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恩娜出人意料的归来让安东尼斯和格蕊丝措手不及。
“也许不是来我们这边，她这是要走出宴会厅。”蒂恩娜刚刚出现在视野当中的时候，安东尼斯说道。
然而，蒂恩娜是直奔着安东尼斯和格蕊丝来的。
格蕊丝慌忙开始整理衣物。
蒂恩娜坐到了之前自己的椅子上，又从盒子里掏出了女式烟斗，对格蕊丝说道：“小两口聊得很亲密嘛。”
“呃，您……您回来了……”格蕊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我不回来我去哪？晚饭还没吃呢。不希望我回来？”蒂恩娜拿起了菜单。
“哦不不，我们都在等您……”格蕊丝诚惶诚恐。
“又是假话。我都说‘告辞’了，你们还会等我？”蒂恩娜看着菜单说道。
“您的烟丝盒子还在桌子上啊，所以您说‘告辞’并不代表就是不回来了。”安东尼斯这是灵机一动想出的理由。他其实早就发现了那个烟丝盒子，但他之前是以为蒂恩娜忘了带走它，毕竟再好的烟丝，这一小盒也值不了多少钱。
“呵，观察力很好嘛。”蒂恩娜语气中有了些许的赞扬。她把菜单往桌子上一放，微笑着说道：“那么，点菜吧。我帮你们点。我打赌你们不知道该点什么。”
“确实，完全看不懂。”格蕊丝略尴尬的笑着说道。
“习惯了就好，我们狼国只要一到了高档的地方，就是喜欢玩故弄玄虚的东西。”
安东尼斯心想，其他国家何尝不是一样呢。
“哦，我得事先跟你们说一下，这个卡瑟蕾奈宴会厅不提供肉食，全是素的。卡瑟蕾奈公主嘛，动物保护主义者嘛，肯定是不吃肉的啦。我呢，也是纯吃素的，当然，不是为了保护动物而是为了身体健康。这里是伯伦奈斯唯一的素食餐厅，所以我每次来伯伦奈斯都只能来这里吃饭。我年纪大，今天就自私一次，让你们陪我吃素了。诶，你们全素可以么？”蒂恩娜看着面前的两位年轻人问道。
“可以可以没问题，我也喜欢吃素。少吃肉可以……呃，让皮肤更光滑……”格蕊丝说道。
格蕊丝虽然说没问题，但嘴角却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安东尼斯明白，格蕊丝此时心中正在暗暗叫苦。她虽然食量不大，但几乎是个纯肉食者，面对着一桌子素菜她可能一丝半点的食欲都没有。
“呵。”蒂恩娜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叫来了侍者。
“白色画卷，云溪，公主假日，夜游，鸣沙。饮料么，就来一大壶加了冰的墨茶吧。”
侍者恭敬地记下菜名。
侍者走远之后，格蕊丝表情诚挚的说道：“蒂恩娜女士，之前真是对不起……我们真不是想驳您面子，但……”
“对不起什么？我跟你们说了我是在开玩笑没有？有点幽默感不行么？我刚才是去了趟洗手间而已。在这喝了一下午茶，肚子胀死了。”蒂恩娜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们……”
“就别再你们我们的絮絮叨叨了。我虽然是个老寡妇，但也不缺乏滋润，不会对你未婚夫下手的。这下你放心了么？”
“我从来也没有不放心，只是……”
安东尼斯倒是真的放心了，而且身上的重担也轻了。今晚上他基本上只需要坐在这里陪吃全场就行了。
“哎哟哎哟，得了吧。”蒂恩娜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打断了格蕊丝的话。
“就别再说些违心的话敷衍我了。这事别再提了，你们没有幽默感，我认了。行了，说点别的吧。哎，格蕊丝，你什么时候离开的克兰西亚联邦？”
