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拿好。”
“谢谢你艾琳婆婆。”
接过粗糙的黑麦面包放入破烂的帆布袋子中,顶着一头杂乱金发的小男孩擦了擦自己灰尘遍布的面庞,朝着面前绑着头巾带着花镜的婆婆露出笑容。
“没事没事,吃完不够的话就再来吧。”
孩子的笑容总归是会让人心生愉快的,更何况眼前是个懂事的小男孩,婆婆伸出手一边笑着一边摸着他的头,但也只是轻笑一下:
“你的母亲怎么样?”
“还是不能起身,但母亲说吃了他们的药后变得好些了,而且向我保证过会很快好起来的。”
感受着头顶那粗糙而温暖的触感,小男孩的话语中没有一丝悲凉,那双眼眸之中闪烁着对未来的希望。
“是嘛,如果能早点恢复过来就好了呢。”
好似被小男孩的情绪打动,艾琳婆婆眼角的皱纹都弯了下去,能感觉到十分的欢心。
“那我要先回去了,婆婆也要好好吃饭。”
挥动着小手告别,孩子总是有活力的,不一会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婆婆眯起的双眸之中。
同样抬着手向小男孩挥动作别,看着他消失在这宛若破壁残垣的建筑群中后,婆婆脸颊上的欢愉也逐渐化作了平静,身后即是袅袅炊烟,坐在残破摇椅上的她却只是抬起头,看着盘旋在上空时不时发出恼人声音的乌鸦,这群令人厌烦的家伙或许是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所以一个劲的唱着只有冥府才会觉得悦耳的镇魂曲。
或许早些时间,艾琳婆婆会以夸张的动作挥舞着手中拄着的拐杖将它们轰走,但如今的她已经快要连站起来的气力都要失去。
还算寂静,吵闹叫板的声音显得十分遥远,破屋之中的人们大多衣不蔽体,围坐在属于家中唯一重要财产的炉灶旁盯着盛满清水的锅中唯一存在的一两个番薯流下口水,撒上些称得上奢侈品的粗盐粒,搭配上粗糙的黑麦面包,在这个战争开始时的平民窟中也算得上是富贵人家了吧。
“艾琳婆婆,太阳快落山了。”
邻居的约翰透过碎玻璃的窗户向着躺在摇椅上的艾琳婆婆喊道。
“我知道…我知道。”
摆了摆手轰走了这个热心肠却时常耍些小聪明的青年,艾琳婆婆扶着摇椅艰难的站起身子回到了身后的屋子中,将快要散架的木门轻轻的关上。
…
“之前不都是一银三十铜币吗?”
面对着眼前有些诧异的小男孩,身上穿着已经被灰尘沾染成灰黑色的消瘦中年女性扶了扶自己的裂纹眼镜框,义正言辞的说:
“那是治疗轻微症状的药价格,而且还是需要天天服用的…从上次来取药,你已经将近一周没有来过了吧。”
小男孩支吾着低下了头,没有了反驳的话语。
“而且本来药品的供应就不是很顺畅,现在又是处于战争时期,大部分药物都要供给前线,在这边已经成稀缺品了知道吗,是稀缺品…所以我卖三银币是合情合理的。”
“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毫无底气的悲伤声音从小男孩微微抬起的面颊传来,见如此情形的中年女性也只是叹息,转过身去将治疗小男孩母亲的药拿了出来:
“你现在带着多少?”
“这些…是全部了。”
翻遍了身上所有能储存的地方,将搜寻到的所有钱币放到了面前与自己不相上下高低的桌子上让中年女性清点。
“一银币八十铜币…”
显出的露骨为难样子让小男孩再次摆出做错事的模样,但最终中年女性还是将药塞到了小男孩的手中:
“剩下的钱记得下次来一并交上。”
有些惊讶的小男孩看着中年女性背过去的身影后理解过来:“十分谢谢您。”
回应他的只是中年女性摆了摆手的动作。
待到小男孩道谢离去后,消瘦的男子掀开帘子从后面走出,叼着嘴中的烟卷一脸奸诈的看着坐在前台神情有些凝重的中年女性:
“连那么小的孩子都骗啊,你给他的药明明就是一堆草碾碎后掺进番薯粉混合的东西吧。”
“药品难以运进来可是事实,而且那个孩子的母亲早已经没救了。”
“那你就骗人家三枚银币哦,你这人真的是烂透了。”
“合理规划未来罢了,人人自危还有空去管别人…等多收些钱,也该离开这里跑到更北边去,我可不想被那群跑到平民窟到处掳人的征兵处抓去前线。”
耸了耸肩后,叼着烟卷的男子未发一言就回到了房屋里侧,只留下中年女性坐在桌子后,等着下一个为病寻医的人到来。
…
跑在沙土上的小男孩心情很好,从不赊账的医师这一次为他开了此后门,将治疗母亲的药物给了自己,母亲的病如果能更好的恢复,一定要去好好谢谢她。
一边这么想着,小男孩的脚步飞快的穿行在贫民窟的断壁残垣中,想要快点回家,想要早一步见到等待自己回去的母亲身边。
但呜咽声却让他停下了脚步,因为那声音听上去无比的虚弱,已经到了有气无力的状态。
转过身,小心翼翼的顺着声音的方向来到一条昏暗的小巷中,找寻到了一个浑身脏泥依靠在垃圾桶旁的幼小身影,那身形比小男孩还要小上一圈。
听着她不停呜咽的小男孩于心不忍,便从破烂帆布包中的黑麦面包上掰下一大块,放到了眼前孩子的手中。
好似是闻到了食物的气味,孩子几乎是本能的将面包塞进自己的口中,并开始了进食行为。
看到孩子还能吃下食物的小男孩微微松了口气,转过身在身后孩子的视线中离开了小巷,向着家的方向跑动着。
“母亲!”
推开已经快要散架的门,在家徒四壁的房间一角看到了依靠着床沿而坐起的母亲后,小男孩高兴的小跑过去,而见到孩子归来的母亲也显出松了一口气的笑意:
“欢迎回家,尔德。”
“我把药带回来了,等吃完饭后在喝下去吧。”
母亲微微点头后就看着王尔德开始烹煮今天的晚饭,等他扭捏的拿出那一块已经缺少了一块的黑麦面包时,母亲的神情微微一怔却很快的恢复过来:
“是因为太饿了所以吃掉了吗?”
“额…对!在去艾琳婆婆那边之前肚子就很饿了,所以忍不住吃掉了一块,对不起母亲。”
很快的承认了错误,但母亲却没有将此事翻篇:
“你真的要为‘自己吃掉面包’而道歉吗?”
或许是因为自己破绽太多亦或许是母亲太过于了解自己,到头来还是瞒不过母亲,所以王尔德还是将给路边孩子面包的事情如实告诉了母亲。
“是这样啊,那为什么刚刚要说谎呢?”
“我怕您会生气。”
听到王尔德回应的母亲笑容摸了孩子的头:
“怎么会呢,你是在做一件好事啊,我又怎么会去对做好事的你发火呢。听好了王尔德…只要他人陷入困境而我们拥有帮助的能力,就要凭着自己的本心去帮助他们。”
“我知道了母亲。”
“好孩子,快去煮饭吧…我想你也饿了。”
夜色缓缓地降临,笼罩住了这个破败,却燃着昏暗灯光的温馨小屋。
直至,那群身着亮银色盔甲骑着战马的人们,被称为‘征兵处’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