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庆典

作者:水星路客 更新时间:2021/2/17 13:59:36 字数:10150

莎尔娜一进屋就顺手把房门紧紧的关上了。

安东尼斯又是一阵心跳。

难道她这严肃的表情又是在演戏,实际上这次就是来……

莎尔娜没有立即说明自己的来意,她环视了安东尼斯的房间一圈之后,坐在了长软椅上。

“要不要……喝点什么?”安东尼斯客套的问道——当然,他也是想让气氛不变得尴尬。

“好啊,白茶就行。”莎尔娜翘起了二郎腿。

安东尼斯赶忙从奥术保温壶里倒了一满杯白茶,递给了莎尔娜。

莎尔娜并没有立即喝,而是把茶顺手放在了边桌上。

“你不是有事要问我么?”安东尼斯决定不绕圈子了。

“嗯,对啊。你和格蕊丝真的要结婚了?认真的?”莎尔娜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认真的。她连婚礼细节都策划的差不多了。”安东尼斯把小饭桌旁的一把椅子拉了出来面对着莎尔娜坐了下来。

“那就好。结婚的钱呢?攒够了?”莎尔娜低头摆弄着自己手指上的一枚戒指。

“大概还没有,正在攒。不过我们都不是狼神教徒,可以先不举行圣婚仪式,自己搞个简单的婚礼就行,那样就省了很多钱。”

“嗯……不过,这也得花不少。如果真的急需钱的话,记得跟大家说一声啊,我们大部分人钱都暂时花不出去,完全可以借给你们。别不好意思,我们不会因为你们借钱就说三道四,但是……”莎尔娜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安东尼斯。

“但是?什么但是?有话就直说吧。”安东尼斯知道莎尔娜这“但是”后面肯定有让他听上去不那么高兴的内容。

“我就是想说,光明正大的借就好了,我们都不会拒绝,也不会嫌麻烦。但是,从公共资金里面偷拿,那就……你明白。”莎尔娜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安东尼斯一头雾水。难道莎尔娜发现格蕊丝挪用公款了?

“我的那个包,很感谢你给找回来。但是,现在里面只有两个筹码了,少了三个。安东尼斯,我们也算是老同事了,如果你需要钱就直接提,但是,那三个筹码,你不能拿。”莎尔娜把翘着的腿放了下来,身体略前倾的低声对安东尼斯说道。

安东尼斯的脑袋瞬间嗡的一声。

这可是莫名其妙的麻烦了,这包被放在大剧院里面那么久,而且经历了若干场彩排,最后还被艾尔莉拿了一阵子,想说清楚筹码是怎么丢的可不那么容易。

“我没拿啊,这包我就没打开过。”安东尼斯只能先说明自己的无辜。

“呵呵……”莎尔娜冷笑了一下,说道:“我自认为我还是有资格被你真心相待的,但没想到……”她把身体靠回到椅背上,又翘起了二郎腿,冷笑一直挂在脸上。

“不是,你的包在大剧院放了一下午,来来回回这么多人,任何人都有可能打开包拿筹码啊,为什么非说是我?”安东尼斯有些愤慨的说道。

“为什么?来,我给你说为什么。我这包里面装的东西很重要,所以我买了个魔法锁。而这锁只有我自己打得开……”

“对啊,你看,只有你自己可以打开你的包,你怎么还在怀疑我?”安东尼斯迫不及待的吼道。

“等着,我还没说完呢。这锁很贵,寿命也有限,如果一直保持闭锁状态很快就坏了。所以我只在带着包外出的时候锁上。锁可以定时,所以我今天就给它定到晚饭前自动解锁,我觉得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怎么都已经回来了。那么,这就意味着,下午大剧院全是人的时候,没人能从里面拿走东西,除非把包弄个洞;而如果包是完整的,但里面丢了东西,肯定是在晚饭左右的时间有人打开了它。你自己说说,晚饭时间拿着这包的,除了你,还有别人么?”

