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县令陈开，送南海沉香佛珠一串——“
“上地郡守梁沉到，送神驼雪山莲半朵——”
“左师杜雨辰，送天魁玉壶一双——”
“都尉左天成到，送空蝉佛金一两——”
张府金丹厅前，刘度面无表情地报上客人的姓名和一连串平常人家根本连名字都不可能听过的礼物，然后随手一招，便有见惯此等场面的家仆将都礼品拿下去，指引宾客就座。
中秋节前后，张府往来无布衣，出入皆将相。
能容纳上百人的大厅里，张羽在正中央坐着。
他老人家鬓角虽然微微发白，但是大刀阔斧的坐姿还有稳如泰山的气度显然镇住了这贵气逼人的场面。本来还在路上嚷嚷的人，进了大厅都下意识地把声音放小，然后整理了一下衣冠方才敢上前和张羽打声招呼。
张羽下面的偏座，排了三把雕龙画凤青木椅。
张婉儿坐在第二把上，一只手握拳撑着精致的脸颊，模样看似快要睡着。
而张羽的旁边，则有个瑞兽沉香梨木座空着，座位上只摆了一个绣凤坐垫，靠背略矮。
所有和张羽打完招呼的人，都会在木座前停一停，然后才去找客位坐下。
如果有人要问起这座位是谁的，马上就会有人递给他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多言。
能和张羽平起平坐的，这天下，自然是只有那救了他三命的结发妻子元玄雨。
元玄雨是张羽永远的死穴，无解的那种。
当年赵王要杯酒释兵权，张羽忍了；赵王要张羽守死这内外不接壤的新城，张羽忍了；甚至乎在张梁打齐国的生死关头，张羽带兵去救，赵王却一日之内连发十三道金牌把他召回，结果让张梁身中七箭差点横死沙场，张羽一口气血上头咬牙吞下去，最后还是忍了。
可唯独十年前那赵王宠爱的张贵妃轻飘飘地说了句“元玄雨无功祸国“被人传了出来，张羽咬牙大笑一声，中秋月圆前两日，散尽家仆。
一人一马双刀赴邯郸。
一刀惊鬼斩城门。
朗朗问声，无元玄雨，邯郸何在？
赵王惊，千骑出宫。
二刀剔仙破千骑。
笑问一声，无我张羽，赵国何在？
四护国皆惊，站宫墙望张羽。
张羽双刀入鞘，快马入宫，直指赵王王座。
赵王冷汗浃背，以为张羽欲反，急派忠臣廉东拦截。
廉东长叹一声，身为文臣一把年纪**上身背荆条，跪于道上为赵国百姓请罪。
张羽冷眼一马将其踹翻，血流皇地三尺。
四护国不出手，张羽终入殿，下马，仍配双刀。
拱手朗声问那说元玄雨无功的张贵妃在哪里？
那腿软发抖的赵王方知张羽竟然是为了这等小事而来，急忙命人把那平日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张贵妃带了出来。
那平日光会吹枕头风的张贵妃哪曾见过这种阵仗，当场跪下猛磕头认错。
张羽说你过来！
张贵妃蛇行爬于张羽脚下。
张羽问你可曾看到这富丽堂皇的宫殿？
张贵妃颤抖答说看见。
张羽又问你可曾看到二十年未起的烽火？
张贵妃哭答看见。
张羽最后又问你曾看过那兵库上二十年不用的兵刀？！
张贵妃不敢答。
张羽笑了一声，说那都是我俩夫妇拿命堆出来的。
没有元玄雨，你张某人如今只怕是秦门下任人玩弄的一个娼妓。
无元玄雨，赵国百姓何在？！
张贵妃连连磕头趁是。
满身染血的张羽让张贵妃转身看着赵王。
张贵妃缓缓转身。
手起刀落。
人头砸在地上发出砰地沉声。
被血洒了一脸的张羽一言不发，转身而走。
赵王壮胆欲责。
一刀出，割破赵王脸皮，整个刀身没入插入高大的王座，刀身扔在颤抖。
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人说过元玄雨的坏话。
只是江湖人都知道，张羽将军打秦国的时候就开始配双刀，一刀名玄雨，一刀血山。
血山那日留在了皇宫，听说**时光亮如新，宝刀仍未老。
张羽现在身边只剩一把玄雨了。
闹了皇宫回来后，他和三个儿女笑道，爹死后不要立碑，不要葬品，不请故人，找那野草四长的地方，埋我和玄雨。
三个儿女皆默然点头。
事实证明，如果有人会好了伤疤忘了疼，那一定不过是他被打得不够惨。
自从张羽当着赵王杀了张贵妃，隐隐有些冷清的张府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那年中秋，许多不曾走动的宾客忽然又来造访。
见一面张羽，对他旁边的空座敬敬礼，又是一个十年过去。
张府在中秋节前后敞开大门，也渐渐成为一个默认的规矩。
只是那空空如也的梨木座上，偶尔有凉风拂尘。
张羽喝醉酒，有时会鼻头一酸，委屈问声。
为何归来人仍未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