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再次在图书馆遇到洛杰·赫特——伯伦奈斯的市长——一点也不让安东尼斯感到意外。
只是，现在知道了他是市长，安东尼斯有点不太敢像上次一样的随意问问题。
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万一说错了什么也许后果很严重。
洛杰倒是并没在意安东尼斯态度的微妙改变，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随和。
“这是对兰多雷产生了兴趣么？”洛杰瞟了一眼安东尼斯手里拿着的报纸。
“是的，刚刚……刚刚听朋友提到过这个国家，所以……”安东尼斯原本想说“刚刚读过兰多雷国王的传记”，但话将要出口的瞬间他突然想起来艾尔迪斯曾经提过他的那本名人传记很可能会在狼国惹麻烦，于是他硬生生的改了口。
“你这位朋友该不会是个裁缝吧，或者……”洛杰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或者他跟你提起兰多雷的姑娘长相天下第一？”
安东尼斯觉得第二个原因听上去最符合他的身份和年龄，于是就顺着洛杰的话故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嘿嘿，确实是，他一直跟我说兰多雷遍地美女，然后我就好奇，这样一个好地方怎么很少有人提起。”
“因为兰多雷之前的那位国王胆子特别小，为了让他的宗主国——克兰西亚帝国不怀疑他的忠诚，干脆在任何对外交往事务上都不提兰多雷而提克兰西亚帝国。例如，他们出口的服装全部都写克兰西亚帝国制造，而他们的国民出国旅游的时候也都只出示自己手里的克兰西亚帝国公民证——对，你没听错，兰多雷的每个成年人都同时拥有克兰西亚帝国的公民身份。任何人在成年之后不去申请成为克兰西亚帝国公民的话，会被兰多雷的法庭冠以叛国的罪名，而任何企业如果在商品上只标识出兰多雷制造而不是克兰西亚帝国制造的话，企业的主人也会被视为叛国者——尽管这些都并不是克兰西亚帝国要求兰多雷这么做的。”
“原来是这样……”洛杰的话让安东尼斯想起他还是国王的时候，商务大臣曾经提到过克兰西亚帝国生产的成衣最近价格在跳水。想来这些成衣其实是出自兰多雷。
“兰多雷的贵族们曾经以血性刚强著称，而到了现在却变成这个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唏嘘啊。”洛杰叹了口气之后又接着说道：“不过也许接下来他们会有点变化。”
“他们的国王会变得不那么胆小了？”
“不，他们换国王了。上一任国王意外去世，而他的子女们都还年龄太小，所以他的妹妹——比他小了二十多岁，继位了。这位新的女王名叫瓦勒莉，跟兰多雷王国历史上最杰出的女王同名，不过，她们分属兰多雷王室的两个分支。也许这个名字会给萎靡不振委曲求全的兰多雷带来些好运吧。”
“大概……会吧。“安东尼斯在不痛不痒的敷衍着。他对于兰多雷这个陌生国家虽然很好奇，但却并不打算真的做出什么很深的研究。
“啊，扯远了，其实我这里还是有一些你肯定感兴趣的消息的。”洛杰·赫特应该也看出来安东尼斯不太在意兰多雷的国王是谁。
洛杰接下来说的事情的确是安东尼斯感兴趣的。
“你上次跟我提过的那位希思曼堡女伯爵，我最近还真的偶然得到了那么一点关于她的情报——不是直接关于她的。这情报说的是居住在封地德尔默城的迈卡莱皇子将会迎来一个新的导师团，而罗塞琳女伯爵的名字就赫然在这个导师团的名单之上。要不是你跟我提过这位女士，我看到这条情报的时候都根本不会注意她的名字。所以……”洛杰停顿了一下，对安东尼斯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跟我说的是这位女伯爵被突然抓捕？”
“是的，她被通知需要参加一个紧急会议，但却一去不复返。”
“这就有趣了。我得到的来自南海的另一条情报说的是南海联邦主义者的领袖被集中抓捕。但这位女伯爵明显不应该是联邦主义者，因为联邦主义者的目的之一就是彻底消灭南海的贵族。而且，她似乎也并没有在被关押。”洛杰皱起了眉头，脸上出现了迷惑的神色。
“联邦主义者？”安东尼斯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