“这包是艾尔莉给我的啊!她首先发现了你的包,然后一直拿着,我去了她才给我。”安东尼斯脱口就说了出来——尽管旋即他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很可能会给艾尔莉惹上大麻烦。

不过,这个时候满是妇人之仁也是不明智的。

“啊?艾尔莉?你骗谁呢,她不是去治脚了么,怎么会在剧院。知道她当时也不在我们这里你就往她身上推?”莎尔娜紧紧皱起了眉头。

“她早就治好了啊,然后一直在剧院里练习走舞台下那个通道。她说一去剧院就看到了你的包,然后她就挎在了自己身上。我去找包的时候碰到了她,她就把包给了我,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是你们正在吃晚饭了。不过,她不希望你们知道她去过剧院。”安东尼斯一边说一边心里对艾尔莉默念对不起。

“哇哦……”莎尔娜眉头更紧了,她沉默了好半天之后,直接站起身说道:“行了,那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好了,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丢的钱我自己补上。我回去了。”

“这……”安东尼斯使劲抓了抓头发,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再说一遍,忘掉这事,我一个铜子儿都没丢。另外,也不要再跟其他人说你在剧院碰到过艾尔莉。”莎尔娜说完就匆匆离开了安东尼斯的房间。

虽然还是满腹疑问,但多一事总归不如少一事,安东尼斯倒也轻松了。不过,他在心里暗暗的告诉自己,艾尔莉可能以后要多加提防了,如果真的是她拿的筹码的话。

第二天一早,歌舞团如常又去帝国大剧院排练,而艾尔莉除了脚踝上还贴着膏药,其他根本看不出任何与往常不同的地方。她甚至还非常亲热的跟莎尔娜聊天,而莎尔娜也没有表示出一丝半点异样的态度。

也许昨天下午的苦练还是起了作用,艾尔莉在登场时的表现好多了,越来越接近与其他三人同步了。

蕾内妲看到艾尔莉的明显进步也很高兴,直接夸赞湖畔少女的表演肯定是这次庆典上最引人注目的。

“你们算是给常年一成不变的庆典带来了非常多的新鲜感,等你们恢复自己的演出之后,我也得去好好观赏一下了。”在彩排最后一次结束之后,蕾内妲兴奋的说道。

“哼,原来你从来没来看过我们啊!”格蕊丝故作愤慨状。

就这两天的交道,格蕊丝和蕾内妲看上去迅速的变成了朋友。

“哎哟我的格蕊丝团长,我老爹管的严,除了雅乐表演,其他的都不支持我去。不过现在我决心不管他了,我要来捧你们的场。”蕾内妲亲密的揽了一下格蕊丝的肩膀。

“那可说定了啊,到时候我给你预留最好的位置。”格蕊丝笑着说道。

“哎,艾尔莉啊,你未婚夫是不是每场表演必到啊,如果是的话,我正好当面跟他说声对不起,好多年前我那虚晃一枪算是把他搞得够难堪的。别看我们工作的范围差不多,但我一直也都没机会跟他直接见面。前几天我听说参加庆典的新歌舞团湖畔少女的成员居然是他的未婚妻,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就想啊,这位大少爷终于找到合适的人结婚了啊……呵呵……”蕾内妲大概是发现自己话说太多了,于是就戛然而止然后自嘲的笑着挠了挠头。

“呵呵……”艾尔莉也跟着不情愿的笑了两声,然后说道:“他不会来看表演的,你放心吧。”

“我也不是怕见到他,只是……诶算了算了,这些事不说也罢。大家今天表现的太好了,就是上场的时候如果可以完全把眼睛睁开然后保持自然的笑容就太完美啦!辛苦了,今天到此为止,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吧,备战正式表演!”蕾内妲举起双臂做了个努力的姿势。

