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作者:明道天熙 更新时间:2020/4/3 22:40:29 字数:3502

秋瞳来的时候像一阵风,走的时候更是快迅无比。等到她已经消失了半天,楚织年还干愣在那里没反应过来。

沈冬凌倒是恢复的很快。

厌恶说话拐弯抹角的她选择直抒胸臆,当头问道:“先生刚才和郡主大人在做什么?”

她的话里,郡主大人四字下了极重的重音,态度十分明确。

她和武秋瞳的交情仅只于对楚织年都有好感,以及那夜在暖阁里的共枕而眠,中间还隔了个昏迷的楚织年。

然后今天,武秋瞳来到幽泉香阁跟楚织年打了一架,纵然有些令人尴尬的原因,但武秋瞳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也是事实。

楚织年扭头看着一脸不爽的黑长直,摊手道:“你看见我们,就跟她看见咱俩的情况差不多。”

“你就当这又是一场让我占了大便宜的误会吧。不过我没跟她说是你先扑倒我的,到时候你可别说错话啊。”

听到楚织年的话,沈冬凌心尖一颤,把头低了下去。

如他所说,这件事的确是误会,只是误会的起因不是楚织年误服了那两味药草,而是起自她沈冬凌。

两人自鬼市逃出,老郑和吴鸣各自都有藏身之处,先行离开了。她和先生在洛阳城除了榧王府并无根基,只能在上林坊找了一家不算那么艳色的青楼留宿下来。

客栈哪有青楼安全?

这是先生的原话。

接着楚织年便开始为沈冬凌输气疗伤,她今日不仅又用了凶狼刃秘法,还额外受了方士一掌。凶狼刃刚劲反噬和那一掌的散劲叠加,她的伤势骤然加重,可让楚织年急得心急火燎。

然而沈冬凌那时却心猿意马,满脑子在想着别的事情。

也许是在天魔弦前被她的先生叫了太多次那个称呼,又或许是因为青楼的氛围,沈冬凌觉得今天先生的手掌格外火烫。

直到楚织年说出他吃的那两味药的效用,这成了她崩弦的最后一拨。

她转身把先生按倒在了床上。

惊愕万分之下,楚织年只能选择先让她冷静下来。

他反手把沈冬凌双手按住了。

然后就是秋瞳郡主的那一拳和天花板上掉下来的两人看到的一幕和楚织年被青岩逼到墙角。

“说到这个,我说你今天真的很反常啊,明明是我吃的药你怎么这么亢奋?”浑然不知沈冬凌正被她的回忆羞得心乱不已,楚织年一边站在高处收拾天花板一边说着。

好在青岩跟她从上面砸下来的时候没撞到房梁,房屋的结构没出什么问题,只需要稍微修补一下就还能凑合一晚。

“还有你跟青岩又是什么情况?别是你把人家也给推倒了吧?”楚织年自问自答,“不过应该不太可能,要是有人敢对青岩动手动脚那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至少车裂炮烙。”

“她不让冬凌进来。”沈冬凌的轻声细语从背后传来。

这答案让楚织年一个没站稳差点给地板又砸出一个洞。

“所以你就跟她打起来了?”

“对。”沈冬凌说起这话时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要不是先生嘱咐我不能再动用凶狼刃,冬凌绝不会输。”

“......”

“先生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有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无话可说的楚织年只能闭嘴,安心修葺房顶。

这一修就到了深夜。月上中天,就连花街柳巷都不复喧闹,沉入了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姑娘们的娇笑声还提醒着人们这里是上林坊,洛阳最大的温柔乡。

楚织年收好工具,轻手轻脚地从椅子上爬下来,不欲惊醒沈冬凌。半途中他就感觉到沈冬凌的气息变得又轻又细,时而还有绵长的吐息,显然已是入睡了。

踩着小心谨慎的步伐,楚织年走到床边,眼前沈冬凌的睡颜依然软糯香甜,唇边带着一抹浅笑。

只是这张床明明颇为宽大,可黑长直美人却选择睡在了边上,几乎到了翻个身就要摔到床下的地步。

就好像想把另一边让给什么人一样。

少女心意明显得让人胸中暖意融融。楚织年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沈冬凌的意思。然而无法为外人言说的是他虽然对毒有天生的克制,能将毒药当成延脉的手段,可那种特殊用途的药物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毒药。

今晚短短一个多时辰,他先是被沈冬凌按倒,又反过来按倒沈冬凌,然后和秋瞳郡主再来了一次这流程。不管是沈冬凌还是武秋瞳,都是难得一见的倾城美人,这一套走下来,就算不吃药他也快要顶不住了。

这时候再让他和沈冬凌睡一张床那真的是找死。

楚织年用力轻柔地把沈冬凌往床中间挪了挪,自己则随便找了个大小合适的卧榻躺了上去。

一趟鬼市之行加上前前后后的事情也让他累得够呛,躺倒不过几息就听到他的细微鼾声响了起来。

幽阁也静了下来,只有一缕馨香和一声声泉水叮咚轻轻弥散在室内。馨香若有似无,泉声清澈单调,给幽阁里抹上了一层迷濛,仿佛水墨画里晕开的墨色一般。

突然画中人动了。

沈冬凌睁开眼,无声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等待片刻,确认了楚织年没有醒来,她才下床往门口走去。