“呃……我，那个……”格蕊丝支吾着，应该是在犹豫该不该说实话。
蒂恩娜摇了摇头，说道：“你就别想着再编点什么出来了，我不是道德侦探，没有在套你的话，你尽管大大方方的说。”
“呃，我十……呃不，应该算是八岁就走了，然后路上辗转了四年，到了十二岁才在南海的玛卡莫斯城定居。”
“哦，这么说的话，你大概听说过柏拉希奥·克雷默这个人。”
“啊？”格蕊丝脸上出现了非常惊讶的表情。
“是的，我知道这个人。他在我的故乡撒若尔城当了一辈子的市长——至少我走的时候他还是市长。您怎么会知道一个外国偏僻小城的市长的名字？在克兰西亚联邦，出了撒若尔城，都不会有什么人认识他。”
“如果我说，他是我的父亲，你会信么？”蒂恩娜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问道。
“我……”格蕊丝又左右为难了。说信与不信都似乎不太礼貌。
“哈哈，他确实是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是所谓‘北方人’，是从克兰西亚联邦逃到狼国的。她出逃的时候已经怀上了我，一到了狼国我就出生了，然后我母亲又嫁给了一个狼国人，然后我就姓凡黛希恩了。”
“哎呀！”听了蒂恩娜的话，格蕊丝立即两眼放光。她坐直了身体，兴奋的说道：“太荣幸了，居然跟您是同乡！”
安东尼斯知道，此时格蕊丝内心肯定在高喊：这下有门了。
“同乡？我不这么认为。”蒂恩娜等于当头给格蕊丝泼了一头冷水。她接着说道：“我还没学会说话，我母亲就去世了，对于她的故乡，我一无所知，她只给我留下一张写着‘柏拉希奥·克雷默——撒若尔城市长’的名片。从我出生，我就是在纯粹的狼国环境里，我不觉得我和克兰西亚联邦有任何关系。”
“哦哦，对不起……我太难见到同乡了，所以有些过于激动……”格蕊丝又是只能尴尬的笑了。
“不过呢……”蒂恩娜把烟斗点着，说道：“跟我讲讲你们撒若尔城是个什么样子吧。”
“其实……乏善可陈吧，说是个城市，其实就是好几个渔村凑在一起而已……”
格蕊丝开始讲述着故乡的风物，而蒂恩娜也认真的在听。
从格蕊丝的话里安东尼斯第一次知道克兰西亚联邦的村长、镇长和市长都是终身制的，如果不被上面免职或者主动辞职的话，他们可以在这个职位上干到死。他们不会被晋升——除非辞职然后重新去考取“联邦直属行政系统”的职位，但薪水每隔十年会翻一倍。
“我父亲十九岁就考到了村长的职位，但是他干了三年就辞职了，因为薪水太低，而他也等不到十年。他后来去做捕鱼机械生意，而柏拉希奥市长是他的忠实客户。”格蕊丝看来是有意的把话题引到蒂恩娜的父亲上去。
“哦？这位市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蒂恩娜果然上套了。
“我没有亲自跟他打过交道，只在报纸上看到过他，有几次新年庆典时也远远的瞧见过一眼。不过我父亲跟我提到过，市长先生虽然脾气有点急，但是个非常努力正直的人，而且也非常清廉。他一直拥有三条渔船，他就是靠这些养家。而在非工作时间，他都是亲自去捕鱼。”
“哦？养家？他还有什么家人？”蒂恩娜轻描淡写的问道。
“他的……兄弟们……我也是听我父亲说的。市长住在离我们比较远的一个村子，所以我父亲都是雇人给他家送货……唉，我父亲这个人呢，就是不够勤快，结果把很多钱花在了雇人帮忙上……”格蕊丝应该是突然意识到蒂恩娜的这个问题不能随便回答，于是又在试图蒙混过关。
“哦。”蒂恩娜似乎也没在意格蕊丝的答案。她开始往烟斗里装新的烟丝。
