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仿佛黯淡了些。
跟随着前行的侍从行进在廊间的欧名侧头望向的窗外,那轮圆月的皎洁,好似被什么遮掩了般,亮度已不似宴席时那般。
静寂的空廊之上,也唯有侍从与自己的脚步重叠在一起所发出的闷响,就像是刻意配合自己的步伐一般,前行的侍从与欧名的距离自始至终就没有变化过。
不过这些琐碎的事情欧名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跟随着侍从,顺着昏暗的廊间去往那应招他前去的目的地。
转过拐角,心脏顿时被揪起,莫名的压迫感让欧名双目不自觉的放大,抬首望着这条长廊尽头的那扇紧闭的门扉。
就算从未来过夜家,他也在此刻确信…所谓召见他的探索者协会总会长,就坐在那扇门扉之后,而已然踏入她命运波动范围的自己,也早已被其所察觉。
越往前,压迫感就越强…仿佛深渊般毫无尽头的庞大让欧名都不禁划下冷汗,吞咽唾液。
“到了。”
而伴随着侍从的敲门声,才终于让精神都变得游离的欧名缓过神来,不过数十米的廊间,却仿佛穿行过了数百里一般。
而在扣门之后的侍从也向着一侧让开,欧名明白她的举动,所以抬起手,推开了面前的门并走入其中…
压迫感消失了,那份气场好似仅仅存在于屋外一般,而因为压力的消失而不自觉深吸一口气的欧名在抬头的那刻,才终于看到了双臂撑在桌面上的中年女性正打量着自己。
垂下的银白发丝被再度撩拨上去,身上披着白色鹅绒的外套,幽蓝色的双眸之中宛若深渊一般没有倒映出任何事物,仿佛其本身是更加无形的某种东西一般,让欧名莫名的感受到了冰冷。
“欧名?”
声音稍显低沉,但在寂静的空间中无比清晰。
“是我。”
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仿佛将要接受长官指令的士兵一样战战兢兢,虽早已失去了压迫感,那份姿态还是让欧名感到心悸。
“没必要像等待批准的士兵一样,坐吧。”
看出了欧名的异状,她的语气稍稍放缓,并示意欧名到房间一侧的待客沙发上。
可能因为陌生的环境与那份压迫感而表现的像是机械,不过在夜远鸣话语说完之后,得知她并不是不可名状的不可沟通之物后,欧名还是在内心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为何总会将身居高位的人们看作不可沟通之物就是了。
“老师身体如何?”
在欧名刚刚坐下的那刻,她的话语却让欧名面颊上升起名为‘疑惑’的神情,而意识到这点的夜远鸣也在下一刻更换了言辞:
“失言了,是指欧家现任当家…你的祖母身体情况怎么样。”
“家主身体康健,没什么值得牵挂的地方,不过因为一些琐事不能亲自来庆贺…”
因为氛围的缘故导致连话语本身都显得文质彬彬起来,不过理解了夜远鸣话语的欧名还是感觉到了震惊。
原本只是觉得是同其他探索者家族一般单纯是受邀来参加夜家千金的成人礼,没想到其后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那个严苛的老太婆居然是面前这个站在顶点之上的总会长的老师什么的…
有些想象不到呢。
“是吗,毕竟是妖祸之灾…想必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所以才会把你送来此处吧。”
在欧名微微蹙起的眉头下,夜远鸣后仰到座椅的靠背上长舒了一口气:
“你看起来有什么想说的呢。”
“我不应当单纯是一个家族联姻的工具吧。”
如果凌雅奶奶是眼前这个夜家当家的老师,那么她应当明晰自己所有的事情,包括释放出妖与流放国外,那么自己就不单纯是应邀来参加所谓探索者盛典或是成人礼的欧家代表。
“很遗憾,你就是。”
没有多余的思索和故弄玄虚,夜远鸣不假思索的告知了欧名如今的他唯一的身份。
“这是相对我而言,我当然清楚你到底是为何来到这里…不过我并不在意你经历过什么,也不关心你有什么苦衷,我只是受到了委托,并且去完成它罢了。”
从收到的信函之中,她所能读到的…也只是一份委托罢了,委托自己去关照一名名为‘欧名’的少年,在自己女儿成人礼的时刻,在那个名为帝国掀起的战争之刻,这份委托所表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过出于师生的情意,夜远鸣接下了这份委托。
“那么,我应该做些什么?”
出乎预料的话语让夜远鸣的视线再度投射到眼前这位欧家的少主。
有不甘,有失望…但欧名的双眸之中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情况如此,他就应该去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才对。
“那你觉得,你应该做些什么?”
听出了欧名的话中有话,夜远鸣并未正面回应欧名的问题,而是斜出视线盯着欧名的双眸。
虽然能够猜到委托不过是关照一类的话语,但到底要做到哪一步欧名却无从得知,还有人在这座城…在等着他做出最后的答案。
“你没有多余的选项。”
仿佛看透自己的内心般,夜远鸣的声音让欧名抬起惊讶的面孔,看着那对幽蓝色的双眸,欧名不自觉的警惕起来。
但还未等欧名想去开口,夜远鸣就打断了他: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夜将尽缺少一个陪同者…”
在她的话音落下后,看着欧名那感到莫名却无从反驳的神情,夜远鸣微微垂眸,视线也不再投放在欧名身上:
“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离开了。”
放在双膝上的拳头攥紧,夜远鸣已经回答了他所有的问题,且都是不容辩驳的事情。
他只得起身,默默的说了一句‘打扰了’之后关上了门扉。
在欧名离开之后,空间再度回归了寂静,但撑着面庞的夜远鸣神情却并没有丝毫的放松,相反的…她做出逐客也是如此的突然,只因为另外的存在。
视线斜出,望着房间角落的昏暗处,夜远鸣的双眸半眯起:“还需要我说请吗?”
“那自然是不用了,总会长大人…”
从昏暗中探出那一身黑色的燕尾服,撩起暗红色的短发,用着左手上套着的鲸鱼玩偶说着刚刚的话语,面颊上则是人畜无害的笑容。
“给我一个合理解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的理由,不然…”
虽然夜远鸣的神情极其平静,就连命运的波动都没有丝毫的波动,但她很生气…暗红色头发的女性十分明白这一点。
“…第三行者,你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