“休息什么呀,我们回去还要继续排练自己的曲目呢。”格蕊丝噘着嘴抱怨道。

“哟,你们的上级这么禽兽啊,要不以后我去申请当你们的负责人吧,正好我早就不想在我爸手底下干活儿了。”蕾内妲看上去不是在开玩笑。

安东尼斯注意到,蕾内妲这句话出口之后,艾尔莉的脸不由自主的微微抽搐了一下。是啊,要跟自己未婚夫的疑似前女友共事那可够刺激的。

不过,蕾内妲马上就自我否定了,耸了耸肩说道:“可惜我也就只能说说,你们是归公共事务委员会管的吧,那个部门我可挤不进去。”

艾尔莉看上去明显松了口气。

在极端忙碌和紧张的几天过去之后,大帝诞辰庆典的日期终于到了。

天蒙蒙亮,湖畔少女歌舞团的一众人员就坐上了教会安排的搭载他们前往位于月桂区的大帝圣殿的专线飞艇。虽然格蕊丝和艾尔莉一听要坐飞艇就浑身发抖,但她们也不好搞特殊单独坐马车;况且,乘坐马车的话,从市政厅大楼走到偏远的月桂区也需要太久的时间了。

歌舞团里的大多数人从未去过专门为宗教活动建设的月桂区,所以当飞艇接近这个位于伯伦奈斯东北角的高地时,很多人都睁大了眼睛被眼前的景色表示出了惊讶。

月桂区跟伯伦奈斯的其他城区看上去迥然相异,这里没有任何“现代”风格的直上直下的高楼,放眼看去除了各种神庙似的建筑就是无数大大小小的广场。

月桂区有着两个耸立的山丘,其顶部分别修建了两座占地巨大的庙宇。

根据同行的莱拉的介绍,安东尼斯得知,面向正东方通体纯黑式样朴素庄严的是狼神圣殿——正式名称是“全能狼伯伦奈斯行辕”;而体量小了至少三分之一,面朝东北方紫墙金顶带有颇多装饰的则是大帝圣殿——他们这次的目的地。

“如果我们是去狼神圣殿表演,那可就要麻烦多了。”莱拉说道。

“规矩更多么?”格蕊丝有些好奇。

“如果是去那里的话,要上台表演的人啊,需要提前三天就住进圣殿山下的配殿中,然后每天斋戒且不可接触异性。而如果这三天里有任何人触犯了一丝清规,将会被罚至少一年不得上台表演。”

“这也还好啊,不算麻烦,就是容易让人烦躁而已。”拉维不以为然的说道。

然而格蕊丝却悄悄在安东尼斯耳边嘀咕着:“嘿嘿,三天不吃肉,而且还不能碰你,我做不到……”

安东尼斯无奈的笑了笑,调皮的捏了下格蕊丝的大腿。而格蕊丝顺势捉住了安东尼斯的左手,并把它按在了自己**的部位。

安东尼斯惊讶的发现,隔着裙子的布料,他的手都能触到润湿感。

安东尼斯对格蕊丝做了个鬼脸,摇了摇头,而格蕊丝又把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放心,我不会在圣殿就**大发的。我现在想那事,也是为了抵御恐高嘛……”

格蕊丝的方法也许真的很有效,她走下飞艇的时候依然气色很好;而一直沉默的坐着的艾尔莉就脸色惨白了。

大帝圣殿正面的主广场上已经搭好了一个华丽的舞台,果然大小跟帝国大剧院里的那个一模一样。舞台后面有着一排临时建起的木房子,这就是演员化妆和做准备的地方。

在莱拉的带领下,歌舞团所有人很快办好了身份审核和注册,被允许进入舞台区。

安东尼斯大老远就看到了蕾内妲,她在忙碌的指挥着。

而蕾内妲一看到湖畔少女的众人,就立即快步走来,笑着说道:“朋友们,马上我的助手就带你们去化妆间,而她会在那里一直陪着你们。一切都跟我们彩排的一样,她手里的铃响第一次的時候,四位姑娘来到舞台下通道门口等着,而两位乐手直接去舞台上的等候区——推你们那台机器的时候小心点;而铃响第二次,姑娘们就进通道,按照我们彩排的步速往前走,然后同时登台。我相信大家都没问题的!我就不多聊了,表演结束后我再来找你们!”

