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究竟为何物?生与死的界限在何处?
倘若吸血鬼真的存在,那么——
其存在究竟属于死者,还是生者?
是死物吗?那为何其仍能思考?
是活物吗?那为何其诞生于死亡?
这或许连吸血鬼自己都无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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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之后,在灰暗而空旷的空间里,我第一眼看到的是墙边沾满灰尘的水泥桶和破碎的安全帽,此时我正侧身躺在瓦楞纸板上。不远处的角落堆着不少发霉的木条木棒,生锈的脚手架立在门框边上,看上去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会散架一样。
这应该是个工地。我心想,而且应该是个被废弃很久了的工地。
然后我又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但这只会令我头痛……这并不是玩笑话,随着心脏跳动,一阵一阵的剧痛袭来让我无力支撑自己身体,摇摇晃晃失去平衡之后整个人扎倒在地上——以屁股落地的姿势。
模糊的记忆记忆会逐渐变得清晰,像幻灯片一样快速地在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我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
我清楚地记得,我看到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穿着短裤,却套着棕色的羊毛外套,戴着黑框眼镜,感觉应该是个品味古怪的家伙;女性的那位似乎是漂浮在半空中,手持银光闪闪的长剑,身着华丽的黑色哥特风礼服,银色长发在脖颈处被束带扎着,顺着后背垂下,她的眼睛是深邃的蓝紫色,如同……
我想想看……就如同矢车菊蓝的克什米尔蓝宝石……
等下!我惊愕得停止了思考半秒钟。银发、蓝眸、黑色哥特礼服……
又是一阵头痛袭来,耳边似乎响起了熟悉地声音——
“最近,有人目击到了吸血鬼……
“银发。蓝色瞳孔,身着……的哥特礼服……
“很漂亮的银发少女……像精致的人偶……
“晚上还是不要随便出来了啊,老哥……
“阿椋,下雨的夜晚可不要到处乱跑哦,小心……
“会遇上些不太妙的东西。”
想到这里,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另外一幕,那是我的胸腔被贯穿的景象。
折碎的肋骨上还沾黏着血和肉……
我紧紧地环抱自己的胸膛,在墙边干呕了起来。
那完全是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外,像梦一般虚幻,但却无比真实。但我并不能看到自己被“开膛破肚”的模样,在我脑海中出现而又久久无法散去的这一幕,就像是有人在我身边“录”了下来,然后直接“印”在我的脑海中一样。
清晰无比地、巨细无遗地“印”在我的脑海中。就像看1080P的惊悚片一样。
是梦吗?到底是梦还是现实,我的脑子竟然无法分清。
“是做梦吗……应该是做梦吧……我的衣服都还好好的……嗯?”
我仔细一看,身上穿着的并不是我出门时身上穿的衣服。
因为事发突然,所以我出门时穿着的是一件在某吉买的黑蓝色T恤衫,那是我在家里常穿的便服,而且也是我第一件自己买的衣服,所以我绝对不会记错它……但是现在身上的这件,却是一件紫色的长袖T恤,上面印着一头驯鹿的黑色剪影。我从来就没买过这样的衣服……或者说我家老姐可从来没帮我买过这种的。
无法思考。既是无从下手去思考,亦是满脑袋浆糊思考不开。我对现状一无所知,在我醒来之后,一切的一切似乎在以一种难以言述的速度疯狂地朝着混乱变化着。如果非要找个简单的词来形容现在的情况的话,我只能想到一个词——
熵增。
如果说我的颅内腔室是一个定容的容器,那么现在的情况应该是一个不可逆的绝热定容过程……简单来说,就是我的脑子要炸了啊!
我习惯性地抬起左手,却发现手腕上的表早就不知所踪,不过万幸,手机它还在。
从口袋中摸出我心爱的诺基亚N8,除了贴在屏幕上的保护膜碎了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损伤。当然,它似乎已经没电了。此时在昏暗的空间中,我完全失去能确认时间的手段。我哀叹了一声,然后把手机收回口袋里,扶着墙壁离开了那个房间。
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终于找到了楼梯。这时候我终于看到了阳光。天边连续不断的火烧云把半个天空染得通红,半个夕阳挂在水边,河川和天空连成橘红色的一片,偶然有几只水鸟从沙丘上飞起,消失在这一片晚霞之中。
楼梯间是没有完工的半梯,没有扶手,墙壁也只有两面,空洞的那一边正好对着落日,橙红色的阳光毫无阻挠地照进楼梯间,落在我的脚尖前。
“假如你想死的话。”一个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那就再往前踏一步吧。”
我止住了往前迈的这一步。我感觉,那个声音是从空荡荡的走廊的那边飘来的,它空洞、但却清晰。
“嗯,不过现在的阳光力量没有正午的那么强大,不至于你他出去一步就被烧成灰烬,不过那还是能灼伤你的身体……还有你的灵魂。啊啊,那可是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啊。身体被不停地、缓慢地灼烧成灰烬,又不停地再生出新的身体,如此轮回,直到这太阳完全落山。光是想到都觉得可怕你会踏出这一步吗?”
