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冬风敲打着破旧摇动的窗栏。
眼前却少许映出暖色的火光,在这昏黑的夜晚中显得格外富有温度。
用着漏勺搅动着破旧铁锅中翻滚的浓汤,在嗅到香味的同时,裹紧身上的被褥。
离开了闹事的旅店之后,跟随着瑞文之的脚步,两人来到这看上去已经被废弃很久的古屋,在将其中像是被打砸抢过后的杂乱与积蓄时间沉淀的灰尘少许清理了之后,两人就围坐在了点燃的火炉旁,准备着晚餐。
无言,哪怕有再多的问题,欧名也还是耐心的将肉汤熬至喷香,随即为坐在火炉另一侧的瑞文之递去一碗。
“谢谢。”
声音很轻,却包含着不止一遍的感谢之情。
却并没有直接下口,而是注视着那泛起在汤水之上的油光中倒影出来的自己,感受着体感的零度,瑞文之轻闭双眸,却有少许享受的情绪。
“深夜寒冬中的火炉,微弱温和的光与充实的食物…又让我回想起了儿时在这的回忆呢。”
“为什么会在这?”
并未去接他那自我陶醉的话语,同样给自己盛出一碗的欧名钻进裹住自己的被褥中,一边拿着勺子搅动着碗里的肉汤一边抬起怀疑的视线看着瑞文之。
“你明白的,这不过是委托的一部分而已。”
感受到了欧名那猜疑与不解的态度,瑞文之叹一口气,随即显出有些落魄的笑容。
“你想说…你自己就是那个所谓‘接应我的人’吗?”
“我并没有明确说出是除我之外的人,所以是我…也未尝不可。”
耸了耸肩,仿佛是在玩猜谜游戏的瑞文之令欧名叹出一口气: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表明目的与我同行呢?”
品尝着鲜美而暖身的食物,瑞文之深吸了一口气,好似刻意让自己显得存在感更强一些。
“很简单,因为做不到。”
双眸半眯,在从瑞文之口中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欧名的身体就微微前倾,十足的猜疑已经不留余地的全部集中在了瑞文之的身上。
无言,但即便欧名不说,瑞文之也明白他想问为什么。
所以叹息,显出一份苦笑的状态:
“我现在…已经是被通缉的状态了。”
“你做了什么?”
“杀人,和有关妖的研究…”
“砰!”
饭碗与地面碰撞的清脆声响回荡在这不大的空间中,映着欧名那双瞪大的双眸与少许狰狞的面颊,瑞文之的面颊显得十分平静,甚至在那冲袭到自己面庞的劲风吹来之际,连眼眸都未曾眨动一下。
场景重归寂静,唯有窗外的寒风与燃烧的火堆中发出的‘噼啪’声。
“为什么?!”
第二遍,伴随着揪着自己领子的手缓缓的发力,瑞文之微微呼出一口气:
“夙愿。”
“你应该知道这是禁忌!”
“我当然知道,不过时代早就变了。”
在表明自己不会抵抗并示意欧名放开自己后,瑞文之理了理自己有些破败的衣领,面对还站在原地的欧名一个请坐的手势后,开始继续自己的话语。
“这是你应该知道的,为了应对那即将到来的战争…玄鹭会做出的选择。”
一言不发,虽然对时局有一定的掌握,但欧名是一名探索者,也仅仅…只是一名探索者,面对国家这样的庞大存在,他也不过是其中渺小的一个点而已。
“是作为制衡国新的一员面对帝国,还是中立于这极北之地…是讨好制衡国的联盟还是讨好庞大的帝国,玄鹭能做出的选择,无非是选择成为谁的附庸而已。”
他的视线中挂着不甘,或许是如此,欧名凝重的眉头也没有松开半分,他无法说自己能够作为挡在战争前的一份子,但对于辰光,家族与自己熟悉的人,他会拼尽全力…因为他只是着庞大时代中的一个普通人。
“所以…”
“我们需要一张足以颠覆这一切的王牌。”
些许猜到了,望着瑞文之那仿佛谈论到信仰,洋溢着希望光芒的面颊,欧名却显出反面的阴暗。
“那是极恶的天灾…”
还未完全说完就被瑞文之那猛烈的摇头,无声的否定给打断:
“我记得的,之前在问你‘妖是什么’的时候…你给我的答案。”
“一份强大到可以…”
“…改变世界的力量!”
接着欧名那显露出惊讶神情中吐出的话语,瑞文之笑了出来,好似是终于寻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一般的喜悦洋溢在他的肢体动作上。
“所以我信任你,在我都快要否定自己的时候…是你的答案再度唤醒了我。”
“但这也不能成为你杀人的理…”
在作为反驳他的话语中途,左手背上闪烁起来的符号吸引了两人的注意,那是小光的能力…是定期的通讯。
转头,以一副极度警惕的视线看着瑞文之,却在对方的神情上同时看到了警惕甚至于惊恐的神情。
空间在两人的对视中再度陷入寂静,仿佛世界的声音全部消失了一般,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静止了一般。
欧名接受了通讯的回应。
“小名!为什么这么久才回应?”
视线并未从瑞文之的身上移开半分,但欧名还是故作刚睡醒的模样回应着自己的好友:
“抱歉刚刚在休息…”
“是这样啊,抱歉呢在这么晚了打扰你休息,其实是有事找你的。”
从声音中听出了自己好友那迷茫与快要哭出来的悲伤情绪,已经完全猜到的欧名沉下面颊:“你说。”
“还是让我来说吧。”
回应自己的,却是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这令欧名瞬间警惕了起来:“你是…”
“王国执法员协会总会长——周义。”
“执法员协会总会长找我何事…”
可以用余光注意到的,身侧瑞文之神情那突然的放大,一方面警惕着他行动的欧名一面回应着周义的话语。
“直截了当的说,王子殿下的老师…王国学者‘瑞文之’因杀人与进行有关妖的研究…已经被我方列为重点通缉对象了。”
“文之老师?”
“你不怎么惊讶呢。”
那仿佛能看到自己神情的话语令欧名的双眸瞬间放大,却久久找不到可以解释的话语。
“看来是猜对了…听着欧名,你作为不知情者接受了他的委托这点我们可以保证你的无罪,而从刚刚你并不怎么惊讶来看,他或许已经告诉了你他的目的和现状,所以…”
“需要我协助你们将他逮捕…吗?”
一只手,抓在了自己的手腕处,转过少许吃惊的视线,看着身侧那不知何时来到自己的身旁,双眸中透出少许恳求和不甘情感的瑞文之,欧名的额角划下汗珠,吞了一下口水。
“不,相反…我们需要的是,协助他找到那数十年前被学者们隐藏起来的研究所,随后…阻止他!”
耳畔传来周义那冷酷的声线,但欧名的视线中…却是一个好似在瞬间老去了数十年的老臣,在诉说着那份壮志难酬的悲愤。
欧名犹豫了,明明是不假思索就能回应的问题,他却在此刻纠结了,昏暗的空间与零度的体感让他能感受到的,只有那面对泥潭的恐惧感:
“我们的国家…玄鹭真的——要面对战争吗?”
一时无声,那对于欧名来说…是有如死一般的沉寂,但这份空洞,却在下一刻被周义的冷酷打断:
“我们会守护…这个被称为家的地方,哪怕是拼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