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超人?特摄?”
“看起来似乎蛮有趣的嘛。话说日本和美国一样,似乎也很喜欢这种蒙面的超级英雄吧。”
“秋子姐姐这么说的话,那倒也没错啦……只不过,问题是那个黑色兔子面具……我好像从来就没见过这种类型的蒙面超人……”
“黑兔假面,在这个时候闯进我们的办公室,怎么说也不像正义的伙伴应该做的事吧?”
琢本纯一并没有在不速之客面前保持呆站状态,他朝窗边的黑兔假面靠近。
“是么?那么琢本纯一,我问你,你们正在谋划的事,难道可以认为是正义的吗?”
“居然敢直呼理事长名谓,真是无礼的东西……”
“中川,这点小事就别在意了。”纯一保持微笑,把脸转向窗台的黑兔假面。“‘正义’,确实是一个很好听,也很能哄人的名词呢。假面,对你来说那甚至可以说是生存的全部吧。可惜,我是个高中生,已经过了那种整天把可笑的‘正义’挂在嘴边的年龄。”
“那我也可以理解为,为了达成你自己的目的,即使要你违背正义也在所不惜?”
“……没错。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何为‘正义’根本没有标准。换句话说,你的伙伴,被数不清的人拿来当作行动理由的‘正义’,实际上只是为达成自己各种各样的目的所找的借口。正义,如果不是在强者手上的话,大概也不会存在吧。”
听到这种有些不负责任的言论,社联理事的女生们的视线变得锐利起来。不过身为理事长,纯一还是很快地对自己的言论进行了修正。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要改变这种扭曲的现状,重新定制出自己的正义!”
“哦,把自己所认为的‘正义’强加给他人,这样真的好么?”
“一定有人会理解的。如果自己真的没能得到所有人的理解,那时则必定会有另一个人取代我,推行自己所坚持的正义。照这样不断地循环下去,最终一定能够产生一个真正遵循大家都所认同的‘正义’的世界。”
“尚且不说你那远大的志向有多不切实际,琢本纯一,难道你没想过为了做这种试验,会有多少学生受到牵连吗?”
“不,请不要用‘牵连’这种词语割裂我们之间的同伴关系。这虽说是我的实验,实际上,也是大家为了自身所相信的正义进行的战斗。为了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必定要有流血和牺牲的觉悟吧。”
“就算你自己因此而成为牺牲者中的一员……这也值得吗!”
“如果成为其中一员……这大概也是我的使命吧。成为将大家送向彼岸的一具浮尸,这就是每个领导者都负有的使命吧。”
“愚昧!不可理喻的愚昧!”被激怒的黑兔假面激动地将手指指向纯一。“你的想法到底是何等的愚昧!对自己的生命没法保证,就拿出什么‘使命’的好听话来为自己脸上贴金吗!”
对于这种指责,琢本纯一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被名为‘正义’的使命套住的人,有资格说出这种话吗?”
Checkmate。纯一的反问,让黑兔假面顿时哑口无言。对正义的伙伴来说,确实,一生都活在名为“正义”的牢笼中吧。
“可是……你说错了,琢本纯一。我并没有被它套住,我并没有满足于唯一的‘正义’。”沉默了半天,黑兔假面缓缓抬起头。“正如你想要定制自己的正义一般,即使,被使命套住,我也没有因此而停滞,我还会继续寻找自己的正义,或者,也可以说,寻找使自己摆脱唯一的使命,能过按照自己的想法掌控自己行动的方法……就算真的会一事无成,至少我已经得到了,自己一直都在期待的事物,所以,我……我跟你是不同的!”
“已经,得到了吗?啊,那还真得恭喜你啊……”纯一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只不过,你知道的,要是那么容易就被摆脱掉的话,那种东西,就不能称之为‘使命’吧。”
“就算付出再大的牺牲也要办得到!我不会输的……不会输给使命,更不会输给你。”
黑兔假面学着电视里的特摄英雄,斗志昂扬地朝他眼中的恶势力伸出了食指。
“啊哈哈,看来我招惹到一个不得了的对手啊。黑兔假面,你的挑战状,我就收下了。如果你一直都无法认同我的想法,近的话,也许在下个星期,我们就可以一决胜负了呢。”
“不用废话,到应该我履行职责的时刻,我定会拼尽全力阻止你的。”
“只希望你的全力,到时候不会又变成破碎的泪珠。”
“承你贵言,那一定会是相当美妙的胜利者的眼泪!是你这种人,无论如何也羡慕不得来的!”
