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马蹄与车轮滚动在泥泞的地面,在斜阳已落西山之前,到达了这群山之外唯一存在着,还算不小的村落之中。
袅袅的炊烟在黄昏的映衬下显得如此安宁与温馨,脚下积深的白雪也已化作赤橙的色彩,散着晶莹与透亮,反射着那细微温和的光泽,让原本昏暗的场景稍许敞亮了一些。
“还好早有准备。”
望着升腾到半空,消却在斜阳之下的,由自己口中吐出的热气,感受到那足以刺破面颊的疼痛与耳畔呼啸的声音,裹紧身上大衣的欧名感叹着这人人都可以吞云吐雾的温度,庆幸着自己的先见之明。
走下马车,望着人来人往的闹市区,看着那些同样裹着棉衣,却浑身装备的人走来走去,注视着其中甚至还在身上绣有芽与种子的标志,欧名感到一丝熟悉感。
毕竟这是边境。
由那条穿过聚落中央的黑水河而命名,作为玄鹭边境的乌苏镇亦是通往极北冰原的关口,所以作为追猎人与探索者们标志性的据点而存在。
而欧名的熟悉,则是作为探索者所处立场的日常。
因为凌冽的寒风而再度裹紧身上的大衣,感受着脚下泥泞雪地‘咯吱’声的欧名踏出脚步,据他接到委托到现在已是第二天的黄昏。
“虽然说是有人会接应…”
走在人流之间,看着每天进出关口庞大的人数,他的眼角抽动着:“可是连接应人的特征与具体的位置都没有说…”
终于意识到自己好似战争片中在敌人后方找寻同伴的卧底,但却没有暗号…
不过想起瑞文之那副不紧不慢的态度,丝毫没有表现出在急忙中忘记告知重要信息的自信感,都让欧名觉得自己的行踪或许早已被捕捉到了。
但既然如此,为何对方还不现身。
叹一口气,望着远方那逐渐没入群山之中的赤色日轮,欧名还是觉得先找家旅店歇歇脚。
虽然感觉这个时间段的旅店或许都已经满客了。
“满客了。”
不出所料的回答。
望着柜台前一副毫无关心状态,叼着烟卷连头都不抬一下的中年女子,欧名突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因为从刚刚开始到现在,这已经是第七个满客的旅店了。
有些时候真的不清楚是该感谢还是该控诉自己的直觉。
或许今夜要沉眠在极北寒冬的黑夜中了。
如是想的欧名无力的垂着身体,拿起自己的包裹准备离开…
“你丫找死!”
即便是在嘈杂的旅店大厅中,这一句也算得上是清晰可辨。
所有人宁静下来望向声音的出处,随即继续谈笑风生的用时不过是瞬间,这在聚集满了追猎人与探索者的边镇中也算是一种日常。
怪不得追猎人和探索者会被称作胜似强盗的野蛮人。
这是欧名想反驳都找不到说辞的观点,因为她们大部分真的就是这样。
感叹着又是如此的欧名裹上大衣准备离开,本着不生事不惹事亦不管闲事的原则,他不想去理今天又是哪个倒霉蛋被这群‘强盗’给‘打劫’了。
“十分抱歉,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赔给你。”
可惜,那个倒霉蛋的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让推开门的欧名转过头,望着那个顶着一头灰色干枯短发,因为对方的要挟而显露出讪笑的瘦弱男子。
那是瑞文之。
“赔?!上好的冬貂的皮毛!这是能够卖出二十个金币价格的事物!”
女子脸上的横肉扭曲着,唯有那一对不大的双眸怒视着眼前这个一直垂着头,完全没有任何活气的瑞文之。
不仅没有大户人家的跋扈,非但不华丽甚至有种逃难出来的破败衣着与灰头土脸干枯颓废的面颊与气息,怎么能赔偿这足以让自己挥霍一段时间的财富。
所以她早就捏起了拳头,甚至一只手已经按在桌面上放置的阔剑上面。
“真的很抱歉。”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看到她准备拿起阔剑的举动,瑞文之的双眸中还是显现出了悔恨与少许的杀意。
其中的一只手悄悄的握住了口袋中的怀表,他的额角已经微微渗出汗水。
果然还是过于匆忙了。
未能休整好才会出现如此低等的错误,甚至于要为了这次失误而丧失掉仅剩不多的使用次数。
“你他妈!”
因为瑞文之的无所作为而确认他不可能赔偿的女子攥起拳头狠狠的朝他挥出…
已经不能再犹豫了。
手指已经按到了怀表的按钮上,迎着中年女子那几乎有自己面颊大小的拳头,瑞文之的神情上闪过了决绝。
却在这一瞬间,突兀闪出的人影倒映在他瞪大的双眸中…
“砰!”
撞击所产生的风压甚至让周遭数张桌子上的汤水酒水中泛起少许波纹。
鼎沸的人声消却了下来,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刚刚的拳风…是动了杀心的。
但人们更加关心的,是那个挡在女子和瘦弱男子之间的少年以及后续事件的发展。
一只手稳稳的接住她挥出的拳头,用着甚至让她都收不回拳头的力量狠狠的对面前这个满脸横肉的女子施压。
因为发力也无法收回拳头的情况让她从愤怒变为了恼怒,已经能够听到她那咬牙的摩擦声,所以在欧名松开她的时候,几乎在下一瞬间就大吼着想要扳回一局。
一袋子金币。
那不大,却足以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旅店的大厅之中,不仅让周围叫好准备看戏的人们噤声,同时也让面前举起阔剑准备砍过来的女子停住了动作,双眸紧紧的盯在那袋沉甸甸的钱袋上面。
“旅店的老板已经报案了,想必执法员不久就会到来,你可以选择拿上这袋钱滚,也可以等候公平的审判。”
望着欧名那张平静的好像在说‘想打奉陪’的面庞,考虑到刚刚他轻易接住自己全力的一拳与之后还要面对喋喋不休的执法员的教育,望着那足够甚至远超二十个金币的钱袋,女子残存的理性战胜了恼怒。
所以她朝着旁边啐了一口后,愤愤的拿着欧名丢在桌面上的那袋钱币摔门而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吐出一口气的欧名随即望向躲在柜台内,只敢微微露出半个头的旅店老板露出歉意的笑容:
“已经没事了老板,我们也会马上离开…所以已经可以不用通知执法员来了。”
微微垂头表达了对旅店老板的歉意,随后欧名就拉上了身后似乎还未缓过神来的瑞文之,在众人各种各样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中推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