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最难消受

作者:明道天熙 更新时间:2020/3/26 21:32:09 字数:3253

青岩的出现让武秋瞳瞬间清醒了,她把缎袍又裹紧了一分说道:“原来是苏大人。”

司卫再一拱手道:“大人之名可折煞了小的。”

她依旧媚眼带笑,态度恭敬。

“是吗?可我怎么觉着,苏大人这竹月卫已然比榧王府更高了,不如哪天把城防司也划归进竹月卫如何?”武秋瞳冷然以对。

看似前半句严厉,但后面的才是真正的狠话。

孤臣麾下竹月卫在大周全域横行无忌,赖的是圣人恩典,但圣人对竹月卫也有一条触之即死的红线。

那便是各地行政。

只要有足够的理由,竹月卫斩杀一道御史甚至直属皇帝的经略使也有很大概率不会被问罪,但若是插手地方行政事务,则必死无疑。

如果武秋瞳真的把今天的事情演变成竹月卫干涉城防司,别说一个司卫,只怕整个洛阳驻扎的竹月卫都难逃干系。

但姓苏的女人只是站着,既不回答武秋瞳的话,也没有命令竹月卫退去。

她在等。

等武秋瞳。

初冬的黄昏,日头落下的很快。就在两个女人对峙的这一会工夫,最后的一线残光也消失在大地尽头。

没有司卫的命令,竹月卫们挺直站着,没人打起火把,任由黑暗将他们淹没。

有下人打着灯想要为武秋瞳照明,但她挥手拒绝了,和司卫一样站在溶溶暮色里。蓝袍在下,白缎在上,都在等待。

突然街角一阵哒哒声,急促到近乎连绵不绝。伴着蹄声,另一匹马从远处飞驰而来。马还未停稳,上面的人已经翻身下来。

那人朝着武秋瞳单膝跪下,抱拳行礼道:“城防司黎蝉,拜见郡主。”

不及武秋瞳说话,面相刚硬一身红甲的黎蝉接着道:“下官先行赶到,城防司卫戍已在路上,正接管谦义坊各处。”比起自报家门那一句,这句声音更大,显然不止是说给郡主听的。

竹月卫人数比起城防司要少上不少,城防司卫戍要控制谦义坊,凭他们是无法阻止的。更何况他们只要敢出手干涉,武秋瞳所说的话就将成真。

在面见竹月卫司卫之前,武秋瞳就想好了应对之法,城防司也是她先遣青岩亲自去通知的。

这时苏司卫有了动作。

她笑颜不改,如玉凝成的皓腕一翻,佩剑出鞘被她握在手中。长剑在昏暗中照亮一道水蓝色粼光,夺人眼球。

“正好城防司的大人也到了,那便一起来做个见证吧。”

接着,她转过身,把背后留给拔刀相向的黎蝉和青岩,脚步轻盈婉转地走到竹月卫们旁边。不需要命令,竹月卫分开一条道路,从里面走出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人。

中年人脸上带着毫不遮掩的倨傲,大声说道:“富商廖明治!滥杀无辜,嫁祸于人,我詹某作为其管家向竹月卫告发此事!”

司卫笑问道:“滥杀何人,嫁祸何人?”

“滥杀城北农户四人!嫁祸榧王府仪宾楚织年及其家眷!”

这几句话,中年人是扯开了嗓子大喊,大半个谦义坊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武秋瞳悄然眯起双瞳,察觉到她的变化,青岩亦随之蓄势,随时准备出手。

“我竹月卫本职纠乱平祸,有人向我等告发此事,我等自然要请出仪宾对质,郡主还请给一两分薄面。至于城防司,事出突然我竹月卫也只能现场报备,竹月卫不干涉城防司,想必城防司也不会插手竹月卫查案吧?”司卫一步一步慢慢走近,脸上带笑,剑映寒光。

“可这关我榧王府什么事?”武秋瞳声音平静,但宽袖下的小手已经攥成拳头,微微颤抖。

“楚织年此人难道不是榧王府仪宾?这可是郡主亲口所言,既是仪宾,又岂能不在王府之内?”司卫说着,脚下不停,距离武秋瞳又近了三分。“还是说这管家告发此事并不属实?若是如此,只要郡主一句话,小的现在就杀了这诬告之人。”

声称廖明治嫁祸楚织年沈冬凌的人当街被定罪成蓄意诬告,他们两人便再也没有洗清冤屈的机会了。可如果真的让他们找到楚织年,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命等到对质那时。

“他不在王府。”武秋瞳说道。

“那就麻烦了。”司卫好像真的感到苦恼一样皱起眉头苦笑说道。她就算是苦笑依然美得让人心笙摇动,只是现在武秋瞳看她有如在看一个披着彩衣的厉鬼。

“不过郡主也不用担心,竹月卫会守住榧王府所在的谦义坊,只要仪宾出现立即保护起来。毕竟廖明治此人胆大包天,只怕少不得要买凶谋害仪宾。”

你还敢提保护二字?