在蕾内妲助手的带领下,歌舞团来到了属于他们的化妆间——这倒是比帝国大剧院的好,至少男女之间的分隔不再是块布帘了。

“大家从容一点就好,时间足够。”蕾内妲的助手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不到半个钟,所有人就把妆画好了,然后全部聚在了屋内女性的这半边。

“现在呢?我们干点什么?”希拉问道。

“就只能等,在通知你们上场之前,谁也不能出门。你们演完之后,在这里换回普通的衣服,就可以去观众席里看后面的演出了。而在庆典的最后,大帝灵体会被从圣殿里请出来供所有到场的人瞻仰。然后,大家就可以回家啦。哦,对了,不需要上场的各位也先在这屋子里等候,别出去看热闹。”助手说道。

“要等多久啊?”希拉又问道。

“嗯……你们上场大约还有不到一个钟。”

“这么久啊,希拉你一直穿着这个能行?”莎尔娜捏了捏希拉的胳膊——其实是皮壳。

“这里很凉快,只要我不动,就行。但穿着这个唱唱跳跳的一个钟我就完蛋了。”希拉略微活动了一下身体。

因为有个不熟悉且也不健谈的陌生人在场,歌舞团的众人也不好意思聊天,而且大家多少还是有点紧张,于是所有人就默默的等着。

过了好半天,安东尼斯隐约听到屋外有嘈杂的人声。

“嗯,要开始了,你们也随时准备,第一首赞歌并不是特别长,他们演奏不到最后你们就要出门了。”一直看上去有些昏昏欲睡的助手瞬间变得精神起来。

在一大段的经文朗诵之后,音乐声响起。这是第一首赞歌《伟哉!吾等之行在地上的神》。

听上去是大乐团演奏的雅乐,庄严肃穆,但演唱者的嗓音里满是欣喜。

“这是教会的圣乐团在表演,后面他们还要出场,所以大家现在看不到他们也不用太失望。”助手说道。

音乐演奏了足足有十分之一个钟之后,助手手里的小盒子响起了铃声。

“快快快,去舞台边准备。”助手喊道。

四位湖畔少女以及安东尼斯和德洛兰鱼贯而出,推着穆克盒子的安东尼斯险些栽了个跟头。

根据彩排的程序,湖畔少女来到舞台下的通道门口,而安东尼斯和德洛兰直接由一个坡道走到了舞台第二层幕布后面的准备区。

准备区站立着很多的工作人员,他们没有跟新来的这两位乐手打招呼,而是全都紧张的盯着前方。

片刻之后,准备区的一角响起了铃声,安东尼斯身旁的舞台工人提醒他们该进入演奏区了。

安东尼斯知道,这时候四位湖畔少女也进入了通道。此时,第一首赞歌已经结束,一位神官又开始朗诵与第二首赞歌相关的经文。

演奏区的布局也跟帝国大剧院里完全相同,安东尼斯和德洛兰迅速就站好了位置。

一位同样穿着白袍的舞台工人右手举起,表情严肃的作侧耳倾听状。

“……干戈之末,平和之世。”神官读道,这是这段经文的最后一句话。

安东尼斯知道第二首赞歌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

“世”字的余音刚刚消散,安东尼斯面前的舞台工人就迅速将手向下一挥。安东尼斯立即按下了穆克盒子上的一个按钮,悠长圆润的图巴斯管声响起。

接下来,安东尼斯和德洛兰就一丝不苟的演奏着各自的乐器。他们看不到湖畔少女在舞台上的表现,但是从传到耳朵里的歌声安东尼斯可以判断出四位演员应该没有出任何岔子。

因为神圣的庆典并不是普通的歌舞表演,所以一首赞歌结束之后观众并不被允许鼓掌或欢呼,所以安东尼斯自己完全无法从观众的反应来判断人们到底对湖畔少女演绎的《真正的冠军》是什么态度。