“请适可而止,你们两位!容妾身多嘴,可是不得不说,现在你们两位,跟小孩子在斗嘴有什么两样?”在硝烟渐渐弥漫起来的状况之下,担当着大姐姐角色的室町秋子发出了呵斥。
“理事长,请你明白一个道理,我们这群理事,正是因为相信你所举的正义,才会站在你身边辅佐你的。因此,你完全没有必要为自己的行径做出过多辩解。要知道,你的辩解,既是对同伴的不信任,同时也只会让对手印证她的猜想。”
正当纯一还想不出要用什么话来搪塞火力全开的室町秋子,她又迅速把枪口转向黑兔假面。
“还有黑兔假面小姐,妾身希望你是为了救回自己的同伴,才会专程来到这里挑起论战的,否则,就连你也做出这种毫无意义的挑发行为,未免会让人对学生会的精英感到失望。”
“室町小姐,我非常敬重像你这样的女性。只不过,我会站在这里纯粹是出于个人的意志,所以请不要牵扯到学生会。”
“行,妾身自然明白,就算学生会同社联处于地下的对抗关系,也不代表人员间的来往是绝对禁止的吧?你们如果真的有进来参观的意思,不管代表的是官方抑或个人,我们都会大门敞开,无任欢迎。只是,采取秘密潜入这种方式,还打算以正义之辩混淆视听,这实在是令人感到恶心。纵使是享有特权的学生会成员,采用下三滥的手段搜集情报,在人格上也绝对不可能得到他人的尊重。”
“室町小姐,你说的没错,我们的做法,是完全错误的……”
光太郎听得出,由机器转换出的电子音,仿佛在空气之中不断地颤抖。
(认输了吗?黑……不,远野沙织,那个毫无破绽的远野沙织,真的要在此承认自己的失败吗?)
在牵扯到学生会的话题之时,光太郎大概也觉察到,眼前那个装神弄鬼,说着一大堆让人仿佛置身云雾的话的家伙,同自己所认识的远野沙织有着至少八成的相似之处。而她会以黑兔假面的面貌出现在这里,大概也是为了掩盖光太郎的失败所做的补救措施吧。
“我们已经知道自己的失败与无能。所以,至少,琢本纯一,请把你的‘隔绝屏障’解除掉。让我们,有路可以离开。”
“……哦,我明白了。”
琢本纯一将手掌对向理事会办公室门口,然后做出将手掌轻轻收起来的姿势。
“走吧,马上离开这里,黑兔假面。但愿这是我们在这里的最后一次相会吧。”
“且慢,理事长!”在发了老半天的呆后,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巫女服少女中川舞,在看见黑兔假面要往门口走去之时,终于站了出来。“这样,很奇怪啊。任由这个身穿奇怪衣服的怪家伙在这里大闹一场,然后我们便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就放他走,这种事,根本就不符合我的常识。”
“行了,小舞,跟她继续纠缠下去,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好事……”
原本用嘴炮将沙织打得体无完肤的室町秋子,此时却反而拦住突然发难的中川舞。
“我才不管。凭什么只有秋子姐和纯一老哥明白发生了什么,却把我们都蒙在鼓里?”
“中川,这其中一部分牵扯到私人恩怨,你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
“那为什么还牵扯到学生会?他和理事长之间又有什么过节?就算会闯到这里都是出于私人恩怨,至少也该把他的真面目展现出来吧?你们大家难道都不想看吗?”
中川舞的话虽不同于室町秋子,只有连续的发问,可比起那些刁难的话语,却更为烫手。就连刚刚大活跃的室町秋子,此时也噤若寒蝉。
“快说话啊,黑色兔子,现在就只会像兔子一样把自己蜷缩起来吗?哈?”