武秋瞳怒火炽盛,神识却依旧清明。她稍一思索,当即寻出一个破绽,轻声说道:“既然要对质,那只有一方自然不成,等竹月卫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竹月卫,城防司,榧王府三方对峙,整条大街的民户都吓得喘气都不敢大声。他们不点灯,没有一户敢亮起烛火。

然而武秋瞳余光所及,在一幢小楼之顶,耀目的灯光穿破窗棂,照亮了街市一方。

仿佛是察觉了武秋瞳的视线,一道人影晃荡着走到窗前。武秋瞳看不清那人面目,但他体型肥硕,身上挂满了贵重饰物,随着他的动作折射成片片金鳞。

这已经足够证明廖明治的身份了。

榧王常年游猎,几乎没有在王府完整呆过一个月,武秋瞳对他其实并无怨言。

但是今天武秋瞳是真的对她父亲生气了。

若是亲王在此,单凭他和孤臣的品阶相同,就足以让竹月卫不敢抬头说话,哪用得到自己在这边苦苦应付。

人望再高,武秋瞳也不过是郡主。

司卫已经走到了榧王府台阶下,每一步都好像点在了武秋瞳的心口。

武秋瞳松开紧握的双拳,缓缓垂下,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先是在心底里快速地把老爹和楚织年诅咒了十万三千遍,接着走下一层台阶,和青岩并肩而立。

青岩转过头,恰好撞上武秋瞳的目光。

一丝顾虑出现在青岩的脸上,但武秋瞳反手握住她的手。柔夷入手冰冷,少了颤抖,多了坚定。

青岩点头,心中不再犹豫。

“郡主若还是不放心竹——”

自信胜券在握,司卫缓缓走上台阶,边走边说。可当她抬起头看向武秋瞳时,她再也笑不出来了,那双媚人的眼中尽是诧异。

还有些许钦佩。

武秋瞳直愣愣地往后倒下,胸前喷出一蓬血雾。

青岩身形迅捷,转身托住武秋瞳的身子,同时大喊道:“刺客!”

黎蝉握刀冲开一片竹月卫,也对着街边大喊:“有刺客!”

早已准备好的城防司卫士们涌向榧王府门口,将武秋瞳团团围住挡在身后。而竹月卫们自然是被数倍于己的人群冲的七零八落。

早已料到会如此,司卫躲开人群,在角落里靠墙站着。她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竹月卫渐渐被完全挤出人墙,迷茫地等待命令。

她神情复杂,不知为何看上去还有些怨气,也不知是对谁。

一抹黛色朝她走来,那是青岩。青岩手脚利落,已经为武秋瞳处理好伤口,交给侍女们送回王府暖阁之内,这才找到司卫。

“郡主遇刺,城防司已经把谦义坊完全封锁,竹月卫无权干涉谦义坊内的任何事物。”青岩说道,声音古井无波,“包括榧王府楚织年。”

司卫用手绕着乌黑发尾,也不看青岩,淡淡说道:“你觉得郡主这么做,值得吗?”

青岩沉默。

“你不用说什么,就当我自言自语吧。郡主和他相识这才月余,就已经愿意为他如此,真的就没人觉得这件事令人不安吗?”

“......”青岩依旧没说话。

“算了,我本以为我们都是聪明人,可以聊些真话的。”

说罢司卫准备离开,却冷不防被青岩一只玉手死死卡住下巴。司卫的脸被迫扬起,正对青岩。

“苏司卫想听真话,我就告诉你真话。今天发生的事情,榧王府,榧王,郡主都可能会忘,但我不会。”青岩语气平淡,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往往这才是最可怕的。

说完青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榧王府的大门在她背后合拢。

这时先前的中年人才敢走上来,他已经等了许久,只是不敢出现在那个冰块一样的黛衣女人面前。

“你怎么搞的!我家老爷出这么多钱请来京畿判亲令,你就是这么应付了事的,我告诉——”

管家感觉自己的舌头还在动,但是声音仿佛卡在了喉咙里,不管他怎么努力都说不出后半句话。

司卫从他身边走过,水蓝色的剑光没入鞘中。

管家想要叫住那女人,为了出声他使出了全部的力气集中在喉咙上。

终于声音出来了,却不是他的话声,而是血雾溅出的噗声。

榧王府内,青岩走进暖阁,只比武秋瞳晚了一点。

武秋瞳屏退侍女,招呼青岩过来。

她躺在床上,胸前打着层层绷带,让她看上去比平常大了一圈。

“不用打这么严实吧。”秋瞳噘嘴道。

“要骗过别人,必须这么做。”青岩想了想又添了一句,“那个女人没被骗到。”

当时青岩暗中下手刺伤武秋瞳,唯恐伤到郡主,因而下手留了些破绽,想必是那时被那姓苏的司卫看破的。

“小姐伤势如何?”青岩问。

秋瞳从床上坐起,拍着胸脯道:“这算什么伤势,不过是划了道口子罢了。”

可小姐沉疴已久,便是一条口子也太多了些。

青岩心中默默想着,又想起了司卫说的那些话。

“青岩。”

“在。”

武秋瞳低垂着眼,似是斟酌用词,犹疑说道。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带我去找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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