当最后一个音符奏完之后不久,舞台工人又举起了右手,安东尼斯和德洛兰赶忙带着乐器按原路离场。

一走出准备区,安东尼斯迎面就碰上了一队穿着兽皮脸上涂着油彩且手拿乐器的壮汉——其实也并不都是壮汉,这队人里面有两位女性。

很明显的,这是一支纯正的战歌乐队。安东尼斯有些意外,他以为战歌这种极为粗野的风格不会出现在宗教活动上。

不过,安东尼斯他们也没有时间仔细观察这支乐队了,他们要抓紧时间回到化妆间去。

当安东尼斯和德洛兰进入化妆间的时候,四位湖畔少女也恰好刚刚到。

“我的神哪,穿着这皮壳唱跳,一首歌下来就受不了啦!我自己的皮大概湿透了。”希拉一进化妆间就忙不迭的直奔给男性换衣服的那半边。

“辛苦了辛苦了!”格蕊丝莎尔娜双双笑着迎了上来。

“好紧张,观众一个个的都那么严肃,我都不知道他们觉得我们演的好不好。”艾蕾蒂娜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他们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们,这至少说明他们不讨厌我们的表演。”艾尔莉倒是看上去很淡定。

“是的。”蕾内妲的助手接过了话头说道:“我注意到一向最挑剔的几位贵宾观众都没走神,这意味着大家的表现非常吸引人。”

“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呢?”格蕊丝问道。

“卸妆,换衣服。如果想休息,可以在这里多呆一会。但如果想看后面的表演,那么大家收拾好了就出门吧。我就在门口等着,如果你们出来,我就带你们去演员专用的观众席。”

“好,那大家是想休息还是想快点去看别人的表演呢?”格蕊丝在征求众人的意见。

“看表演!”所有人——包括又在打哈欠的欧兰——都异口同声的说道。

“哦,那你们动作快点吧。不过现在这第三首赞歌你们应该是赶不上了,但他们的声音很大,在这里应该听得很清楚。那好,我先出去等着啦。”助手说完就离开了化妆间。而她刚刚关上房门,安东尼斯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雷鸣般的鼓点。

“开始了。”格蕊丝兴奋地说道。

在快速且凶狠的鼓点带领下,侵略性极强的低音苏亚琴和弦像密集的重拳一般袭来,紧接着,各路乐器以及宛如兽吼的人声也加入了。

“哇哦,这可真听上去像是千军万马奔腾。原来真正的战歌是这个样子啊,我们当初在音符竞技场听的都是什么东西……”格蕊丝若有所思的说道。

“竞……竞技场……不……不让……音……音量……这么……大……”德洛兰罕见的插了句嘴。

“看来战歌必须要在露天听才对啊……现在演奏的乐队叫什么?”格蕊丝向德洛兰询问着。

“锈……锈……锈刃……”

“锈刃?感觉不那么霸气啊,这么厉害的音乐,不是该叫利刃么?”格蕊丝有些不解。

“博尔德大帝有首著名的诗句:敌血如海,吾刃锈腐”,意思是在一次战斗中,他的顶级利剑‘紫炫’因为杀敌太多居然最后彻底坏掉了。锈刃这个词可比利刃背后的意思狠多了。”希拉头头是道的解释着,不过,旋即他又接着说道:“虽然这乐队很厉害,但我可觉得他们的风格跟这第三首赞歌不搭调啊。”