(远野沙织,那家伙,不仅为了我跑到虎穴,还在室町秋子那样的平民面前遭到那种惨败,现在,又要被那个脑残女逼问,搞成这种境地,我至少也得负些责任吧。)
光太郎正想爬起来,半蹲在地之时,脑中却又闪过截然不同的想法。
(现在这扇门,确实已经通了吧。趁这个机会逃走不是更好吗?反正远野沙织,这个学生会的书记,一直以来都只是把我当成笨蛋那样耍,还总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贵族姿态,由社联那群家伙来收拾她,不也可以趁机出口恶气吗?反正,对我不利的东西已经全部被销毁,我又不是非得为学生会卖命不可。至于远野沙织,对我来说,她只是……)
“可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想要试着去相信你……相信现在,作为伙伴的你。”
“相信”?亲口对沙织说过的话,突然又在耳边回响,光太郎在触碰一串串仍然鲜活的记忆时,嘴唇忍不住随之而动。
(只是什么?伙伴?开什么玩笑,我到底是头撞到什么才会说出这种话来!还说要试着去相信她,相信这种黑透了的幼稚女,这些话说出来到底有没有经过脑子的啊!)
“如果你能保证从琢本君和社联获取必要的情报,也可以不用入部这种手段哦。”
(可是,就算我掉入她的圈套多少次也好,都无法逃避我因过度自信而搞砸这次任务的责任。至少,远野沙织是无辜的。)
如胶片电影,以蒙太奇手法闪过一个个画面之后,眼前再次出现黑兔假面那矮小的背影,光太郎的右手无意识地在地板上抠出三道爪痕。
(远野沙织,说真的,我实在是没法喜欢你,那隐藏在光环之下的糟糕个性,恐怕除了学生会之外的任何人都得敬而远之吧。只不过,现在的我,需要你,特别需要你。我还有话,需要好好传达给你。所以,为了能够听到我的话,一定要好好离开这里啊!)
“啪!”
潜行到对手身后的光太郎,对准喋喋不休的中川舞的后脑勺用力地拍了下去。
虽然这小孩小打小闹一般的攻击不可能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可当中川舞捂着头转身,看见在一个做着鬼脸的悬空的头时,却产生了极佳的效果。
“啊……邪灵,邪灵退散!”
简直如同反射反应,舞在看见眼前的人头,发出兴奋地尖叫的同时,马上甩开手上的玉折扇。
浩大的冲击波一般的暴风顷刻间席卷舞面前的空间。不要说那些珍贵的器材与文件了,就连无辜的不幸少女藤原奏,也在这突如其来的暴风中被吹飞。
同时,强悍的暴风在这狭小的办公室中余威未减,在把小奏推到墙上之后,又开始向两侧翻卷,数不清的文件在这漩涡一般狂乱的风暴中四处飞旋。
“中川!”
一向冷静的纯一面对突然暴走的一切,也只能绝望地叫着始作俑者的名字。
(只是吓唬那个脑残女一下,没想到却能收到这么轰动的效果,或许,我真的具备制造混乱的天才呢。那么,接下来……)
光太郎把双手伸向那个徘徊不前的漆黑背影。
(就全都交给我吧。)
已经做好了承担一切的觉悟,光太郎的手腕却被什么东西抓住。
那却不再是一条条黑色的触手,而是带着体温的纤纤细手。
“都说过你的隐身对我是无效的啦,真是像个白痴一样。”
远野沙织原本的话音响起,在混乱不堪的理事会办公室里,光太郎却听得特别清晰。
“你才是白痴吧……”
“谁是白痴都好,一起离开这里吧。”
如同马达获得电源重新开始运转,沙织停滞的脚步终于坚定地迈出窄窄的房门,并轻快地跑了起来。
“喂,既然你能够跑出去就别拉着我啊,很危险的,黑暗系幼女!”
“‘幼女’吗?不好意思,您说的是谁呀?”
“还有谁,这里不就只剩下你……啊,好痛!”
少年与少女的身影很快便在办公室外消失了,唯有他们带着无忧无虑的口气所发出的相互抱怨,在阳光普照的走廊里不断回响。
“欢声笑语逐渐远去,茶的香味却愈加醇厚呀。”
室町秋子带着品完茶一般的满足表情,踩着木屐,慢慢走回理事会办公室,那个被5秒的风暴肆虐过后的废墟。
“中川,现在马上把所有文件都收回来!缺一张的话就拔掉你一根头发!”
“怎么能这样——!这难道是极上神大人的天罚吗?”
“藤原,你也别装死啊,马上清点有什么损失!对了,墙上的裂缝你和中川一起负责补上。”
“呜呜呜,秋子姐姐,我果然还是……”
“唉,只不过留给我们的,就只有浓烈的苦涩呢。”
室町秋子望着兵荒马乱的办公室,唯有带着苦笑着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