“对不住，嗓子都说干了，我喝口水。”格蕊丝暂停了讲述，端起杯子慢悠悠的喝着清水。安东尼斯知道，格蕊丝这是在拖延时间，好仔细考虑接下来该说什么。
格蕊丝还没喝完水，两位侍者就端着纯银托盘来到了桌旁。托盘上的就是蒂恩娜刚才点的那五个菜。
菜都在桌子上摆好之后，第三位侍者又出现了，他把一大水晶壶漆黑的液体轻轻放下，然后从他身后的第四位侍者捧着的木托盘上拿下三个雕花水晶杯放在三位食客的面前。
“可以了。我们自己倒茶。”蒂恩娜对侍者们挥挥手。
四位侍者整齐划一的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菜品都装在雕工朴实但一看就是使用了顶级木料的圆角方盘当中。
蒂恩娜把一个盘子拉到了自己面前，说道：“这盘‘白色画卷’是我的。你们两个吃不下去这东西的。”
“白色画卷”还真是菜如其名。看起来就是一摞厚厚的白纸，“纸”面上有着一些黑色线条组成的漂亮图案。在“纸”旁边，有一个小圆盘，里面装着一些同样是白色的酱汁。
“来，小朋友，让我给你们介绍下你们的晚餐。”蒂恩娜指了指那盘看上去像是一团透明的细面条似的东西，说道：“这是‘云溪’，是这里最受欢迎的菜品。”
接下来是那盘摆放着的整整齐齐的五颜六色立方体。“这是‘公主假日’，据说是卡瑟蕾奈公主最喜欢的。”
“这是‘夜游’，看上去像是一片微缩版的树林子对吧？这菜得名于一幅叫做《圣洁的夜游》的名画。”
“这个呢，就是‘鸣沙’了。你们肯定好奇，为什么一点都不像沙子呢？那是因为‘鸣沙’其实是已故著名美食作家柴德·普瑞的笔名。而这道菜源自他文章中所描写过的他在梦中见过的‘不可能存在’的顶级料理。”
“而这壶墨茶，不要被这黑漆漆的样子吓坏。除了苦，它也没有其他奇怪的味道。这东西就没有什么特殊的来历了，我喜欢点它纯粹是因为我喜欢黑色。”
菜都已经介绍完了，接下来就该开吃了。
蒂恩娜把“白色画卷”中的一张“纸”拿了起来，仔细的卷起来，然后在小盘中的酱汁中轻轻沾了一下，最后送入口中。
“诶？你们怎么不动手啊？别拘束，不用考虑什么礼仪不礼仪的，尽管吃你们的，我这人没那么多讲究。先吃，吃到不觉得很饿了，咱们再开始谈事。”
蒂恩娜既然已经发话了，安东尼斯也就不准备客气了。但他明白格蕊丝没有开吃的原因：看着这一堆素菜，她根本就下不去手。
而且，就算有肉，格蕊丝也未必就想吃。她的饮食习惯非常保守，所有看上去有点奇怪的食物她都不敢轻易尝试。
蒂恩娜自顾自的在往嘴里送“白色画卷”，而格蕊丝转过头看着安东尼斯，迅速的做了个装哭的表情。
安东尼斯明白，格蕊丝至少要等他先尝过了才敢开始。
安东尼斯把每道菜都盛了一点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开始一一试吃。
让安东尼斯有些意外的是，看上去像是糖果的“公主假日”并不是甜的而是咸的和辣的；而其他的菜除了都透着一股植物的清香，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味道——尽管安东尼斯吃不出它们的原料是什么。
安东尼斯对格蕊丝轻轻点了下头，表示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
格蕊丝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的开始给自己盛菜；然后，她手微微的颤抖着把一小口一小口的食物开始送进嘴里。
从格蕊丝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些东西虽然味道不诡异，但她也绝对一点都不喜欢，只是不会立即吐出来而已。