“为什么?我记得不就是叙述战斗的么?”格蕊丝依然表示不理解。

“《奇袭》说的是大帝奔救寇斯堡的故事,那场战斗是静悄悄的啊。事实是,博尔德带着几十人摸到了寇斯堡城外的罗慕撒尼-外海联军营地,四处制造混乱,让本来就互不相信的联军各部分产生了内乱,然后城内普雷斯顿的军队趁机……”

“呃……好了,咱们还是别说这个了,大家赶紧卸妆换衣服,可别耽误后面的演出。”艾尔莉突然打断了希拉。

“诶?”讲述的意犹未尽的希拉有些迷惑的看了眼艾尔莉,而格蕊丝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

安东尼斯瞬间就明白了,狼国现在历史书上的寇斯堡之战肯定不是希拉所讲的那个样子,大概已经变成了普雷斯顿龟缩在城里什么都没干,而博尔德自己带领部众一举击溃强大的联军。

希拉大概也懂了格蕊丝的意思,伸了伸舌头,就溜去脱皮壳了。

“那个,大家都赶快去收拾一下吧,不是非要卸妆的就先不卸了,换上合适的衣服咱们就赶快去看表演。”

格蕊丝的话得到了积极响应,上台表演过的六个人很快就从换衣间里出来了。

四位湖畔少女——包括希拉——都没有卸妆。

希拉现在看上去很滑稽,明明是个男孩的身体却有个娇艳的姑娘脸蛋。格蕊丝和莎尔娜看到他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你……这样能行?”莎尔娜一边笑一边问道。

“不是抓紧时间么,没事,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希拉挠了挠头。

歌舞团所有人都走出了化妆间,蕾内妲的助手果然就坐在门口。

在她的带领下,一行人绕来绕去来到了预留给他们的坐席。

安东尼斯此时才第一次看到今天庆典来了多少观众。

完全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人山人海,至少也有几万人,把本来就面积广阔的圣殿广场占得满满当当。

而广场的中央和四角的旗杆上高高的挂着巨型幕布,舞台上的影像在上面实时的播放着,这是为了让离舞台较远的观众也能看到表演。

现在第四首赞歌《不惧逆境,不畏奸佞》已经到了一半了。

这首歌相对比较沉闷,通篇就是中型雅乐团伴奏下的几位歌手在对唱——再现当年博尔德大帝与“窃国佞臣”索诺斯及其党羽在朝堂上著名的那场辩论。

意料之中的,扮演博尔德的演员相貌堂堂英气勃发,而“索诺斯”虽然长相还算英俊,但气质猥琐阴险,坐在后面王座上的普雷斯顿更是一个看上去萎靡昏聩的老年胖子。

安东尼斯在心里调侃的说道,还好,至少没有找一个丑八怪扮演索诺斯,还算是给我们西海留了点面子。

这首令人昏昏欲睡的对唱结束之后,依然还是宣讲神官朗诵经文,接下来,第五首赞歌《真神的旗帜,狼王之冠冕》终于让观众的精神又提起来了。

八十一人的教会大雅乐团再次秩序井然步调一致的上场,奏响了浑厚庄严的音符。

上一首赞歌扮演博尔德的演员又一次出现,不过他的穿着从之前齐整雅致的朝服变成了一身近乎褴褛的陈旧盔甲。

“怎么这么破啊……”格蕊丝小声嘀咕着。

“尊重历史嘛。大帝是从前线直接马不停蹄奔回火岩堡立国加冕的,为了赶上狼神谕示的吉时,大帝衣服都没换就开始了仪式。别小看这套破烂的盔甲,大帝可是穿着它参加了所有最知名的战役。”希拉摇头晃脑的解释着。

舞台上的“博尔德”慷慨激昂的唱着咏叹调,宣布狼神的国再次降临人世,而他将会带领神之子民浴血奋战,让这个被污秽奸邪蚕食的世界恢复符合神示下的纯洁美好。

在赞歌的末尾,“博尔德”从一位司祭打扮的演员手里捧起一顶纯黑色的王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然后合唱团齐声高唱三遍“伟哉!吾王登位,圣国降临!”。