“咳，我都忘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南海帝国之前曾经是南海联邦吧。”
“呃……嗯……”安东尼斯其实在《认识尼欧佩尔斯》这本书里了解到过一些南海帝国的过往，但他为了避免引起洛杰市长的怀疑选择装作他口中的“年轻人”。
“南海还是联邦的时候，虽然到处都乱糟糟而且全国各地贫富极其不均，但老百姓却觉得他们享有某种程度上的‘自由’。呵，‘自由’，这真是个高贵、妖娆但却经常华而不实的东西。洛杰一世大帝——哈，我父母很崇拜他所以给我取了一样的名字——终结了那个吵吵闹闹的联邦，建立了上下一体的帝国，从此南海开始飞速发展，到了现在，其实已经真的有挑战克兰西亚帝国这个老前辈的实力了。不过……总有那么些人，怀念旧时那种堪称无法无天的日子，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在幻想着推翻南海的皇帝恢复之前那种一盘散沙的联邦制。我个人呢，理解他们，如果我是个年轻且躁动的南海公民，我可能也是他们的一员；但是，从理性的角度出发，这群家伙的确是在胡闹。”
“嗯，的确，是胡闹。”安东尼斯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赞同洛杰的看法，但不表示反对总之应该是最稳妥且礼貌的做法。
“我呢，也不是那种一味坚持秩序高于一切的老古板，但是，就单从南海这个地方说起，想要让那群永远不肯安分的走私贩子、香料种植园主和矿脉猎手团结起来为同一个目标奋斗的话，他们之前的那种稀里糊涂的联邦制是绝对不可行的——其实那都不是联邦了，而是邦联，太散了，根本不能称其为一个国家。要知道，那个时候，南海联邦的三个成员国——海斯庭斯共和国、海斯庭斯大公国以及南海大公国——没有统一的司法系统，也就是说，某人在海斯庭斯共和国杀了人之后逃到了其他两个国家中的任何一个定居，那就可以永远逍遥法外。甚至，这三个国家的军队制服都完全不一样，以至于在某次跟咱们狼国的战争中，海斯庭斯大公国和南海大公国的军队却自己先打了起来，因为他们都以为对方是狼国军队……”
洛杰·赫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安东尼斯也认真的听着。
到了最后，安东尼斯彻底意识到，南海帝国的情势比他想象中复杂的多——简而言之，南海立国的根本是商业，但大小商业机构追求的体制却又跟当下南海的情况大相径庭；而如果放任自流，南海帝国这个大一统且全民繁荣奋进的国家却又随时可能不复存在。
他开始有点佩服那有过一面之缘的现任南海皇帝托迈萨二世。在这种极端难以处理的情况下，他这位皇帝还保有着与生俱来的幽默感。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西海至今还是名义上依附于克兰西亚帝国的一个王国，而南海早就自称帝国并开始挑战克兰西亚帝国这个巨无霸了。
安东尼斯在这个时候，想到了伊希娅郡主，她曾经说过大不了南海和西海合力对抗那个凌驾于大陆上各国之上作威作福其实真正实力未必占优的老帝国。
伊希娅，哦，伊希娅。
虽然脑子里闪过的是伊希娅，安东尼斯真正想到的是伊莎拉。
怀着身孕的伊莎拉。
安东尼斯其实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总也不能彻底把伊莎拉丢在脑后。细想起来，关于她的记忆其实非常有限。
还在滔滔不绝的洛杰·赫特发现安东尼斯似乎在出神，于是暂停了对南海局势的分析，拍了拍安东尼斯的肩膀问道：“是不是我说的太多了你已经听得不耐烦了？”
“没有没有！”安东尼斯赶紧把自己从对伊莎拉不明不白的眷恋中拉了出来。
“是您刚才说的这些信息让我对在南海国内见到过的种种现实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例如，为何南星航运虽然看上去像是南海的门面，但其实一直在跟他们的国有企业激烈竞争……”安东尼斯这倒也说的算是实话。
