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人难归,生死两隔。
思却前人,忘途归处。
湿冷拂过面颊,使得全身似处于冰棺一般僵直,全身被重压而喘不过气,安详的眉角也逐渐的皱起,似做了惊骇令人恐慌的噩梦。
“大叔!”
猛然睁开双眸,伴随着身体的抬起大叫道。
水面泛起阵阵波纹。
应是猛烈的情感冲击过头脑,却被从梦境强拉回现实的刺痛感造成短暂的刺痛,欧名不禁半闭双眸,眉头皱的更紧。
一片寂静,甚至于刚刚的大喊都如同石沉大海,毫无激起任何波澜,悠长…却有种莫名的悲伤。
“唔。”
头痛减轻一些,宛若机械的齿轮再度转动起来一般,欧名的思考重归脑海。
“这里是…啊啾!”
还没观望四周,瘙痒的鼻翼和近乎覆盖了全身的湿气让他本能的打了个喷嚏,而接下来则是双手抱臂,颤抖着身躯吐出一口白气:
“怎么这么冷?”
一边斯哈斯哈的不断吐出白雾一边站起,但地面的摇晃感却让他疑惑的低头。
是一艘船…不过说是一艘,其实在欧名看来也只不过是渔夫常用的那种极小的渔船而已。
“水面?”
泛起的涟漪仅短暂的维持了一会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这却让欧名本就空旷的内心再度变得更加的空洞。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有其他人。
渔船的大小足以让他看清楚每一个角落,所以他能确信——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场景仍是灰色,而视野似乎也被莫名的大雾阻挡,欧名能感受到头顶那湿气轻柔的重量感。
“嘶~~~”
极寒的温度让他连保持思路的完整都极为困难,不过欧名能确信的是: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看着歼灭兵鱼向着前行的罗德等人吐出空气炮的场面……
如铁块锤击的钝痛感瞬间袭来,让欧名不自觉的伸手抓头,同时眉头拧成川字。
“也就是说…是我忘记了什么吗?自那之后…”
自言自语,但眯起的双眸却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但即便意识到了问题,但空白的脑海却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是战斗了吗?
是遭遇了陷阱吗?
还是已经找到了彼岸花,却在最后搞错了什么?
为什么仅剩他一人留在此处。
其他人去哪里了?现在又怎么样了?
疑问一个接一个的在脑海中浮现,但解答却一个也没有。
放眼远去,能看到的仅有雾蒙蒙的天与墨灰色泛起波纹的水面。
比起黑白灰三色的地底石洞来说,这个地方更加像是被抛却的虚无之地。
没有声音,没有色彩,甚至……
“没有命运的波动…”
就算可以归结于自己的感知能力微小,但一点命运波动都没有感受到这一点还是让欧名心生疑虑。
看了下右手的手背,奇异的符文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个停滞的信号灯,不过…
欧名的双眸显现出吃惊,进而演变成恐慌。
失去了。
波动失去了。
如同习惯性的某种东西,在有一天突然失去那样的感觉。
仿佛全身都被抽空,欧名瞪大了双眸,但任凭他如何去感受,如何去唤醒,如何去寻找,毫无反应的符号都让欧名的行为变得如同渴望获得神启的中二孩子一般。
能够清晰感受到内心坠落所传来的‘咯噔’声与全身瞬时所带来的无力感。
命运可以被觉醒。
但绝不代表,没有觉醒的命运就不存在。
但觉醒后的命运再无法使用,那只能证明…
“我是…死了吗?”
瘫坐在渔船上,面颊蒙上一层阴影的欧名眯起双眸盯在自己的右手手背——那再无反应的符号,喃喃自语。
否定?
但有什么证据证明此刻的自己还活着呢?
吐出一口白气,欧名再度抱臂蜷缩身躯。
因为自己还能感到冰冷?
因为自己还能思考?
但反过来说也是可以的吧。
忘却自那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周围没有一个人存在,更加能证明这个的:
他的命运——消失了。
“原来…我已经死了啊。”
翻身仰躺在不大的渔船上,抬头望着灰白色,遍布雾气却没有丝毫变化的天空,欧名眨动了下双眸。
好像
也并没有所谓的不甘和怨念吧。
莫名的能接受这个结局。
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死过一次的缘故,所以对此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吧。
况且如果死后能来到这方世界的话,那么周围没有任何人也就代表:
“她们都活下来了吧。”
居然还觉得赚了。
水面因为他的嬉笑而泛起波纹…
抬起右手,欧名再度看了看自己右手背上那已经失去了的命运,只不过…眨动的双眸上却染上了一抹疑惑:
“活下来了,她们?她们…是谁?”
为什么不是单纯指一个人,而是指多个人呢?
如同静置的水面被滴入了墨汁,如同明亮的图片被不断画上漆黑的线条,瞪大了双眸的欧名能够感受到什么东西从他的脑海中如沙尘般流走了。
“我之前…做了什么?”
“是被委托去保护一个人?不对,是一对…父女!对!一对父女。”
依旧有个印象。
“为什么要去保护他们?身份…对!因为他们身份很重要,所以才要我去保护他们的…”
双手捂住头,瞪大的双眸似乎要从破碎的脑海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事实。
“但因为中途出了意外,所以…我是保护他们才死的!”
能够接受。
“是啊!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的,而且她们…诶?”
还有三人。
模糊的印象,寒夜皎洁的月光下,拉拢的三位少女。
布满青葱气味的微风,身后吵闹的众人,高挂蓝天上的艳阳,悠长空阔的原野,溢散着的安逸氛围。
金黄的沙海,暴虐撕咬的蠕虫,蒸笼的温度,拼命的飞奔,喧嚣的呼救与高吼令其闭嘴的…自己?
“是谁?”
墨灰色的水面再度泛起波纹…
破碎的图画,已然完全成为碎屑游荡在杂乱的空白之中,但不知从何处开始,仿佛被吸收一般堕入虚空,一个一个,一片一片的消失。
一个一个的漩涡将碎屑卷入其中,蹂躏碾碎,随后令其归无。
“是…同伴?与我一并保护他们父女的…帮手?”
无论怎么绞尽脑汁也无法再找到任何脑海中所存的事物,所面对的仅有虚空一样的白,已经变得什么都开始丧失。
偌大的庭院,黑发严厉的年长女性,外廊上坐着对自己笑黑长直女性,银发…蹦跳着环绕在自己身侧的少女,端坐于高塔之上的露台,朝自己挥手的翠发少年。
张开的口似乎在叫着什么…自己?
是在呼唤自己吗?
瞪大的双眸已然是一副突出的惊愕,但呆滞的面孔只对着那不大不小的渔船,蠕动的唇角牵动着声带,询问着脑海中那个被丢失的角色: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