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你可听好了,所谓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
“……”
太阳逐渐被枝头挡住,听了孔仲尼念叨了近一个时辰的张久生昏昏欲睡,这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发现青楼真的可以只睡觉的。
意识模糊间,三少想来想去,还是那些女人的事。
不知道木灵现在在做什么,可以待会约她出来试试;山芋的信也没来,听到自己去闹了宋国皇城的事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哦对了,那上官星自己还没给解药她呢,这倒霉孩子,不知道现在脸是不是已经涨得老高了……
“三少爷。”
“……还是上官月好,胸大脚又好看,但是蠢啊……”
“三少爷!”
“嗯?嗯、嗯!”
“诶!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三少爷,老夫刚说的话你听清了吗?”
“听清了。”
“我刚刚说了什么呀?”
“……小人坦荡荡,君子没鸡又鸟?”
“你!!!”
孔仲尼手指颤抖地指着一脸无辜的张久生,头上的青筋突了又下、下了又突。
“……算了算了,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老夫再重新说一遍给你听。”
“还来?!”
“好啦。”
一直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李春秋笑了笑,大白天地便举起酒杯喝了口酒。
“你既然是来找我的,就不必去为难这个年轻人了。”
“……”
也许是终于想起了主要目的,孔仲尼终于停下,取下自带的老旧水壶喝了口水,润了润发白的嘴唇,看向李春秋道。
“李春秋啊,我来找你,还是说三十年前那些老话,这天下,素来是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几年我周游列国,已经隐隐察觉到这天下即将大乱。唯有恢复西周时的礼法,方能保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天下皆知你是半步剑神,只要你号令江湖人遵守规矩,从你做起……”
“别想了。”
李春秋摇头,挥手,示意周围的女子退下,。
“三十年前我不答应,现在我更加不可能答应。”
“为什么?”
“因为这天下,毕竟是向前走的。”
李春秋转头,看向窗外。
“三十年前,张羽七分天下,我也被林一一剑封脉,天下看似安稳了三十年,但是你我心里都应该有数,这三十年,不过是一个各国打累了,都要喘口气顺带把拳头给抡紧了。”
“……”
“这三十年间,秦国有商鞅城门立柱、楚国有吴起变法、函谷关外守了个六国相苏秦,各国都想收天下人才,变法富国,强兵积粮,在这么个不是你死我亡的关头,你孔夫子倒好,跑去劝别人回家弹琴学礼,答应你的人那才是真傻子。”
“可是……”
“可是什么?”
李春秋手指轻轻一勾,一片落叶划破窗户飘飘然地飞入了他的酒杯中。
“孔丘啊,你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拿你那把不中用的尺子到处量,说别人这样不好那样不对,这辈子可又能量出什么?我知道你的初心是好的,但是在这么一个要命的时候,谁要是听了你的话把刀剑扔下,谁的性命就被人家给拿捏住了啊。你想这个天下好,但是古往今来,想把这人间弄成天堂的人,多半都弄出了个地狱。”
“……”
“我们也算老相识了,你知道你劝我不动,再劝,还是那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你嘴里说的什么古圣先贤,早死得灰都不剩了,你极力想要恢复的周礼更是不可能行的通,不如早些舍掉你那臭脾气,回家含饴弄孙,岂不是更好?”
“可是这天底下,总要有个人站出来说句话不是?”
孔仲尼眼神清明,很客气地向李春秋拱拱手。
“丘一生有三千弟子,这张老脸早在各国周旋无果间给丢光了,但是在学生面前,你又让我这个当先生的如何做到明知这世道无规,还要视而不见说句本该如此?”
“但是你现在出声又有什么用?这可是打仗,要死人的。大家都往一个方向走,你又何逆流而上?”
“虽千万人,丘往矣。”
“……”
君子读书,养的从来都是三尺浩然正气,这不堪世道,总要有人站出来说一声。”
“如果最后要死一死……”
“那便死一死。”
“唰!”
一把没人看得清的泛黄古剑架在了孔仲尼的脖子上,有血丝出,抹在了剑的边缘。
“呵。”
孔仲尼岿然不动,反而微微一笑,淡定无比地拿起自己的老旧水壶喝了口水。
“我这老命,谁要都可拿去。”
“你不怕死?”
“我又何必怕死?我已闻道。”
孔仲尼将水壶放下,重新别好在腰间。
“朝闻道,夕死可矣。”
“……”
“唰”
三尺两寸的秋剑被重新收回,李春秋什么话都不说,看向窗外,半晌,才摇头喃喃一句。
“搞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