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点都没有对姐姐起疑心的话,那绝对是骗人的。
我根本无法容忍我自己去怀疑姐姐,所以我将那份报告全都看完后没有保存起来,而是撕了个粉碎。
将碎片全部扔进垃圾桶后,我盯着垃圾桶,怔怔出神。
之后。
到了我生日的前一天晚上。
姐姐来到了已然关灯的我的房间。
然后伸出了右手,抚摸我的脸。
我惊醒了,眼中看到的是姐姐手掌中浮现出的魔法阵。
“不要害怕,阿提密斯。”
扭曲的脸庞,扭曲的笑容。
“姐姐我还是有一点魔法天赋的哦,最初或许会有点不舒服,但姐姐保证这是能让你不感到一丝痛楚就此死去的魔法哦?”
扭曲的声音,诉说着扭曲的话语。
“呐,等阿提密斯死了后,姐姐马上就会跟着你哦?最起码,让我们姐妹,在那个世界……”
身体的不适感数度膨胀,于是……
我出手了。
我的魔法天赋不高,但我知道存在着所谓的魔导工学。因为我们家族的商会就是某个研究机构的背后出资者。
我从他们那儿预订了一支能用魔素驱动的手臂,手臂本体是由炼金术士创造的。
姐姐完全没有想过我会反抗吧,当我掀开被子启动手臂,一直到手臂钳住她的脖子,她都一副愣住了的表情。
直到我开始朝着手臂注入魔素。
她都没有一丝想要反抗的意思。
我的表情一定很狰狞吧。但我也一定哭了吧,因为有什么水雾模糊了我的视线。
看到这样的我,姐姐从讶异转变为了微笑。
是那种放下一切的微笑。
是那种释然了的、“终于彻底摆脱了什么”的微笑。
但那副表情里依然可以看出,就连当时只有十岁的我都可以看出……
她担心我。
她一方面觉得自己似乎终于能逃离这一切了,一方面又会担心我。
在脖子被死死掐住的情况下,她努力尝试着换了口气,然后喘息着轻声说道:
“原来如此,是我发现的太晚了……你和我不一样呢,阿提密斯。”
“不能在下一个雪季,看你在月光下伴着落雪跳舞了。对不起啊,原谅我我吧。”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发动的最后一个魔法,不是把魔导臂弹开。
而是让握住自己脖子的凶器猛地合紧。
“一定要活下去哦,阿提密斯。”
玛丽安姐姐的脖子应声断裂。
我把玛丽安姐姐给杀了。
于是,爱考列家族第三代,就剩我一个爱考列了。
没错,所以我就是,独一无二的爱考列女士——
“……我是想接着说的,但是……喂,你在哭什么啊!”
阿提密斯似乎感到头痛地扶了扶额头。
让她头痛的根源是泪眼朦胧的法恩斯。
“诶?啊,失礼了,但是,因为这故事实在是……”
法恩斯哽咽了。
阿提密斯愈发无奈了,她所知道的圣事部,是别名为“异端裁判所”的暴力机构,是拜占奥教廷与魔族对抗的最大依仗,三大圣事部组织领导人的权限都在红衣大主教之上,流传着的有关圣事部的故事没一个能和“有趣”沾边,就连身在自由贸易都市的阿提密斯都曾经面临过圣事部的重压:即便你知道他们并非是为了你而出动的,只是远远看到那帮人的衣着,敬畏和恐惧两种情感都会油然而生,当然后者还要更多一点。
要知道在个别国家,“你就要被请去圣事部喝茶了”可曾经是最恶毒的诅咒啊、
但眼前的这个少年是怎么回事,虽然阿提密斯也会觉得自己已然度过的人生糟糕透顶,但或许是眼泪早在杀死姐姐时就流干了似的,现在回想起来似乎除了对蒂米尔的仇恨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或者……是只有当自己亲手摘下蒂米尔的头颅后,她才认为自己有资格去悼念姐姐?
阿提密斯不知道。
她只知道若是对方再止不住眼泪的话,自己就要给他一脚了。
“好啦好啦,你看对方都不怎么在意了,法恩斯也别过于伤感啦。”
就在阿提密斯寻思着使出多少力道时,迦卡妙抱住了法恩斯,然后温柔地拍着他的背部。
就像是安慰弟弟的姐姐。
又像是……成熟的女友在安慰自己的恋人?
阿提密斯既没有恋人又没有能够称之为“兄弟姐妹”的存在,所以不知道。
但在这温柔的拥抱之下,被叫做法恩斯的少年似乎逐渐恢复了。
魔族安慰人类,这真是出乎意料,说是百年难得一见也不为过吧。
难道圣事部内部都是这样的?以为眼前两人都是圣事部成员的阿提密斯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法恩斯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再加上迦卡妙的安慰,他擦了擦眼睛后对阿提密斯报以歉意的微笑,道:“您继续。”
“接下来的内容,就和弗拉蒂米尔有关了,其实就连我,也是在姐姐死后直面那个混蛋时,才从他的嘴里听到的……说到底我能够提供的情报也是有限的,但既然他的性格没有变,那么他在之后,加入结社【赤月剧团】后的所有行动,应该也和其性格有关吧……”
姑且算作开场白的话语说完后,阿提密斯开始讲述故事的后半段。
——
在正式开始前,姑且有个小插曲。
姐姐被我杀死后——不管你们怎么想,在我看来我就是凶手——我没有将她立刻下葬,而是为她穿上了我们一起去商城时买的一席洁白的长裙,为她化了妆,将她打扮地漂漂亮亮的。
我没有去找死灵术士,而是找了一位能够用萨满术控制人体的魔族。
我也穿上姐姐早就准备好的、本来想着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的小礼裙,然后我们两个人在爱考列家族举办的晚会上跳了最后一支舞。
在参与晚宴的人眼中,我或许是魔鬼也说不定吧,但别人的评价我并不在乎。我带着姐姐跳舞,只是为了向所有人传达一个信号。
爱考列女士正式入场参与游戏了。
争夺家族继承权的斗争,此时也已经进入后半段了。
女性继承人就只剩我一个了,而男性继承人发面大概还有不到十个?
现在看来不过两年。
两年的时间,六十三个互为兄弟姐妹的人,就只剩下双手之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