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于风雪,抵御着严寒,抬起疲态而无神的双眸,由干瘪的唇角吐出微弱的热气。
衣衫褴褛,裹盖着机械般的躯体,沉下的面颊遮住了他的神情与面孔,前躬着身躯,向着迎面而来的风雪,不断的迈出腿脚。
每一步都是竭尽全力,每一步都是行尸走肉,早已丢失了信标的他看不到尽头,但纵使凌冽的狂风不断的冲撞在他的身上,都不曾让他后退半分。
下落的雪花早已不再洁白,那是更倾向于灰烬飞絮的黑色,铺满了一望无际的地面,让他的足迹可以留在上面,那是他来过的唯一证明。
那是好长…好长的时间,从开始的愤怒,他决心踏上了这条道路,独一人漫步于狂风暴雪与残酷之中。
旅途中因为刺耳的噪声丢掉了耳朵,因为灼烧躯体的光而放弃了感觉,可也有温暖的花园抚慰着心田…那是他不愿放弃的净土。
但终于,他还是决心离开…再次踏步于暴雪中。
明确的目标已被扭曲,他忘却了自己到底应该去做什么,眼角溢散而出的流光也随之消散。
他缺失了太多的事物,已经变得无比麻木,哪怕如同刀子般锋利的雪花划破了他的躯体也无动于衷,只是在前进…只是在前行。
他只是知道,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而现在,他停了下来…驻足于这空旷的世界中,抬起那对无神的双眸,注视着那如同黑纸中唯一的一点光…
微弱却无比的明亮。
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放下了伸到一半的手,无言的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他依旧迈开了他的腿脚,向前踏出……
坚实的地面不曾存在,暴乱的风雪不曾存在,甚至那禁锢着他的世界…也不曾存在。
坠落感传来。
…
骤然间睁开眼眸,无神的盯在面前近在咫尺,因为自己呼出的热气而逐步融化的雪中。
眨动两下眼眸,迟到的思考才终于归来。
弹起身躯,幸而他是仰躺着且覆盖在身上的积雪并不厚,但在坐起的下一瞬间,来自右臂的割裂感顿时传来,让瑞文之忍不住再度歪斜倒在身下的雪堆中,咬着牙关发出阵阵呻 吟。
汗液浸湿了额头,半眯的眼眸转向了疼痛的来源。
缓缓而艰难的支撑起身躯,慢慢褪去裹的严严实实的外侧衣物所显露出来的…是肩部区域的畸形与红肿。
脱臼了。
倒抽一口凉气,他左手抓起一捧雪并敷在红肿的区域,喘着粗气环望着自己周边的场景。
不算狭隘,却十分的绵延细长的一条巨大的冰缝。
来自头顶的光芒十分微弱,却能看的出那是太阳的光芒。
已经白天了,从那断崖处摔落下来的时候也已经接近黎明了才对。
肩部的疼痛再次打断了他的思考,却让他想起了另外的事情。
“欧名…”
不敢大声,但在这细长绵延的冰缝之中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风声不大,但喘着粗气的瑞文之还是因为那细微的声音而抬起头,努力辨认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这…”
他听到了,但疼痛感与头颅的晕眩感让他爬不起身躯,只能一点一点挪动着接近声音的来源,并徒手开始挖掘着厚重的积雪。
没有很久,他就看到了连睫毛都被染成白色的欧名。
“啊啾!呀,差点就睡过去了…还好有听到你的声音。”
睁开眼眸的欧名朝着瑞文之显出稍许尴尬的笑容,也让后者松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从积雪中抬起身躯,背靠着雪墙上的欧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显出一副疲态,高度紧绷的精神与体温的丧让他十分的疲倦,但他的视线还是投向了瑞文之那显露出来的右臂。
“骨折?”
“不清楚…好像只是脱臼了。”
“让我看看。”
挪动着身躯来到瑞文之的面前,欧名小心翼翼的摆弄着瑞文之的手臂,望着那肩部红肿的地方后,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是脱臼没错……”
‘错’后面的读音还未完全发出,欧名就快速的将头颅转向了另一边,同时挂上惊疑的神情。
“怎么了?” 因为欧名那突发的举动,让瑞文之也将视线转向了他视线投射出去的方向。
绵延的冰缝前面一片漆黑,除去些许微风吹来之外并无其他的动静,甚至没有任何兽怪的命运波动,但莫名的紧张感还是充斥在瑞文之的心头,因为欧名不可能无缘无故做出如此警戒的举动。
“到底怎么…啊!!”
伴随着清脆‘咔’的闷响与剧烈的疼痛感,让这个灰发的中年男子一头跄倒在雪堆之中,不停的扭曲的自己的身躯捏着自己那吃痛的右臂。
“惨叫可能会引发严重的后果哦。”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扯下自己的穿在内侧的衣物,并撕成长条状的欧名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
然后看到了瑞文之那紧皱的眉头和布满血丝的双眸狠狠的盯住了自己。
“行了行了我道歉,刚刚的举动不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嘛…不然你一紧张我更不好帮你复位了。”
将瑞文之扶起,并用刚刚撕成长条的衣物将瑞文之的右上臂与胸壁紧贴着固定好,一边做着一边做着所谓的道歉。
而做完这一切后,欧名终于站起身来,擦了一把莫须有的汗液之后:“这样就好了,然后…看看还能找到多少吧。”
“什么?”
欧名的话语让瑞文之生疑,却在看到欧名的时候顿时恍然。
因为冬天穿着厚重,而刚刚突发的情况才让他忘去了那本该在他们背上的事物。
行囊。
而行囊的不在就意味着…
“喂!”
在欧名惊疑的神情下,瑞文之发疯般抬起身躯开始不断的扒着身下的积雪。
为什么会忘掉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漫无目的却急躁的不断的扒开一层又一层的积雪,直至手掌充血不自觉的颤抖还是不会停下,瞪着的眼眸不放过任何一个节点。
为什么要把重要的东西放的如此随意呢。
“这么拼吗?”
那疯狂的样子让身后的欧名都挑起眉头,想要阻止却有些插不上手。
如果没有了那个,那么自己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狂乱让他失去了自我,连同刚刚被欧名固定好的右臂都要挣脱开来。
“你在干什么!”
见此状欧名也只能上前,从背后紧紧地拉住瑞文之,避免他把自己搞得更加伤痕累累。
“放手!你放开我!!”
“冷静点!你这样只会让自己伤的更严重。”
“没了那东西的话…没有那个的话……”
“你先冷静下来…”
他停了下来,出乎欧名的意料…
缓缓的放开了他,放任这个刚刚还处在疯狂之中的中年男子跪倒在地面上,慢慢的将那显露在白雪之外的一角挖出,轻轻拭去那木匣子上面的积雪。
“这是…那个需要我送到的事物吗?”
看着瑞文之如视珍宝将匣子拿起,并转过身面向欧名微微的点头:
“这是无论如何都不丢弃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