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祸,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
或许只有废墟与那拉起的封锁线才能让人了解这座城市到底经历了多大的摧残,那是一场灾难。
也只有这个时候,欧名才理解到…那确实是一场灾难,也仅仅——只是一场灾难而已。
人们在各司其职,挥洒着汗珠奔走在城内城外,或许她们在那场妖祸中失去了至亲与挚友,但时间仍推着她们不断向前走。
或许不到数月的时间,这份灾难的痕迹就会消去,只留存在除妖师协会的记录和她们这群亲历者的心中。
对妖祸的恐惧可能永远不会被抹去,所以人们告诫着自己的后代,诉说着自己经历过的痛苦与无助,或许她们会放下,因为生活还需要继续。
拿起杯子,望着那不远处的竹林,坐在外廊的欧名听着回荡在空气中那乒乒乓乓的敲击声,他的神情上却没有一丝一毫惬意的神情,有的只是沉默。
就算在不长的探索者生涯也经历过生死攸关的情形,但没有一次让他如此沉思。
放不下的,是那份亲身经历过的无助与自责。
在这份发生并已结束的惨剧之中,自己到底占据了多大的分量。
虽然下定了成为罪人的觉悟,却在最后发现是作为别人的工具完成了齿轮的最后一环,面对着那生灵涂炭的惨状,欧名感受到了那份深深的错误。
沉默着望着眼前那片竹林,欧名微微闭上了双眸叹了一口气。
到头来,自己到底去做了什么?
听信了他人的言论后,为一个疯子的复仇拼上了全力吗?
真是让人笑不出来。
对抗诸国的最终王牌什么的,从他说出妖的那一刻起…齿轮就衔接上了错误的轨迹,用不可控的力量,根本对抗不了诸国。
而那份终将波及玄鹭的战争,早已经在自己昏迷的时间中,打响了…
虚无感涌上心头。
妖祸的生灵涂炭,何尝不是一次预演。
预演着敌人的铁蹄,践踏着脚下的这片土地的场景。
到那个时候,又能有谁挺身而出…将敌人驱逐出去呢?
轮子滚动的声音让欧名短暂的从思考中出来,微微转过头,看着身后坐在轮椅上撑着面颊的阿瑟托利亚还有身后推着她来到这里的欧玟。
“又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坐在这里发呆。”
发出不满的声音,仿佛对欧名那副毫无精神的面孔十分不爽的,阿瑟托利亚撇着嘴角。
“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而欧玟则是将阿瑟托利亚安置好后,也坐在了欧名的另一侧,微微显出一丝担忧情感的面对着欧名。
“没什么,哦对了,云玥是不是今天要走来着…得去送一下。”
“还说自己没事呢…”
望着欧名那仿佛恍然大悟的神情,阿瑟托利亚的神情变得更加不爽了,因为他对自己的隐瞒,因为欧名那想要自己抗下的责任…
那副虚无的笑容…令人心疼。
“南云玥早在几天前就离开了,当时你亲自送别的…连这个都忘掉了吗?”
真希望他说出这句话是想要找一个借口离开。
但欧名那副显出的惊讶再到恍然,却无比真实,那是真真切切忘掉的面颊。
“一切都结束了…大家也都好好的在这里,没什么好消沉的对吧,就欧名你来说已经做到最好了不是吗…”
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了手拍到了自己的头顶,而视线前的少年朝着自己笑着:
“谢啦阿瑟托利亚,我真的没什么的…只是坐久了有些累了。”
就算还想说些什么,但欧名那份笑容却堵住了她所有的话语,那些安慰的,嗔怪的全都哽在了喉头。
少年经过了生死的边界的那时间,是她最失落的时刻。
少年醒来的那一刻,是她最喜悦的时刻。
而现在,看着站起身离去的少年的背影,她却对这个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欧名,感到些许的陌生。
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感受到了肩膀的拍击,而转过的视线中倒映出的,是摇了摇头并叹息的欧玟。
就算同样担心将心事藏在心底不对外界诉说的欧名,但如果本人不想说出来的话,两人也无法真正打开那道心锁。
是自己太过渺小了。
行于廊间的欧名依旧垂着头
单凭自己一个人想要拯救国家什么的,真是不得了的傲慢啊。
“少爷。”
因为这份年迈的声音而回神,转过的视线中倒映出那个熟悉的,负责家中事务的老者。
看着他那有些许急促的神情,欧名稍稍显出一丝疑惑:
“是国王陛下的召见,执法员们已经在门外等待了。”
辉叔?在这个时候?
想起来今早才去到王宫的凌雅奶奶,欧名内心中升起一股紧张的情感。
是关于…自己作为瑞文之同谋者的事情吗?
“我知道了。”
…
真的像是看押犯人一般。
一前两后,三人的执法员呈三角状环绕着身在中间的自己,像是怕自己中途会逃跑还微微运作着命运力量,她们视线明明是注视着前方,但总让欧名有种盯在自己身上的错觉。
或许召见只是一个借口,实则逮捕吧。
微微闭上双眸叹了一口气,就算真是这样自己也无话可说,接受委托是自己擅自的行动,做好觉悟的也是自己,真的面临这种情况,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风
那身白衣带动的风,让欧名抬起了头。
望着向着另一个方向迈开脚步的身影,欧名注意到了那位于他的身上所绣着的标志。
花瓣,亮起的一朵花瓣。
而顺着他身影的后面,是更多的…几乎填充进这片区域的,如此甚多的身影,她们的身份全部都是:
除妖师
“针对之前有过妖不断分裂的情况,更改通告,让北地集结过来的除妖师们分散开来,排查各地城市可能存在的威胁。”
不是很大,但欧名却听得清清楚楚。
“…会有改变的,因为它——是妖。”
瞪大的双眸之中,欧名仿佛再度看到了瑞文之倚靠着墙壁朝着自己显露出的,那副释然的笑容。
除妖师
从成为这个职业的一员开始,她们就失去了国度,仅作为人类的一份子而活,不会参与朝政,不会加入国家…更不会为了某个国家而战。
但是因为妖,北地所有的除妖师——都汇聚在了自己脚下的地方。
利用了她们,充当了挡箭牌吗?
没人会想去到瘟疫爆发的地方,妖不是瘟疫…而是天灾,而天灾出现的地方,她们就会聚集。
这才是…他的目的。
欧名转过头,沉下面颊没有让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就算是复仇,他的话语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谎言:
这是瑞文之爱着的土地,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那么自己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就算只是为了争取时间…等待着敌国宣战的时刻,他同样会毫不犹豫的为了自己的家而战斗。
欧名如此相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