来的船公。

船公应是认得楚织年,见他站在河边,手中竹篙往河底一探,三两下就靠到了楚织年的位置上。

“楚小哥这次还真准时啊。”船公摘下斗笠,露出下面那张皱纹满布的脸。他年事已高,这点从他佝偻的背部也能看得出来。另外还有一点令人在意的就是船公的肤色,白的出奇,仿佛极少经过日晒一般。

楚织年伸手,一锭银子稳稳地落在船公手上。船公张嘴在银锭上狠狠一咬,老脸上笑逐颜开。

“诶呦这可是官银,各路上都吃得开,楚小哥来的时候可没告诉我您是官家的人。”

楚织年跳下船,也笑着摇摇头,说道:“用官银的便是官家的人吗?”接着楚织年转过身,两臂伸直准备接沈冬凌上船,沈冬凌看也不看他一眼,自己扶着砖石慢慢踩到船板上站稳。

“这位是?”船公看向沈冬凌,试探问道。

“哦。”楚织年正要解释,背对着他不说话的沈冬凌却突然开口了。

“我是他老婆。”沈冬凌冷冷说道。

船公恍然大悟,给楚织年一个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眼神。楚织年懒得解释,只是想把几个时辰前决定带沈冬凌出来的自己打成憨批。

“走吧走吧老郑,少问那么多。”楚织年催促船公道。

船公老郑把银锭塞进胸口,又把蓑衣的布条重新系得死死的,这才走到船尾撑起竹篙。

小舟缓缓开始移动。

老郑年龄虽大,但是两双手依然保持了年轻时的力量,长篙稳稳撑着河底,这一叶小舟几乎没什么晃动地向前游去。

楚织年钻进船舱问老郑要了个马扎,出来在沈冬凌面前晃了晃。见沈冬凌还是不理自己,楚织年也不在意,一屁股坐在上面,掏出不知从哪搞来的鱼竿开始闲钓起来。

“冬凌啊,你是不是还觉得我不该帮你?”不知多久之后,楚织年突然开口问道。

沈冬凌依然不说话。

楚织年继续自言自语道:“其实这世上最难的事情不是救人,也不是对付廖明治这种手眼通天的豪商,而是顺心。”

“多少人手上攥着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权力,财富,力量,结果连自己想干的事情都干不了。我手上没什么东西,但是我有一点比他们强,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这点上来说,我帮的是不是你,你得罪的是不是廖明治都不重要。”

“这就是顺心啊。”

说完楚织年又低头,死死盯住渔线上的浮漂,再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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