蒂恩娜很快的就吃掉了半盘“白色画卷”。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桌子，有点惊讶的说道：“你们居然还挺能适应这里的食物的啊。”
桌子上其他四个盘子里的菜也都差不多只剩一半了——都是安东尼斯的功劳，格蕊丝实际每道菜只吃了一两口。
“那也是得感谢您帮我们点了最适合我们的菜呀。”格蕊丝满是讨好的语气。
“行。那谈正事吧。你们还要再订几套演出服是么？”
“是啊，我们现在一晚上连演两场，第一场下来衣服都被汗湿透了，我们的演员需要换新的再上第二场。”
“那就这点事，需要专门跟我谈？”蒂恩娜略皱了下眉头。
“如果只是订货，肯定不敢占用您宝贵的晚餐时间啊。其实我是在想，能不能借着做新一批演出服的机会，真正的把样式好好修改一下。目前我们的演出服是基于去年的一套很仓促画出来的草图，虽然一直也在改进，但问题还是不少。我想，是时候让演出服的设计品质有一个真正的提升了。此外，我们很有可能会在大帝诞辰的庆典上表演，也许还需要特殊的服装，我也想听听您的建议。”
“唔，大帝诞辰庆典？你们还挺厉害的，已经可以去那里表演了。不过，庆典演出服的设计，我没什么可以做的，那是教会负责的事情。”蒂恩娜态度冷淡的说道。
“那……”格蕊丝在努力的想着该怎么继续谈话。
“别紧张，姑娘。我没说现在大家就散伙。想修改样式是么？准备好多付一大笔钱了么？如果我动手改，那可不是免费的了。”蒂恩娜把玩着烟斗对格蕊丝说道。
“如果您肯帮这个忙，钱不是问题。”
“帮忙？我可不是帮忙。我是在赚钱。行，你一说修改样式，倒是让我技痒了。既然不怕花钱，那咱们今天就好好聊聊这个。”蒂恩娜说完，从提包里拿出了一个硬皮本子。
“那实在是太感谢了！”格蕊丝又满脸堆笑了。
“不谢。我说了这是为了赚钱。你们是湖畔少女是吧。”
“啊！您记得我们的名字！”格蕊丝有些意外的说道。
“你今天不是一来就跟我说过了么。其实，我看过你们的演出，说实话，虽然音乐风格上我不敢苟同，但你们的表演让我印象挺深。”
“呀！那真是太荣幸了。您下去如果再来看演出，一定通知我们一声，我们给您留最好的包厢位置。”格蕊丝说完，偷偷的给安东尼斯递了个兴奋的眼神。
安东尼斯明白，她在说“这下更有门了。”
“呵。”蒂恩娜又是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咱们先从你们最引人注目的那位少女开始。”
蒂恩娜埋头在本子上画了一会，然后拿起来展示给格蕊丝和安东尼斯。
她画的是希拉的演出服。样式非常精确，连配饰都一个不差的画出来了。
更关键的是，虽然是随手涂出的草图，但看上去却像是用心绘制的插画一样线条流畅造型优美。
“哇！神呐，您居然记得这么清楚。太佩服了。”格蕊丝这次是真心在夸赞了，她完全瞠目结舌。
“这是吃饭的本事。”蒂恩娜淡然的说道。
接下来，蒂恩娜就开始对湖畔少女的演出服存在的问题侃侃而谈。
“穿这套衣服的演员，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看上去像是人气特别的高。她一出场，观众全都在高喊‘女神’，把我吓了一跳。那么问题就来了，她目前的演出服，看起来可完全不像是‘女神’而像是个中学军乐团的领队。所以，我认为，这套演出服需要修改很多，要看上去更加飘逸灵动，要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蒂恩娜一边说着一边画了新的草图。
接下来，她对其他三人的演出服也做出了修改。
