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瓢泼间,泥泞的道路上,印着一串幼小的脚印。
很快积满了雨水,重新被冲刷干净,而在狂风怒吼雷鸣咆哮间,哭声倒成了陪衬物,淹没在声浪的海洋中。
穿着已被雨水浸湿被沙尘沾染化作的泥泞,幼小的身影一边哭着一边走在倾盆大雨的小路上,夜的深邃比不过心的恐慌,她只是一步一步的走着,不知去往何方。
山米!山米!
还能在大雨中听到呼喊她的声音,却已不知到底是臆想还是现实,从马车上摔下来的那一刻,她脑海中最后的印象,是母亲想要跳车却被打晕的画面。
有一天,凶神恶煞的人们闯入了家中,带走了她和相依为命的母亲,幼小的她蜷缩在母亲的怀抱之中,只能听到那群人口中说着前线吃紧之类莫名其妙的话语。
虽然每天的吃食变成了浆糊与盐巴,虽然颠簸的车上坐满了浑身尘埃淤泥的难民,但只要在母亲的怀抱中,那就是安全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哭声早已变成抽噎,再挤不出力气,红肿刺痛的双眸中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环境逐渐的看清了。
雨停了,风歇了,带着淡淡的雾气,吐出一口化作白尘的热气,孩子转向了东方,在白与灰的间歇处,看到了那刺破黑暗的光芒。
天亮了
但这又如何。
站在雾气中,看着周围逐渐明朗的场景,听着空中响起的鸟啼,孩子还想挪动自己的脚步,但从站停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拔 不出自己陷在泥泞中的双腿。
扑通
枕在泥潭中,孩子感受到湿软的包裹,疲惫在那一刻充斥在麻木的大脑之中,她只想闭上眼睛,再不管已经痉挛的腿脚,不管空洞的腹腔,随一切陷入黑暗,盖着初生的艳阳,她慢慢地闭上双眼,听着道路上那有节奏的马蹄响起。
再睁眼,昏黑的环境已没有晨光白雾那般透彻,而是烛光所渲染出的一丝安详,那被光投放到墙壁上的影子很大,让她慢慢转过绑上绷带的头颅,朝向另一边。
环境并不多么安静,只是人来人往的嘈杂并没有让她放在心上。
她能看到,两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身影围在燃起的篝火旁,盯着锅中烧着的,大约是晚饭一样的事物。
仿佛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其中一人向着自己转过身,那是一个灰头土脸的金发男孩,但他的脸上却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露出了笑容:
“你醒了,饿不饿?”
温和的声音让她微微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答,只是张了张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只不过男孩并没有在意这个,依然对她露出笑容:
“我叫王尔德,她是叶限,你呢?”
一边介绍着自己,一边介绍着另一边盯着锅内的食物忍不住垂涎的女孩,注意到已经快要把头伸进锅中的叶限,王尔德苦笑着推开她,并给她盛了一碗几片树叶的汤水。
“我…”
仿佛好久没有开过口了,沙哑的声音让她自己都有些惊讶,不过即便再尖锐的声音在这人生嘈杂地方的一角也不会多少人注意。
不过王尔德却向着她转过头,耐心的等她说完接下来的话。
“我叫山米。”
…
山米!山米!山米!
又来了。
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臆想还是现实,只能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越在意,那声音就越清晰,越来越像是那一天,母亲那声嘶力竭的嘶吼。
抱着双腿蜷缩在一处背风的土窝中的棕短发孩子,从模糊的意识中缓过劲来,听着夜间树林中唦唦声的她突然竖起耳朵。
那不是臆想。
有人在呼唤自己。
孩子猛地起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迈出脚步。
“山米!山米!”
跑动在树林间,留意着各处可能传来的响动,猫爸爸的神情崩溃了般在森林中窜来窜去。
真如豺狼所言那般,山米此刻情况不容乐观,哪怕就是为了打草惊蛇,能在他的呼喊中让山米早一步发现那条数十米长的蟒蛇,也能为她逃跑多一份希望。
只不过声嘶力竭的大喊没有得到回应,而力尽带来的晕眩,却让他忽略了一直跟在身后的危险。
凌冽的寒风让猫爸爸后背炸起毛,依靠着本能向着一旁躲过去,听到巨物撞碎树干的声音后的猫爸爸抬起逐渐瞪大的双眸,才发现那只被豺狼诉说着跟在山米身后的蟒蛇,此刻正吐着芯子紧紧盯在自己身上。
那双竖瞳中倒映出来的,是猫爸爸已经发颤的身体,恐惧宛若勒紧的绳索,钳住了他想要逃跑的躯体。
如果蟒蛇在这的话
猫爸爸看着那逐渐逼近自己的巨大身影,脑海中却想着
那山米应该没事了吧。
带着獠牙的巨大口腔朝着自己压下来的时候,他攥紧了拳头,抑制住了自己还在发颤的身躯。
只不过
石块不偏不斜,正好砸中了蟒蛇的头颅,让这个已经准备享用晚宴的家伙调转了视线,看向了站在树林一侧的,那个鼓起勇气的孩子。
而看到那个孩子身影的猫爸爸神情不断的变化着,有惊愕与重逢时的欢欣,但更多地…
“山米,快跑!”
是对现状清晰的认知。
被打搅了进食进而愤怒的蟒蛇把矛头调转到了孩子的身上,无视了还在原地双腿发软的猫爸爸,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开始转头准备逃跑的山米。
可是复杂的地形,还是让山米被绵延出来的根系绊倒,摔在了地上。
眼见着蟒蛇已经逼近,孩子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恐慌的心态,盯着逐步靠近过来的蟒蛇,孩子拔 出被根系缠住的脚踝,却在刚站起身的时候,已经躲不开蟒蛇那张开的血盆大口。
火绳枪炸响的声音响彻整片树林。
不偏不斜,正好命中蟒蛇的竖瞳,硝烟伴着蟒蛇吃痛扭曲着的身躯,在树丛中搅碎了无数的树干,掀起了无数的飞石。
“‘河倾月落’。”
精准的力场化作重锤,一瞬间砸在了蟒蛇的七寸之上,顿时让还在暴动中的巨物无力的瘫软在了地面上,再无生息。
坐在原地看着的孩子只觉得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直到两个身影来到自己的身边,朝他伸出了手:
“你没事吧。”
“谢谢你们。”
拉着希禀的手站起身,山米的面庞在出现在油灯下的时候,夜将尽神情微微一滞:
“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