我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往回退了两三步。然后回头四处张望,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突然,一个人影从阴影中窜了出来。伴随着“将将!”的拟声,我着实被吓了一跳。接着……
我左脚绊右脚,整个人向后摔倒,掉进了傍晚的阳光中,接着就整个人烧了起来。
那是钻心的痛苦,我看着双手和身体上的火焰,甚至眼睛也开始燃烧,视野快速消失,眼前是一片带血的漆黑。不过半秒,我甚至闻到肉块烧焦的味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惨叫着,在地上打滚,想要扑灭这火焰,却没想到翻滚着翻滚着,就从楼梯上落下。在傍晚的夕阳下,燃烧着的——我大约八层楼高的地方自由落体,重重地砸在地面上,而火焰继续炙烤着我的身体。
“……你是个白痴吗!”我耳边隐约听到这样的声音,然后感觉有人拖着我,慢慢地我感觉到从脚开始向上蔓延的清凉感……耳边抱怨的唠叨逐渐清晰,当我不再感到灼痛之后,我发现自己已经被拉回了这个废弃建筑的一层——没有太阳照射到的地方。
我讶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自己的手、自己的身体,甚至嗅了嗅。阴影笼罩在我身上,看不出任何烧灼过的痕迹。
“……咋回事啊?”我下意识地发出疑问的声音。
“还能是怎么回事?”我顺着声音望去。
银色长发、黑色哥特礼服,靛蓝色的眼睛在阴影中格外显眼。
那是人们口中相传的那位吸血鬼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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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阳光灼烧,然后从八层楼高的地方坠落,肉体被烧焦然后又迅速再生。我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没错,你现在是一个血族(Bloodline),是我的眷属。”吸血鬼如是说道。
她自称莱茵金属(Rhine Metal),是个女公爵,她的自我介绍也十分气派,内容虽然听着有些中二,但她的伦敦腔带着淡淡的威尔士口音,这让她的那段自我介绍显得十分气派。真的是十分气派,但是我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这让我再一次对自己贫乏的词汇储备感到绝望。
“……犹如金属般冷酷(As cold as metal)、金属般锐利(As sharp as metal)、金属般坚韧的血族(Bloodline),黑月(Black Moon)的莱茵·斯图亚特·梅特·维多斯塔(Rhine Stuart
Hmertal Victosta)女公爵(Duchess)。”
“好长!”我不由自主地吐槽:“外国人……啊不,外国妖怪是不是身份月高贵称谓就越长啊?”
“当然不是。”莱茵金属小姐说道。“异闻可没有给自己命名的权利。”
“嗯?”
“异闻……或者说人类也差不多吧,无论是名字还是称谓,都不是他们自己凭爱好而取的。名字(Frist Name)源于其父,称谓则来自别人的评价、长辈的‘恩赐’,或者人类对异闻的‘一己之见’。无论哪种,都不是拥有这个名号的家伙自己给自己取的。”
“通常只有两个选项,一是欣然接受,二是非常不乐意,但不得不接受。区别主要是前者多是美名,后者多是恶名。”
“啊,但是,按照这种说法,其实自己有什么名字,还是跟自己是有关的吧?”听到我这么说,莱茵金属小姐先是微微楞了一下,但很快她也认同了我的说法。
“的确是这样的呢。”
想获得什么样的名号,就去做和这些名号相符合的事情,自然而然会有人以那样的名号去称呼自己。虽然的确会有一些人会自己称自己为什么什么居士,比如杜甫自号“少陵野老”,李清照自号“易安居士”。但是——
“一个异闻……或者说人类敢于自取称谓,那他本身也得需要具备符合这个称谓的特质。不然的话不被周遭所承认,所谓的‘自号’也就没有意义,因为周遭的人类、异闻会讽刺性地为其‘命名’。能流传下来的称谓才是被别的异闻、人类所认同的称谓。无论是异闻还是宗教,都是需要有‘人’认同才能立足。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如此。”
“只有被认同才能立足,也可以理解为‘被认同所以存在’。”莱茵金属小姐说道。
这听起来稍微有点客观唯心。
“是吗?我对哲学并不感冒所以对此不甚了解。木京椋,作为我的眷属——一个新生的血族,脱离常识世界进入世界的‘背面’时,还带着原来的常识和哲学可不好。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个唯物主义者吧……啊,应该说在这个国家的你们这一代,都有意识无意识地带点唯物主义的思维回路吧。”
我对此不可置否。
初中的时候我简单地读过一些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东西,也读过一些莱布尼茨和黑格尔的文章。当然,我对哲学也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按照我爸的说法,但当涉猎。不过受此影响,我自己觉得自己应该是个理性的唯物主义拥护者,下意识地对一些形而上学的观点嗤之以鼻。
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的世界观几乎在一夜之间被击得粉碎。
否定鬼怪存在的自己变成了鬼怪,的确是相当讽刺的情况。
既然已经成为了异闻,那就得像异闻一样去思考。莱茵金属小姐是这样说的,可这对我来说可能真的有点难。
“这只是阵痛,只不过对于千禧年之后诞生的异闻来说,矫正所需要的时间会更长一些罢了。”莱茵金属小姐满脸骄傲地挺着她小小的胸脯说道:“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我的眷属,在你完全成为一个合格的血族之前,我是不会对你不管不顾的。”
“……那可真是非常感谢。”对此我只能苦笑着应对。
“抛开过去的一切吧我的眷属,你的未来黑暗无比,但是不用担心,在这无尽的黑暗中,血亲会是彼此最强的依靠。”她站在窗口边上,在夜幕之下,微笑着向我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