“嗯……南星航运，这是个很特殊的商业巨人。它的确不是南海的国有企业，但也不能完全算私有的，因为，南海的皇帝手里有它百分之十四的股份，是最大的几个股东之一——但并不是股份最多的。南星航运三成的股份属于古老的柯尔摩-德拉郎家族。这个家族甚至任何爵位都没有，因为他们保持巢穴岛数千年以来的传统：没有贵族与平民，只有富人与穷人。然而，问题就在于，南海皇帝的私人资产是否就等同于国有。南海的宪法里对此写的模模糊糊，民间的解读也是什么样都有。其实，就连南海皇帝本人到底应该是以一种什么形式存在也一直有争议。根据南海帝国宪法，皇帝是整个南海地区‘统一和团结的维护者’。从字面意思看，南海的皇帝更像是一个大一统的象征而不是事实上的最高统治者；然而，历代南海皇帝都在不停的增长自己的实际权力，到了今天，至少根据我个人的分析， 南海皇帝基本上已经把历史上任何有皇帝称号的统治者的权力差不多全部拿在手里了；宪法虽然摆在那里，但如何解读都是皇帝说了算。哦，说到这里，还是得再提一句南星航运。南海皇帝可能现在最难完全征服的就是这个虽名为航运但实则什么都干的企业。柯尔摩-德拉郎家族虽然你很可能从来不会在南海的大众媒体上看到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但他们在商业领域是完全可以不给皇帝任何面子的。嗯至于……诶？”洛杰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对安东尼斯挤了挤眼睛。
“小伙子，你有点不对头啊。你这个年纪，能这么认真的听我讲这些政治话题，少见呢。你该不会是什么政府高官甚至贵族的孩子装作平民打入我们狼国刺探情报的吧。这事以前可是有过。”
“我在南海的时候是在剧团演国王的，所以不得不去研究了一些大人物才感兴趣的事情。”安东尼斯泰然自若的回答了洛杰·赫特的问题。
安东尼斯早就意识到这样的问题会不停的有人问他，所以他已经把最合适的答案烂熟在胸了。
“哦，原来是这样——别紧张，孩子，我刚才也是开玩笑。我本人当年就是来刺探情报的，我最明白你这样的人不可能是间谍。好了，咱们聊点别的——我也不想滔滔不绝的谈各国的政治局势，累得很，但一旦开了个头我就总是停不住。嘿，这样吧，咱们聊聊狼国的美食好了。看看我这身材你大概就猜的出来我肯定是个吃货。”洛杰·赫特拍了拍自己凸出的肚子笑着说道。
“狼国的食品很精致，我觉得狼国人应该是整个大陆上做饭最讲究的民族。”这是安东尼斯发自内心的看法。
“嗯，没错，确实很精致，很讲究。狼国人生活的太轻松富足了，这么多年愣是把曾经有着大陆上最可怕的饮食习惯的一个国家变成了美食天堂——要知道，当年纯血狼人还存在的时候，他们可是直接吃生肉的；而混血狼人虽然很多生活习惯更接近人类，但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像狼人，也是尽量能吃生的就吃生的。现在可好了，说是狼国狼人，其实根本也就看不出一星半点狼的影子了。甚至，这些狼人的后代比我这个纯纯粹粹的人类还怕吃生肉。狼国有道菜名叫‘圣粮’，每到新年那天都会出现在各家各户的餐桌上。这‘圣粮’其实就是一大盘血淋淋的生鹿肉，直接蘸着酸沼栗酱下肚。狼国人现在虽然每年都会吃一次‘圣粮’，但他们也只是皱着眉头硬吞下去最小的一块，所以，这盘菜其实仅仅是个摆设，表示没有遗忘民族传统。但是我呢，第一次在饭桌上见到这道菜，就毫不客气的吃了半盘下去，把我周围的狼人们吓坏了。说实话，第一口咬下去我是觉得吃这玩意简直是噩梦，然而在嘴里嚼了一会我却发现其实非常好吃，于是我就吃啊吃，直到发现周围的人都以见了鬼的眼神看着我才停下来。不过停了一小会我又开始吃了，那真是太好吃了！”洛杰说到后来直接看上去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很多肉生着吃确实还挺美味的。”安东尼斯印象中自己也曾经吃过生肉，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和什么时候吃的了。
“你要说生的鱼虾甚至北边的农场鹿肉，那肯定是没问题的，但生的可图希雷斯巨角鹿肉可是有着一股浓烈的怪味——想象一下一个多汗的人一个月不洗澡然后又喷满了劣质香水，就是那种味道。此外，酸沼栗酱不但酸，而且还又涩又麻，你要是不小心吃进去一大口，你的脑袋会感觉像被人打了一拳，你会觉得你丢掉了你的舌头。我一开始是不理解为什么狼国人要发明这种古怪的酱来自虐，然而当巨角鹿肉混着酸沼栗酱被我嚼的稀烂的时候，我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这两种单吃都令人作呕的东西完全混合在一起之后居然无比的鲜美——当然，要想体会这种鲜美你得先忍过去刚入嘴时的那种不由自主的反胃，你还得忍受吃完这东西之后三天没法让自己的舌头以正常的状态工作。后来我慢慢明白，现在的狼人不是不知道生鹿肉陪酸沼栗酱嚼碎了会很美味，他们只是实在不想付出事前和事后的那些代价。”