“哇哦……我这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格蕊丝打了个激灵,有些调侃的说道。

“严肃点!”希拉毫不留情的呵斥格蕊丝,而他的眼中似乎含着热泪。

安东尼斯其实也被赞歌的气氛感染了,他觉得这比当时在腾灵城听过的西海国王颂壮阔多了。

接下来又是经文朗诵,然后第六首《永夜礼赞,骑士悲歌》演出开始。

安东尼斯原本以为将会有一群人走上舞台扮演南下投奔博尔德的永夜骑士团,然而,上台的只有那八十一人的大雅乐团,不过他们的服装全部换成了深紫色的全身轻便盔甲——永夜骑士团的制服。

安东尼斯对于这么多人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换完全身的衣服表示惊讶。

这首歌没有唱词,只有时而激昂时而低沉时而悲凉的音乐。

随着乐曲推进,大雅乐团演奏乐器的人在逐渐减少——应该是在表现永夜骑士团艰苦卓绝的南下过程中人员不停阵亡的情况。

而一旦一名乐手退出了演奏,他的盔甲就很神奇的瞬间变成了纯白色。

“神哦,全部都是魔法染料,这得多少钱……”莎尔娜长大了嘴,满脸被震惊的神色。

到了赞歌的末尾,舞台上只有一名乐手还在演奏,他用低音图巴斯管吹着极为雄壮但却也非常哀伤的调子,而此时其他八十名已经变成白色的乐手全部轻轻的发出一种具有圣洁感的咏唱声。

“有点夸张了,八千多人的骑士团和大帝会和的时候,还剩下至少两千人,这演的跟死光了一样。这不是在贬低永夜骑士团的战斗力么。”希拉撇了撇嘴。

“少说两句。”莎尔娜竖起食指放在了嘴唇之前。

第七首赞歌是《以吾之剑护汝之琴》,在开演之前的经文朗读时,希拉又在小声嘀咕:“会是谁扮演奥德李娅女王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就有了。

一位穿着有着紫与金装饰的纯白长袍、戴着白色祭司冠冕手拿金色古典苏亚琴的女士在宣讲神官读完经文最后一个字时就出现在了舞台上。

“我的神,这还真像女王。”希拉吐了吐舌头。

“你看你看,这是朵芮莎啊!”格蕊丝指着不远处的巨型幕布说道——上面的影像是舞台上的人的近景。

“还真的是她!没想到穿上这套衣服她简直和女王一模一样。”希拉眼睛都瞪直了。

“而且,她的姓都跟女王一样呢。”艾蕾蒂娜插了句嘴。

“对啊,我也想起来了。这可有趣了,她是女王的亲戚么?”希拉说道。

“可能性不大。女王的兄弟都没有后代,而狼国姓佩斯麦那的人可不少。”艾蕾蒂娜摇了摇头。

因为这是熟人在表演,歌舞团的众人都观看的越发认真。

这首赞歌没有乐团伴奏,只有朵芮莎一个人弹唱,但简单的乐器更加衬托出她嗓音的优美华丽。

不但声音好听,朵芮莎的表情也非常到位的再现了被心爱的强者保护的女人的那种幸福感和满足感。

“不愧是教会圣乐部的执事,这水平在全国来说都顶尖了。”艾尔莉艳羡的说道。

“你也加油啊,毕竟专门在大学里学歌舞表演的人也没多少。”格蕊丝的语气中满是真心的鼓励。

“我啊……呵呵……”艾尔莉微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当顶尖演员的福气。”