蒂恩娜认为多丽娅的裙子过长，既妨碍了她跳舞，又掩盖了她的可爱气质。而且，过多的丝带装饰并不符合多丽娅的实际年龄。
“这姑娘个子虽小，但并不真的那么年幼，穿着一身看着像女童的衣服，太古怪了。”蒂恩娜说。
而对于艾蕾蒂娜的演出服，蒂恩娜的看法是“太松垮了”。
“你们是想让这衣服看上去像正规军装，但它实在是不够紧。你们借鉴的这个时期的军服，都是完全的贴在士兵身上的，尤其是腰部，那是紧绷着的——而你们的这个跟现在的军装一样腰部是散的，不准确也不好看。另外，它也缺失了必要的军事化装饰细节。例如，竖向肩章、大腿上固定袜子的皮绑带、靴子的金属后跟，等等等等。”
至于艾尔莉的衣服，样式上蒂恩娜倒是并没有提出过多的意见，只是认为尺寸不太合适。
“上衣的胸围明显做小了，我都担心这演员又跳又唱的最后因为喘不过气来昏倒。给你们量尺寸的是谁？把衣服做成这样该扣一个月薪水。”
“呃……原本该是我穿这套衣服上台，但后来因为某些原因，现在的这位演员把我顶替了……我们俩看着身材基本上一样，就没再重新量尺寸……”格蕊丝有些尴尬的说道。她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前胸。
“基本一样，那怎么能行。紧身的衣物，一毫都不能差才有最好的效果。如果要订新的演出服，一定重新量过。”
“一定，一定。”格蕊丝勉强的笑着答应道。
“哦，还有，其实对于这位演员，我最大的修改建议是，别这么化妆。首先，她听声音看表情都很清纯，你为什么也要给她挂上标价牌？而且，她天生长得就挺可人儿的，结果现在给我的感觉是你生生的把她画成了另外一个人。何必这样？”
“呃……那个，我……”格蕊丝支支吾吾了起来。
蒂恩娜抬头看了格蕊丝一眼，突然笑了起来，说道：“哈哈，我明白什么原因了。她顶替了你的位置，所以你就要让她看上去像你。嘿，从这个角度来说，你的化妆技术还真是不错呢，虽然是在给自己脸上挂标价牌。”
“没有没有……”格蕊丝连连的摆动着双手说道：“我不是要让她看上去像我，而是我们本来长得就很像，我给她化妆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复制了给我自己化妆的程序……您的话我明白，我以后不偷懒了，我专门针对她原本的长相精确的设计一套妆容……而且，尽量不画的像是……呃……标价牌……”
“是的，蒂恩娜女士，顶替格蕊丝的这位演员跟格蕊丝真的长得非常像，别人都以为是双胞胎。”安东尼斯也出来替格蕊丝打了圆场。
“呵。”蒂恩娜又发出了标志性的不置可否的笑声。
“行了，现在四个人的演出服修改草图都齐了，格蕊丝，你也仔细看看，然后给我说说你的想法。别藏着掖着，有意见就提。我的修改基本完全从服装本身出发，你需要看看这是否符合你们舞台表演的需要。对于唱歌跳舞我是不懂。”蒂恩娜说完把自己的硬皮本子递给了格蕊丝。
格蕊丝接过本子，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阵子之后，恭敬的说道：“蒂恩娜女士，对不住，确实我需要提一些意见。您修改完以后看上去漂亮太多了，但是的确有些设计会让我们不方便做一些舞蹈动作。”
“哦？”蒂恩娜抬了抬眉毛，饶有兴趣的说道：“预料之中。那咱们就好好讨论下怎么才能又好看又不耽误事。呵呵，我这人一到了讨论设计方案的时候就兴奋，来来来，赶紧有什么想法就都提出来。别担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这人没那么多讲究。”
“哦，那我就多有得罪了。”