洛杰·赫特描述的这种新奇的菜品让安东尼斯想起了在“美窝”夏末夜市上吃到的塔佩饼，于是他就跟洛杰讲述了自己吃塔佩饼的感受。
洛杰饶有兴趣的听着。
“南海有什么很值得关注的美食么？不好意思，虽然我专门研究南海和西海的政治，但南海当地的饮食文化我却了解不多。”洛杰伸出舌头迅速的舔了一下嘴唇。
“怎么说呢。除了甜，还是甜。连在别的地方该是很辣的菜，在南海它也是甜的。”安东尼斯苦笑着说道。
“哦，我的神，如果让我吃比蜜还甜的肉，我宁愿去死！”洛杰夸张的大声说道。
“是的，肉也是甜的。”安东尼斯继续苦笑。
不过，他想起了尼欧佩尔斯旧城里的那个培拉食堂——所谓最正宗的南海菜。于是他就跟洛杰讲述了他吃那九个碗的“海皇大席”的经历——当然，他没有提是希思曼堡女伯爵带他去的那家老馆子。
“这种我以为早就只存在于历史书上的菜式居然现在还能吃到。唉，只可惜我不可能离开狼国，否则我一定要去吃一顿这‘海皇大席’。”洛杰慨叹着说道。
“狼国就准备永远这样与世隔绝了？”安东尼斯知道这问题可能有些莽撞，但不那么小心翼翼其实更会让面前这位市长先生相信安东尼斯就是个简单的年轻人。
安东尼斯的问题让洛杰愣了一会。
“肯定不会是永远，但谁也不敢开这个头去改变目前这已经让狼国人很舒适的现状。毕竟别的国家也不喜欢狼国人。当年，在瘟疫期，某些国家还集体屠杀过他们国内的狼国公民。他们也知道杀光国内的狼国人并不会让瘟疫消失，但他们就是要出口恶气。我想，但凡有一个邻国能真正表示出对狼国的友好，最高领导层都会有动力去逐渐结束这种自我封闭的状态；然而，时至今日，没有任何国家对狼国展示出一星半点的诚意，所以……诶？刚才不是说不谈政治改聊美食么，怎么又绕回去了？”洛杰皱了皱眉。
“哟，怪我，我没注意。刚才这个问题提的真不是时候。”安东尼斯满脸抱歉的说道。
“没事，咱们再回到美食上就行了。小伙子，我来问你个问题，你有没有发现狼国料理有着一个致命的缺点？”
“这……”安东尼斯仔细的想了好一阵子之后才接着说道：“我可真的没有发现有什么致命缺点。”
“你才刚来狼国不久，发现不了缺点也正常。但如果你吃了二十年狼国料理，你会发现你心中会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渴望，那就是，换换胃口吃一些粗放的食物。狼国美食最致命的缺点就是过于精致，味道过于的‘正确’了。”
“仔细想了一下，的确是这样。”安东尼斯表示赞同。
“所以，现在就出现了一种颇为受欢迎的‘北方菜馆’，都是些移民后代开的，里面提供所谓的‘北方菜’，也就是栾河地区以北各地的家常菜。最早北方菜只能是移民在家里招待朋友吃，开设饭店是不允许的，因为道德委员会认为如果北方菜流行起来的话，会改变狼国本地的饮食习惯，这是不符合道德标准的。但是，最近几年，道德委员会终于松口了，在经过严格的道德审核之后，国民可以在非繁华区开设不超过十个座位的北方菜馆。从此，这种小饭馆就开遍了狼国各个城市的边缘地区——不过，很不幸，伯伦奈斯唯一的一家北方菜馆在去年关张大吉了，因为他们的老板在饭店里挂了一张旧克兰西亚帝国建立之前的古董地图。他本只是觉得这祖上传下来的老地图绘制的非常精美，当做装饰很漂亮，然而道德委员会却裁定为有严重的道德过犯，因为博尔德大帝可是消灭地图上这些大公国建立旧帝国的功臣，把这些大帝往日敌人的国名公开展示是对大帝不敬。”
“这……没想到道德委员会如此严厉……”安东尼斯此时心里在想希拉的那些博尔德绘本和自己的名人列传看来是真的不能让别人看见了。
“道德委员会只是管的宽，但跟其他很多国家的某些执法机构——例如你们西海的秩序骑士团——比起来，真的不算严厉。哎呀……”洛杰自己突然中断了下来，微微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这说着说着又跑到政治上去了。看来真是不怪你，每次都是我自己忍不住把话题往这上面扯。行了，还是接着说吃的。诶，既然在伯伦奈斯暂时吃不到北方菜了，那不妨我给你描述一下这种料理是什么样的味……”洛杰又一次戛然而止。
