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世界中,茕茕孑立。
年幼的孩子抱着膝盖,似在悲戚自己所失去的一切颤抖着身形。
一双手,抚在了他灰白的短发上,温柔而又空灵的声音如清风般拂过孩子的耳畔:
“哪里痛吗?”
没有回应这份话语,但孩子抬起了挂满泪痕的面颊,他的眼眶早已干枯,双目也不再闪烁。
他依旧能看到面前站着的,熟悉的两人:
“我做错了吗?”
孩子如是向着蹲在自己面前,笑得十分温柔的虚影问道。
但,就像孩子不能回应他一样,他也不能回应孩子。
那是一道名为思忆的墙壁,挡在孩子和他之间,孩子永远无法想象得到,他们应该作何回答。
缓缓的站起身,两个虚影渐渐的化作真实,而留在原地的孩子…也早已变成了瘦弱的中年男子。
“文之…”
耳畔仿佛传来了父母叫喊自己的熟悉声音,但瑞文之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那两个渐渐清晰起来的身影,就是自己已故的父母,父亲依旧温柔,母亲依旧慈爱…但即便不断的回头,他们的身影也渐行渐远。
而在纯白世界的不远处,众多的人在等着两人。
瑞文之认得出来,那是族群中的长辈们…即便没有血缘,性格迥异,会因为自己的调皮而大发脾气,但他们却是照顾着年幼的自己…一同生活的家人。
伸出手,却被身前不可视的墙壁挡住,他的神情早已死去,仅仅是在内心燃起的小小的微火…还在牵动着他的嘴角,面对墙壁另一头朝着自己显出笑容的族群中的长辈与回到他们之间的父母。
瑞文之呼出一口气,这是他的执念…时间终究会抹平一切,他也是时候…该忘掉一切事情了。
垂下头,深吸一口气后再度抬起自己那副仿佛死去的煞白的面颊,轻轻勾起的嘴角让他变得少许惊悚,但却蕴含着最后一丝情感: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就请你们原谅我吧。”
语毕,他弯下了腰肢,向着所有在那个雨滴纷飞的世界中死去的族员们。
尘归尘,土归土。
化作虚影,他们的身形消散在这纯白的世界中。
……
感受到身体被触碰而醒来的瑞文之缓缓的转过头,同时轻咦一声。
他看到仿佛早就已经醒来的欧名。
见瑞文之醒来,似乎松了一口气之后的欧名慢慢的钻了出去。
“风雪…停了呢。”
疑惑欧名的举动,但在下一秒就理解过来的瑞文之确实感觉到了周遭环境的宁静感。
随着欧名一并钻出了黑月熊的尸体,极寒的冷风让瑞文之打了个冷颤,大脑也从混沌中完全清醒过来。
光亮让他眯了眯眼眸,原以为是晴天却被昏暗感拉回夜晚的现实。
吐出一口白色的热气,欧名的神情有些唏嘘。
那足有他两个巴掌大的血洞在黑月熊的脊背处,即便血肉早已凝固变暗,但显现而出的森森白骨也表明了这才是让黑月熊毙命的伤痕。
“是从别的追猎人那边逃出来的吧…”
即便黑月熊的尸体已经被大雪所覆盖,它那瞪起的眼眸依旧朝向天空,半蹲在雪地中,欧名垂下头轻轻闭上了双瞳。
只是在感叹,毕竟如若不是它本就已达垂死的状态,或许自己和瑞文之就会代替它成为这冰原上的白骨了,但对于作为撑过暴风雪的庇护所,欧名内心还是捎带一丝感谢之情的。
夜晚下,冷风中,繁星依旧…
因为雪原的缘故无法升起火堆,所有两人只得借着由晶石灯中拆下来的晶石所向外散发出能源的热量蹲靠在黑月熊尸体的旁边,吃着硬邦邦的干粮。
“没想到在夜晚中…视野也能这么好。”
一直抬头望着繁星的瑞文之面颊上挂上了似笑非笑的面具,但那种好似刚刚睡醒的疲乏感却让他感觉像是没有骨架的橡胶。
欧名只是点点头同意,即便意识已经被冷风吹醒…他也能感受到手脚的无力,有些不想动弹的酸胀感让他回想起温暖家中一切的舒适感。
根本不会成立的对话让空旷的寂静再度化作主要的旋律,但两人之间却并未因为沉默而让气氛化作冰点,呆滞的望着晶石灯,欧名的思绪有些飘向远方。
左手背上的符号打从前天的夜晚开始就未有闪烁,应该是避免惊动自己身侧的瑞文之,但这却成了欧名稍显恼火的一个原因。
他很想质问周义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们在关口设置执法员的追捕,他也很想质问为什么要用那副视死如归的语气来让自己知道形势的严峻。
对于上层…欧名是完全不懂,也完全不想去懂。
由一个无知者的身份,卷入一场关乎世界形势的战争。
这当然是选择,却给出一个必选的答案。
因为上层的她们知道自己一定会选择这条路走下去,到现在欧名才明白…周义对自己所说的拼上全力不是谎言,而是诱导。
她也在等,等待着足够作为抵挡战争的底牌出现。
…
“这样…真的好吗?”
月光穿透昏暗的房间中,映射到站在窗边的中年女子面颊上,同时照亮了她身后另一个全身黑色衣物的少女执法员:
“不过是选择了最为折中的方法罢了,因为王肯定…是不会同意加入制衡国的。”
并未转头,但她那遍布时光痕迹的很面颊却微微绷着,很矛盾…但却是对现状最好的解法,她所期望的——亦是瑞文之口中的王牌。
“回去吧。”
“是。”
并未多言,全身黑衣的少消失在了房间中。
而吐出一口气,依旧望着窗外静谧夜的周义,双眸却闪过一丝流光,那夜空中闪过的光芒让她不由的张开口:
“当扫帚清扫天空…”
……
“…北辰二时!欧名!”
同样因为眼前的情景而瞪大眼眸,一时失神的欧名甚至没有听到身旁瑞文之激动的大喊大叫。
流星,不止一颗的流星划破极北的夜空…在黑暗上留下一道道光绪,消逝在瑞文之所指的方向。
“扫帚…原来是‘彗星’吗。”
呢喃着话语,却是从雪地中站起身子。
看着另一边早已背好行囊,急不可耐的瑞文之,欧名不禁叹一口气,显出无奈的神情:
“那…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