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嘿……”
夜深人静。梦里啥都有。
“噼啪……”
“快醒！……”耳边似乎回荡着某人的警告。
“噼啪……”
空气中的温度似乎变高了。我不舒服地翻了个身。
“噼啪……噼啪……”
有热浪席卷而来。
“怎么……回事？”我翻起身，使劲挤了挤眼睛。
面前的景象成为了我一生的梦魇。
“好家伙，你可算醒了。……”他还在我耳畔喋喋不休。但此时的我完全无暇顾及——
“快逃！快逃！”
“啊——”
面前的森林正冒出滚滚浓烟，更远处，火光冲天。
枝条燃烧的声音。皮毛燃烧的声音。动物们的哭嚎与呐喊。通通灌进我的耳朵里。
我扑的一下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还不快走，等死啊？！”那声音继续催促我。
“走……去哪里？”我茫然地环顾四周，偌大的空地上只剩我一个。母亲与弟妹，都不知去向。
“这里留不得。先去溪边，然后沿着溪顺流而下，能安全一些。”
“好，去溪边，先去溪边，妈妈应该也在那……”
我朝溪边奔去，慌不择路地。南风猛烈地吹着，把烟和火都送到我们这里。沿途可见死去的动物，死相各异，一大半都已经焦黑。
“这应该是一次有预谋的人为纵火，目的就是你们。从我意识到起火开始，大概已经过去有二十分钟了，不过在那时你的三妹还在旁边来着……”
“三妹？母亲呢？二妹和四弟呢？”我边跑边在意识里向他发问。
“不知道。她先一步朝这里跑来了，那时火刚刚烧起来，你还睡得正香呢。她倒是费了好大劲试图叫你，不过没什么用。”
“啧……”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身旁的林子里传来物体移动的声音。
忽然，路边扑地钻出了一个灰球。
“母亲？！”我惊讶地瞪大眼睛。此时的母亲与之前判若两人，她浑身裹着一层灰烬，从毛发间还有鲜血渗出，似乎浑身都是伤，右后腿一瘸一拐，嘴角也有血涎滴滴答答地淌下来。
“快走，路上跟你讲。”
母亲瘸着一条腿，居然跑得不比之前慢多少。我跟在母亲身后向溪边转移。
“我们被算计了……都怪我，我早就知道。”母亲边跑边说。身上的血洒了一路。
“您……您先别讲话了。”我心里又是一痛，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风吹得更猛了。大团的烟尘飘在我们的面前，视野被遮挡，喉咙也受到强烈的刺激。我剧烈咳嗽起来。
“……姐……妈妈……你们在哪？”三妹的声音从我们面向的方向远远传来。
“是三妹！妈……”我满心急切地望向母亲。
母亲似乎也听到了，一咬牙，喊一声:“走！”
话音刚落，我们便到了溪边。四处都有动物在打水救火，没人注意到我们。
“是……是妈妈！还有大姐！你们……都没事吧？”三妹看到我们，急切地扑了上来。
“没事，都没事。”
“可是，妈……”
母亲摇摇头，“没关系。我们现在暂时安全了。”
说完，母亲便口中喷出一股鲜血，向右直挺挺翻倒在地。
“妈！……”我和三妹试图去扶起母亲。
“我……咳咳，我没事。”母亲费力地站了起来，四条腿颤颤巍巍，路也走不稳。
“妈，先、先喝口水吧。”我采下树上能用的最大的叶子，为母亲打了一叶子水。
母亲开始喝起水来。忽然，她像是被呛住一般，剧烈咳嗽起来，嘴角的鲜血滴得满地都是。
“妈，您还撑得住吗？不行，咱们、咱们就休息一会？”我帮母亲轻轻拍了拍背。咳嗽的症状渐渐缓解了。
“我还可以。继续向前走吧，出了这片林子才真的算安全。”
“妈，那位王二狗爵士呢？他为什么没能来帮帮我们？”三妹搀着母亲，问到。
“他……现在应该也是自顾不暇了。这次是整片森林起火，他作为领导者，大概在组织救火吧。”母亲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
“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三妹继续问到。