沈冬凌之前是和衣而睡,此时只需穿上鞋袜推开门,她便能离开幽阁。

出门之前,沈冬凌恋恋不舍地向身后看了一眼。

而在她消失之后,房间里有一抹灰芒转瞬即逝。

——

沈冬凌走出幽阁,用院中的清泉洗了一把脸。夜间泉水冰凉彻骨,让她心底的灼热感觉一瞬消退了。

她又恢复成了那个冷然刚硬的女刀者。

武秋瞳可以向楚织年随便撒娇,但她不行,她始终没有忘记她需要做的事情。

幽泉香阁门外大道空荡荡地没有一个行人,只有坐在街角的一个老道还挂着测字算命的招牌,歪着脑袋昏昏欲睡。

沈冬凌坐到老道对面,丢出几粒碎银子。银子和桌面碰撞的声音惊醒了对方,他抹着皱巴巴的老脸招呼道。

“这么晚了,姑娘还来算命啊?”

“仙长不也还在等客人吗?”沈冬凌淡淡地说道。

“也是,也是啊。”

老道说着,弯下腰去拿卜筮用的铜钱。在他看不见的位置,沈冬凌骤然出手一掌切在老道的后颈上。这一掌力道沉重,老道登时昏了过去。

随着老道身子倒下,一大叠一大叠的白纸从他的小桌下面散了出来。沈冬凌捏起其中一张,发现上面画的正是武秋瞳做男装时的打扮。

沈冬凌知道自己又赌对了。

白纸被攥成一团落在地上,黑色长发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另一头。

——

距离幽泉香阁一条街外的一家青楼里。

二层的房间内,辉黄色的灯光下躺满了白嫩丰满的躯体,灯光的照射让她们显得更加艳丽耀人。在那些白花花的肉体正中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赭色的锦衣,站在她们中间如同白色山石中开凿出的铜矿。

这个房间装潢极为精致,从家具的用料到燃灯的灯油都是一等一的昂贵。如果有常年流连上林坊的花丛老手在此,他会发现此时躺了一地的女人都是上林坊里排的上号的清倌,甚至连去年的花魁都在这里。

这排场花了男人不少钱,但他只是把她们都迷晕了过去,等到第二天醒来,她们只会记得自己浑身酥软地从这里醒来。

这很浪费,他不得不浪费,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男人负手而立望向窗外,手里有一条摊开过的纸条。纸条上写了一行蝇头小楷。

“监视幽泉香阁。”

在他的指挥下,今夜所有进出幽泉香阁的人员已经被造册登记,就连每人的长相和衣着都被暗中画了下来。

至于这些会被用在何处,他不关心,他只是一只眼睛。

然而今晚,这只廖明治的眼睛将要面对失明的危险。

一道刀气劈空斩来。

男人迅速向后躺倒,以毫厘之差与死神擦肩而过。刀气自窗外劈来,将屋内红木制的家具拦腰截断,断口处爆出一蓬木屑。

木屑还未扩散开,第二刀朝着男人的头顶凌空斩落。

仓促间的一个翻滚救了他一命,长刀在地板上撕出一条巨大的裂痕。然而慌乱中他滚到了墙角,无论怎样来人的第三刀他都再无余地躲避。

第三刀如约而至,带着杀意与仇恨。

然而这极速一刀斜劈而下本应是无可阻挡,却在滑腻丰润的肌肤前骤然停止住了,以刀锋之利只在上面印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男人把上林坊的花魁举到身前,作为肉盾挡住了这一刀。

“你就是沈冬凌沈小姐吧。年纪轻轻刀术通神化玄,怪不得主人总说落霞刀的天分都传给了后人。”

男人站起来,始终保持花魁的身体挡在前面。

他没见过沈冬凌,但是他很清楚廖明治的仇敌中刀术如此精湛的仅此一人。

沿着刀锋向上看去,正是沈冬凌冷艳俏丽的面容。

早在楚织年一行人从鬼市中逃离的时候,她便察觉到了有人在监视自己。其实楚织年也发现了,但他不像沈冬凌为了报仇一直在收集廖明治的情报,因而没能觑破其中关键。

沈冬凌知道今夜一定是上林坊暗哨最活跃的一晚,也是最容易找出廖明治的眼睛的一晚。

至于孤身前来,则是沈冬凌思考许久后才下的决定。

“廖明治的走狗,不配提落霞刀的名字。”沈冬凌开口,房间内的气温仿佛都低了几度。

“那小的不提便是,请问沈小姐此番前来是所为何事?”

对沈冬凌的杀意,男人仿若不觉,仍旧恭敬问道。

“杀人。”

“只有沈小姐一人吗?”

沈冬凌眯起眼,冷然答道:“你是廖明治的眼线吕扬万,为了不引人注意廖明治并没有给你安排护卫。”

“我一人,不够吗?”

吕扬万架着还在昏迷的花魁,走向柜旁。那里是他存放书卷的地方,里面有一本蓝衫记。

“沈小姐误会了。”吕扬万说道,同时从蓝衫记中夹出一张叠起的纸片,“吕某的意思是,如果沈小姐是一个人来的,那吕某可能还有一丝生机。”

他摇了摇指间夹着的那张纸,微笑着说道:“我和主人一样是商人,商人自然是喜欢做交易的。至于交易的内容,主人前些日子命吕某查了一个人的资料,这个人的名字叫——”

“——楚织年。”

沈冬凌的刀稳得没有一点颤动,但她的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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