“什么叫没福气啊,你……”格蕊丝话没说完就被附近其他的观众示意闭嘴的手势打断了。看来所有人都不想错过一瞬朵芮莎的歌声。

这首赞歌并不长,大家都听得意犹未尽。

接下来的第八首赞歌《撼世之战》的表演方式又让安东尼斯颇为意外。

他本以为又是大乐团壮阔的演奏,但其实舞台上只有两个人——“博尔德”和“斯盖拉”。

“又不准确了,在这次战役的时候,斯盖拉头发还没变全白呢。”希拉又忍不住挑起错误来。

两位演员在进行着快节奏的对唱,这似乎并不很吸引人,但慢慢的,演员背后出现了魔法的光芒——“博尔德”是深紫色而“斯盖拉”是暗金色。

这魔法光芒犹如有生命一般,随着歌声的节奏在空中进行着“交锋”。

随着对唱的气氛越来越紧张,魔法光芒的形体也越来越大,慢慢的整个舞台都被这紫与金给覆盖了。

最终,两团光芒碰撞在一起,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响,而它们散去之后,空中浮现了一座顶部被炸平了的山的立体影像。

“这是忒瓦山,当年是可图阿鲁德地区的名山,博尔德和斯盖拉的这次魔法战斗引起的爆炸直接让这座山矮了一半。不过,后来博尔德干了更不得了的事情,他又用魔法搬来石头把忒瓦山的高度补齐了。”希拉又忍不住开始卖弄自己对于博尔德历史的知识。

然而安东尼斯却认为狼国的历史可能再次不真实了。根据他的《名人列传》上的记载,被狼国人称为“撼世之战”的这次战役其实过程并没有这么壮阔。在斯盖拉召唤出一条骨龙——古代黑魔法最高级的召唤物——之后,博尔德其实带领军队四散而逃。尽管最后博尔德的确也是用尽全力将骨龙抵消,但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他的战马断了腿,周围只顾奔逃的士兵也顾不上救他,他实在跑不掉,只能拼死一搏。至于把山炸平这种事压根没有发生过。博尔德真正炸过的山是在这次战役之后他进攻旋涡角时当地努拉隆卡教徒所召唤的巨型岩石,而且他也只是炸开了一个小口子就因为脱力而不得不撤离。

不过,接下来的最后一首赞歌《伟哉!吾王归于吾神》在安东尼斯看来倒是没太多夸张的地方。

因为使用魔法过度而身体虚弱的博尔德独自一人在费尔尼斯的狼临大神庙看雪的时候悄然逝去,而他端坐着的遗体两天后才被发现,那是已经完全被大雪覆盖。

在这首赞歌中表演博尔德的依然是之前见过的那位演员,他在民乐的伴奏下唱了一曲平静安详的小调。而当他闭上眼睛之后,大合唱团接下去把小调演绎成了一曲庄严但并不悲伤的圣歌。

安东尼斯此时想了起来,在《名人列传》中提到,博尔德生命的最后时刻为何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还是个谜。此时他的卫队全在城中,而王后奥德李娅本人也在狼临大神庙为腹中的胎儿祈福。

不过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去想清楚这些了,因为当最后这首赞歌一结束,立即有高级司祭上台宣布马上大帝灵体就将步出圣殿供所有人瞻仰。

“步出圣殿?难道灵体自己会走路?”希拉再次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然而实际上,大帝灵体只是坐在一个极小型的飞艇上缓缓的飘到了广场上空,并在一个不算很高的位置停下。

在场所有人都单膝跪下,但都把头抬起目不转睛的看着灵体。

现场一片静默,安东尼斯听到附近有人小声的祷告。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人们实在无法按照规矩沉默不言了。

灵体的眼睛突然睁大,瞳孔变成亮紫色,然后嘴巴张开,发出了悠长的一声“哦——”。

广场上的几万人在愣住片刻之后发出了兴奋甚至惶恐的声音。安东尼斯看到附近有个人直接晕倒了。

“这是安排好的么?太厉害了吧!”希拉倒是高兴的恨不得直接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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