“是的，我被算计了。我早就知道教会那些家伙没安好心，可没想到手段这么狠毒。老四去向不明，老二被红衣给掳走，我去追的时候和他打了起来，倒是两败俱伤，老二也没能追回来……是我没用啊！”母亲“呜呜”地哭了起来。
“四弟和二妹……会没事的。”我结结巴巴地安慰着母亲。三妹则是一言不发。
“对了，关于教会，你们一定要小心他们，尤其是以白老头和红衣为首的先知殿，还有教会的最高战力战神殿。特别是红衣……”
母亲的话霎时顿住了。
我向前看去，在小溪前方，浓烟里正走出一个披着红袍的身影。
“快跑！分开跑！不要回头！”母亲一把推开我们，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我立刻向斜后方跑去，向远离火场的方向跑去，向着三妹和母亲的反方向跑去。
跑吧，跑吧，不要回头。
身后的轰鸣，大树坠地的声音，鲜血泼洒的声音，我没敢回头。
跑吧，跑吧，朝前跑。
朝生的希望跑去。
我咬紧牙关，尽力不让眼泪从眼眶里冲出来。
前路漫漫，我冲过浓烟，越过地上焦黑的尸骸，向熟悉的方向跑去。那是我曾离开森林的路。
动物们的哀嚎被抛在脑后，是的，这里没有火，只有烟，大火依旧未烧到这里。可我接下来，该往哪里去？
这里到处都是烟，遥远的火光在烟尘间闪烁传播，灰烬迷住了眼，封住了嘴，不少被吸进了喉咙。肺部疼痛万分，几乎像是要爆掉。我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直到目前都还没有一氧化碳中毒的痕迹。
跑着跑着，我迷失了方向。枝条燃烧，火焰跳动，我完全无法通过声音辨认方向。视觉更不可能，这里就像一个危机四伏的迷宫，不时就有庞大的树干轰然砸落。森林里枯叶堆积，层层叠叠，在当下反而成了极好的火引，很快，原本较为安静的地方也开始响起凄厉的哭喊。我无暇顾及，只是茫然的依靠记忆在奔跑着。
“应该是这条路……快到了……快到了……前面大概是人类的城市，他们……会怎么做？”
我思索着。
忽然，我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哎呦……唔？”
预想中头磕在地上或树上的场面并没有发生。我抬起头，发现自己被一头熊的前臂绊倒了，而我现在正跌在它的怀中。
“路上怎么会有熊？它为什么不逃？”
耳畔有蚊蝇的嗡嗡声。
我决定稍微休息片刻，于是向前走了两步，仔细查看面前的庞然大物——
它有我的七八倍大，此刻正仰面朝天地躺着，嘴巴大张，双眼失去了往日的神色。它的肚子被利器剖开，器官与内脏全部消失，身体只留下一具空壳。它的四肢仅剩下了之前绊倒我的右前臂，其余均被割除。伤口很新鲜，苍蝇并不比我早到多少。
我扭过头，尽力忍住腹中的翻搅感，不让自己吐出来。
“利器……是人类的刀吗？为什么……为什么……”
不过，此时除了难以忍受的反胃以外，我的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我机械地把头转过来，血腥味随着风飘进我的鼻腔。饥饿感愈发强烈起来。
“难道……不要啊！我不想，我不想……”
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面前的尸骸走去，然后，朝前猛扑。
“对不起——”
……
我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面前的森林间透出一抹红色的光亮，这是太阳初升的光。
“来，这是你的水。”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那光幕之后响起。我浑身一激灵，拼尽力气冲进了那光幕。
面前有一轮太阳高悬在半空，地上血红一片。
仿佛太阳刚流下的鲜血。
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