格蕊丝开始表述自己的想法，而蒂恩娜认真的听着。因为格蕊丝拿着她的笔记本，蒂恩娜就直接扯过一张菜单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两个人全神贯注的讨论着，蒂恩娜没有再说任何刻薄或讽刺的话，而是一直态度诚恳的跟格蕊丝交换着意见。
被完全遗忘在一旁的安东尼斯觉得挺欣慰，他和格蕊丝两个人被蒂恩娜折磨了这么久，现在气氛终于回到正轨上了。另外，格蕊丝谈正事时的沉着干练思路清晰也让他觉得如果跟她一起生活，那么未来的路应该不会很艰难。
快一个钟之后，经过若干轮的修改，蒂恩娜和格蕊丝终于达成了一致。两人相视一笑，蒂恩娜两眼放光的大声说道：“太过瘾了，很久没这么畅快淋漓的改过设计方案了！”
格蕊丝轻拍着双手，同样兴奋的说道：“我们的运气确实太好了，能穿着代表雷氏工坊最高设计水平的演出服上台。我们肯定会成为最出色的歌舞团。”
蒂恩娜猛吸了一口烟斗，扬着眉毛说道：“自信点，我代表狼国最高设计水平。”
“是的是的，狼国最高水平。”格蕊丝和安东尼斯异口同声的赞同着。
“那既然谈的这么高兴，怎么能缺了酒。来，小朋友们，我请你们喝好酒。”蒂恩娜说完就按下了桌子上一个金色按钮。
片刻之后，侍者出现。
“来一瓶勋章牌的鲁斯科安，十年陈的。”蒂恩娜轻描淡写的说道。
安东尼斯被吓了一跳，因为他知道，勋章牌的鲁斯科安是狼国最昂贵的烈酒之一；而且，不但贵，这酒的后劲还奇大。跟可图兹齐的猛烈袭来不同，鲁斯科安的酒劲是慢慢释放的，喝上一小杯，就会让一个人逐渐的变得越来越不正常直至人事不省。
现在喝这么烈的酒，合适么？
但是这由不得安东尼斯去质疑。装在深紫色水晶瓶里的勋章牌鲁斯科安没过多久就被送上了桌。
“行了，放在这里我们自己倒。”蒂恩娜打发走了侍者。
“来，格蕊丝，给你自己倒满一杯。这酒很贵，不喝可惜。”蒂恩娜微笑着说道。
格蕊丝刚想去拿酒瓶，但却把手收了回来，说道：“我怎么能抢在您之前给自己满上呢，我得先给您倒上一杯才合规矩吧。”
“我都说了我这人没那么多讲究，别跟我提什么规矩。而且，我肠胃不好，不能喝酒，这就是给你点的。今天大家都高兴，你还是我的同乡，对吧，不喝说不过去。快给自己满上，别客气。”蒂恩娜颇有些亲热的说道。
格蕊丝笑了笑，拿起水晶瓶给自己满满到了一杯鲁斯科安。在她的杯子满了之后，她又准备给安东尼斯倒酒。
“诶，慢着。现在还轮不到他喝酒。这是咱们两个女人的局，他坐在旁边一声不吭，纯属摆设，没资格跟你同时喝。等你喝过了，那才轮到他。”蒂恩娜阻止了格蕊丝。
格蕊丝只得放下了酒瓶，安东尼斯看到她的嘴角又抽搐了一下。
这似乎有点不对头，安东尼斯心想。他知道格蕊丝也意识到只让她一个人倒上酒可能接下来的不是什么好事。
“格蕊丝，怎么说呢，刚才咱们讨论了那么多，我觉得跟你都有点忘年交的感觉了。我已经很多年没遇到你这么聪颖干练而且领悟力极好的女孩子了，你可比很多男人都有能力，我喜欢这样的年轻姑娘，所以我一定要请你喝最好的酒；而如果我还年轻我会跟你对饮。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尽管说。”蒂恩娜的话听上去很诚恳。
格蕊丝眼睛里出现了光芒。安东尼斯知道，她心里又在喊“有门”了。
但格蕊丝也并没有急匆匆的抛出今天的真正目的，而是也做出一副诚恳的样子说道：“蒂恩娜女士，怎么可能又让您请喝酒还要求您帮忙呢？其实今天能跟您聊这么久，我已经知足了。”
