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问题会是什么,我大概猜得到。为了不耽误年轻人的时间,我这个老头子接下来就要自说自话了,可以吗?”
“是!当然!”
“很好,那么……首先就是七棵世界树的问题了呢……大家都非常熟悉教皇厅外曾经保护过全人类的古树——‘碧之大树’,也都知道世界树是由我们伟大的盖娅女神亲手栽种的。她是大地的母亲,她创造了植物,掌握着自然界的周期,丰收祭赞美的就是她,世界树的力量和不可思议的权能也是她赋予的。这些,就连信仰心不那么坚定的普通人都非常清楚,但是他们都认为,世界树只有一颗,而非七棵。”
法恩斯屏住呼吸,听得非常认真。
他是教廷所认准的,拥有司祭职介的人,但就连他在上任前都不知道,自己所守护的教堂有着树苗,而且世界树的树苗,总共有六棵!
毫无疑问,是教廷封锁了消息,而且六棵世界树的树苗应该都稳妥地被管理着才对。
……稳妥?
法恩斯心一紧。
自己的教堂,从外观上看去,规格和稍大一点的小镇教堂差不多,比如那座在自己名下的小镇哈尔塔斯特,就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尖顶教堂。
法恩斯绝不是什么有着迂腐思想的贵族,单纯从教士的眼光看来,自己所在的教堂根本就与世界树树苗这种神之遗物不匹配。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那座教堂现在只有法恩斯一位教士,虽然树苗能够生出迦卡妙随手挥舞魔剑都无法破坏的防护罩,但这依然说不通。教堂内并非没有过教士居住,法恩斯在收拾教堂时还翻出了旧报纸。看得出来之前的教士是在收拾好后离开的,而等法恩斯到了的时候,教堂看上去已经荒废很旧了。所以中间几年有着世界树树苗的教堂竟然没人看守,真是不可思议。
“如你所想,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教廷都照顾着树苗——不,说照顾并不合适,因为树苗不需要任何人照顾。教士只是负责记录罢了。教廷放弃了树苗并非是因为外界原因,而是因为树苗本身。”
“因为……树苗本身?”
“是的。”萨文大主教沉声道:“树苗排斥着人类,将教士赶走了。”
“赶、赶走?”法恩斯有些懵。
“很不可思议对不对,但事实就是如此,负责六棵树苗的教士们最先只是感到身体不适,严重者甚至干涉到了法核,后来在魔药学医生的诊断下才确信是全身魔素紊乱造成的。你在那座教堂很久了,自然明白那是树苗引起的。”
法恩斯神色转为凝重。
他选修过魔药学,所以知道在这门学科后再加个医生意味着什么。
所谓的魔药学,其研究绝不仅限于植物,甚至包括世间一切会对魔法产生异样效果的事物。而魔药学医生则是放弃了深究魔法选择济世救人的一类人,他们很重要,却数量稀少,每一位获得正式认证的都是伟大的魔法师。
【贤者评议院】这一届的水之贤者,就是魔药学医师,常年不在家中或是自己开办的医馆内,而是在整座史诗大陆旅行,研究魔药的同时治病救人。
“后续,那些教士的言论和有关生活细节的描述也从侧面说明魔药学医师的话是正确的。所以教廷撤走了所有守护着树苗的教士。”
“严重到了那个地步吗?即便远远地观察也不行吗?”
法恩斯的问题很合理,因为即便树苗在有意驱散人类,也不该就此放送对树苗的管控,即便不能紧挨着,也该远远观望才对。但是自己的教堂周边却是连魔族都不会前往的不毛之地。别说人烟了,就连动物活动的迹象都没有。
“教廷最初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也知道你那棵所在的位置极为偏僻,紧邻‘嚎哭深渊’……实际上,其他五颗树苗也同样如此,皆处在人类难以生存的不毛之地。而且世界树对人类的抗拒要比你想的严重,就以你的教堂为中心,一直到索斯里城,都受到了世界树树苗的影响。”
“简直就像是……树苗给出了人类观察它的距离,是吗?”
“没错,不过这对教廷高层而言并不奇怪,”萨文笑了笑,苍老的皱纹竟然显得有些许趣味,“就以我们这些红衣而言,都知道‘碧之大树’是有自己的思想的。但它终究是神的造物,人类注定无法理解,历史上倒是也有几位能够‘理解’它的圣徒或教皇,但是却也没在这方面留下任何笔墨,就好像将那些诉诸笔端都是对世界树的不敬。”
世界树,女神亲自栽下,曾经多次庇护过人类的,“活着的神迹”。
其存在本身,就是“神降”。
但似乎是因为“碧之大树”守护人类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久到人类只能从典籍和肉眼可见的事实中窥探诸神的时代,而世界树却始终生长在教皇厅外,陪伴着人类成长,以至于许多人都忘记了。
世界树,已然等同于人类“日常”的一部分了。
未能成长为“参天大树”的六棵树苗,即便不具备“碧之大树”的力量,但既然当初女神种下了七棵,自然有其道理。相信就在不久的将来,或许也会对这个世界、对人类整体产生影响。
因为就是眼前大主教的弟子告诉了法恩斯,树苗要开始进入生长期了,实际上经法恩斯的观察,的确可以看出树苗正在缓缓长大。
在讨论树苗的生长前,法恩斯还有别的疑惑。
“既然树苗排斥了人类,那为何,我被派去树苗身旁,并且能够接近树苗呢……”
这是法恩斯当下最为困惑的事情。
“……教士都撤离后,负责监视的是‘乌鸦们’——教廷的情报机构,隶属于教务院的【黄昏乌鸦】,以及圣事部【守夜人】所属的【寻血乌鸦】。他们很好地完成了监视工作,同时也发现了……树苗不再拒绝人类了。所以教廷很快就通过决议,向六个有着树苗的地方派出了六位备受期待的新人——说是新人,其中两位都是司祭,甚至还有一人已经是大司祭了。”
“大司祭,是……”
“啊啊,没错,”有那么一瞬间,萨文脸上浮现出兼具玩味与不屑的笑容,但那笑容马上就消逝了,“于教皇选举的最后,搀扶着新教皇从教皇厅走出来的那个孩子……教皇唯一的教子,雅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