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雕龙画凤的大厅,人影错落。
这是一个神奇的夜晚,也是一个注定要载入史册的中秋夜。
不提那沉香案旁,是西秦人屠、北赵霸王。
也不必说那大厅中央,是天赐十九道的夏定庵和霸尽天下书榜的张婉儿。
单说那双手负于身后,日后掌兵一方战四国的胡青;那烛影下,有低头不语、唯唯诺诺、日后要坑杀赵国四十万兵的赵合;还有被耻笑了千年纸上谈兵的赵括,如此群星璀璨的一幕,足以让不在现场的史官想入非非,用尽笔法来记载今日中秋夜的暗流涌动。
但是对于当事人来说,今夜的历史性他们看不到,却看到了让人愕然的戏剧性。
“呼——”
大厅只有风在吹。
本来大厅上还有些许窃窃私语,肖易笙来了之后,却开始一片安静。
“啪!”
只听一声沉沉的抚尺拍案,肖易笙语音一转,口中清晰如泉流般的中性声调。
“今夜我奉师命前来,给大家说棋。”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张婉儿那边——
“啪。”
张婉儿下了一子,众人不自觉转头,吸引力被吸引过去。
“各位看官莫回头,且听我给你们细细分说。”
来自身后的肖易笙的声音如同有魔力一般,众人听罢,果然没有回头。
“唰——”
肖易笙开扇,张久生默契地端茶上前,肖易笙开口,却故问张久生道。
“张少爷,你知道与二小姐对弈的是何人?“
张久生知道她是拿自己当捧哏,当下却也默契地配合道。
“只听闻是北蛮道十九。”
“啪。”
夏定庵神态自若,应棋。
“不错,此人正是北蛮道十九。"
肖易笙点头。
“师傅有半卦,称天不忘北蛮,下赐北蛮十九道,中原危矣。”
“咣当。”
宾客中,有人不小心碰掉了茶盖。
“既然张少爷知道此人是北蛮道十九,我又问你,你可知此人是如何进的西河?“
“这……实在不知。”
“呵。”
肖易笙微微一笑,又反问道。
“不知二小姐是如何进的西河?”
“我二姐是西河老祖宗亲自来请才过的西河。难道这夏定庵也是……”
“不是。”
肖易笙却摇头,扇指桌前。
“二十年前师傅意气风发,算尽天命。曾骑青牛,路过张家,笑声天降凤雏!张婉儿落。随后皱眉,遥指北蛮,苦笑捋须说声,地生凰儿!夏定庵生。又过八年,西河老祖宗带酒找上师傅……“
说到这里,肖易笙忽然不说了,喝起了手旁的茶水。
张久生等了一会儿,在众人开口之前,先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找你师傅做什么?”
“他要求凤。”
“他求凤做什么?”
“有凤,可保西河水流一甲子而不断。”
“然后呢?”
“此时师傅摆手,表示不愿再泄天机。西河却说,师傅欠他两命,如今要用一命换。师傅无奈,只得眯眼遥指张家,说凤落张家。西河老祖宗哈哈大笑,说果然如此。当年,赚得张婉儿过西河。“
“咣当。“
张羽手旁的茶杯震了震。
“还有这种这种事?!”
张久生也睁大了眼,对于这种秘闻,他显然更是不知。
“但是又过一年,西河又找师傅。”
“他又找你师傅做什么?”
“此番他想囚凰!”
“囚凰做什么?!”
“西河老祖宗愿化西河学宫成笼囚凰,保中原再兴一春秋!”
“这……”
张久生睁大了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学宫化笼囚凰,好大的手笔!
“但是你可知道师傅怎么说?”
“怎么说?”
“凤凰不可同在,凤在凰落,凰鸣凤陨。”
“这可怎么办?”
“不怎么办。”
肖易笙眯眼收扇。
“师傅仍欠西河一命,西河让他出手囚凰,他自然还得算。他只能手指北方,说凰生北蛮,于是西河老祖宗开始在西河垂钓。“
“垂钓和囚凰有什么关系?”
“呵。”
肖易笙好看地笑了,众人虽仍看不懂张婉儿和夏定庵的棋法,却也没有回头,大气不敢出,生怕打断了肖易笙的话。
“张少爷,你可知西河老祖宗用的什么钩?”
“用的什么钩?”
“用的是直钩,大理铁匠以玄精铁打造出来,号称天下最直的三寸直钩。”
“直钩也能垂钓?!”
“你又知他用的是什么杆?”
“用的什么杆?“
“用的是短杆,只有一臂长的短杆。”
“短杆又要怎么钓?”
“砰。”
抚尺忽然轻敲桌,肖易笙眯眼。
“可你又知他用的是什么饵?”
“用的是什么饵?“
“用的是凤饵。”
“……“
“西河老祖宗于西河垂钓,不用青竹长杆、不用歪钩硬线,以凤做饵,离水三尺,拱手闭眼立于西河三天三日,一日,忽然睁眼,自言曰,‘负命者上钩来!’西河水倒流,当日,便传闻有北蛮十八铁骑护夏定庵骑宝血汗马入西河!“
“!!!”
“西河学宫化笼囚凤凰,如果无事,本可凤鸣凰啼,好事成双,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
肖易笙忽然不说话了,她深深地看了张久生一样,随后才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道。
“但是……天命难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