“哈。”蒂恩娜笑着说道：“还是把我当外人不肯说实话。怕什么呀姑娘，拿出刚才跟我讨论方案时的气魄，告诉我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再唠叨一次，别担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这人没那么多讲究。而且，时间不多，今晚上我得赶回乌多，如果有什么事情不赶紧说，那就再等至少三个月甚至半年吧。”
“呃……”格蕊丝在犹豫。
“一看你这迟疑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有话要说。说吧姑娘，我蒂恩娜可是很少请人喝这么贵的酒。如果我请你喝酒了你还不跟我坦诚的话，我可得伤心了。”
蒂恩娜的话已至此，格蕊丝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好……那我就斗胆问您一句，我们湖畔少女可不可以给雷氏工坊挂牌？我们现在在伯伦奈斯名望很好，还会在大帝诞辰庆典上表演；而且以后我们的演出服也是您亲手修改的，所以……”
“所以足够有资格挂牌是吧。嗯，有道理，我考虑一下。”蒂恩娜开始连续的抽起烟斗来。
“诶？你怎么不喝酒？非要等我答应你你才肯喝？来，干杯。”蒂恩娜举起了自己的空酒杯。
“哦不不，不是这样的。太感谢您请我喝酒了，我这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干杯”格蕊丝也端起酒杯。
格蕊丝的举动把安东尼斯吓了一跳，他可不敢想象她干了一整杯鲁斯科安会是什么后果，于是他赶忙说道：“蒂恩娜女士，我替格蕊丝喝好不好？这酒劲大，她可能吃不消。”
蒂恩娜皱起了眉头，严厉的说道：“我跟我的忘年交干杯酒，你来掺和什么？你看不起格蕊丝是吧，她吃不消？她可比你这小家伙经受的历练多太多了。你给我闭嘴。”
格蕊丝也给安东尼斯使了个眼色，表示不需要他帮忙。
安东尼斯只得乖乖的听话。
“干杯，蒂恩娜女士，感谢您的帮助。”格蕊丝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无色透明的酒浆。
“干杯。格蕊丝小姐，感谢你跟我说了那么多撒若尔城的事情。告辞。”蒂恩娜把空杯子在嘴边虚晃了一下，就直接站起身来准备离席。
格蕊丝和安东尼斯都大惊失色。
“您要走了？那个挂牌的事情咱们还没谈呢？”格蕊丝也站了起来，表情慌乱的说道。
“谈什么谈。知道挂牌的团体需要什么条件么，就跟我说要挂牌。声望好？一群脸上挂着标价牌的女孩子合着俗淫的小曲儿在舞台上扭来扭去谈何声望。而且，还跟我东绕西绕，耽误我那么多时间。”
“诶，不是，蒂恩娜女士，我不是有意浪费您的时间……”格蕊丝又满面堆笑。
“闭嘴。”蒂恩娜把自己本子上画着设计图的页面撕下来扔在桌上，又从包里拿出两个金色的筹码往纸上一拍，露出讥讽的笑容说道：“拿去付账，余下的都归你们，修改演出服我也不收费了。你看，你没白喝这杯酒。还不感谢我？”
“呃……谢谢您……”格蕊丝的身体在发抖。
蒂恩娜正准备扬长而去，却又把脸转了回来，用像刀子一样的目光盯着格蕊丝说道：“哦，补充一下。你们那个什么市长不是我的父亲，他是个恶棍。我的母亲就是为了躲避他的骚扰才不得不逃亡。我的亲生父亲是狼国人。你们那个撒若尔城出来的没一个是好人，全是些下贱荒淫的骗子，包括我母亲！”
安东尼斯此时恨不得跳起来给蒂恩娜那张瘦削的脸来一拳，但他知道这样于事无补，还不如关照下格蕊丝。
而格蕊丝还僵直着身体站着，眼泪滚滚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