“小伙子，有人来找你了。”洛杰顽皮的挤了下眼睛，指了指安东尼斯的身后。
格蕊丝站在外国报刊阅览室的门口，似笑非笑。
“您怎么知道我一定是来找他的？”格蕊丝说道。
“哦，那你是来找我的是吧。那也好，我现在正好孤身一人，而且我来者不拒。要不姑娘咱们找个地方细谈？”洛杰笑眯眯的看着格蕊丝说道。
“呃……，我是来看报纸的！”格蕊丝故作镇定的说道。
“哦，原来这位小伙子不叫安东尼斯而叫报纸。”洛杰拍了拍安东尼斯的肩膀说道。
“老先生，您这种玩笑开得很无聊诶！”格蕊丝似乎真的有点不高兴了。
安东尼斯怕格蕊丝真的跟市长吵起来，于是准备说点什么把话题岔开。
然而，还没等安东尼斯开口，洛杰就自己解决了问题。
“姑娘，你算说对了，我就是擅长开无聊的玩笑——好了，我就不跟你们这些孩子逗着玩了，不管你是来看报纸还是看安东尼斯，我都得走了。”
洛杰说完这句话就径直离开了这间阅览室。
洛杰的背影刚消失在门边，安东尼斯就对着格蕊丝无奈的笑了一下。
“怪笑什么。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是市长么，整天在新闻里看到他。除非我瞎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市长。”格蕊丝气鼓鼓的看着安东尼斯说道。
“那你……”
“我什么我，就算他是市长，开那么无聊的玩笑也一样让我厌烦。我平生最看不惯这种跟年轻女孩嬉皮笑脸的老头子。”格蕊丝的声音越来越大。
安东尼斯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他可不确定洛杰真的就不在附近。
“哼，还不让我说实话么。”格蕊丝虽然语气并没缓和，但其实却也降低了音量。
“至少，你现在明白我当时说的是实话吧。在图书馆的确可以遇到市长。”
“嘿，你要不提这事我都快忘了。哼，确实是遇到市长了，但你怎么证明你在这里不会遇到莱拉？你在这里遇到过市长，并不代表你那次一定不是来见莱拉的。”格蕊丝盯着安东尼斯的眼睛态度非常认真的质问道。
“……”安东尼斯觉得这实在很难解释清楚了，只能回以沉默。
“好啦好啦。”面对皱着眉不说话的安东尼斯，格蕊丝自己率先撤出了战场：“你生气了？别嘛，我就是撒个小娇而已。嗯……让我瞧瞧你都在看些什么东西。”
“都是些外国的报纸。”
“哈，让我看看有没有我们‘伟大的’克兰西亚联邦的。”格蕊丝一边说着一边翻找了起来。
克兰西亚联邦的《北方日报》放在很显眼的位置，格蕊丝轻易的就找到了。
“什么嘛，都没有新的。”看了几眼报纸之后，格蕊丝失望的说道。
“很多国家都没有新的，那些甚至是二十多年以前的。”安东尼斯指了指某个架子上的一堆已经泛黄的报纸。
“哈？那么老的报纸你都感兴趣？行了，我放心了，以后我要是老了大概你也不会嫌弃我。”格蕊丝说完，顽皮的在安东尼斯的唇上轻快的吻了一下。
“这……好像确实没错。”安东尼斯口中虽然这么说，但其实他觉得格蕊丝那话根本就没什么逻辑——当然，硬要跟女人辩清逻辑那是小孩才会去做的事情。
“不过啊，等我真正变老，那还早着呢。你还能享受年轻的我好多好多年。”格蕊丝眼神摇曳的看着安东尼斯。
“享受”两个字挠的安东尼斯心里痒痒的，同时他又有点紧张。看格蕊丝这幅样子，似乎是想就在这个阅览室里立即就开始一场大战。虽然这么做的确很能令人感到刺激和兴奋，但毕竟很容易被别人当场撞见，那种境况就不是尴尬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然而，如果格蕊丝真的要这么做，安东尼斯又不好拒绝。因为如果他拒绝的话，格蕊丝很可能又会说出一些什么“你变心了”之类的酸话来，甚至可能真的会立即翻脸不认人。
不过，尽管格蕊丝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间小小的阅览室——似乎在寻找最合适行动的地方，但最后她笑着摇摇头说道：“你呀，就别一天到晚看这些外国报纸了。我们在狼国，多看看本地报纸不好么？了解一下狼国人对什么感兴趣，这样对咱们歌舞团的发展也有帮助不是么。”
安东尼斯愣了片刻，他始料未及格蕊丝会突然说这些。
“发什么呆，赶紧跟我回去，我那里有好多新的狼国报纸呢。”格蕊丝牵起了安东尼斯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