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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地狱制造 更新时间:2020/7/2 9:37:38 字数:3562

之后的一个月,城市里便再也没有发现死尸的情况了。

又过几周,移民们也开始陆续向地表上迁移,好几条喧闹的街道一下子空了下来,拥挤的空间被腾空,老建筑被工程车拆迁,变成几片荒地,几天后在荒地四周,街坊四邻已经七手八脚地搭建了一些乘凉用的长凳。

坑洞便成了种植植被的斜坡,树冠咄咄逼人地直插地表上的夜空。

很多不知从哪里来的陌生人时不时的会闯进新开发的居住区,居民区的建筑物还没有耸立起来,只有被水泥分割成田野块状的地基,陌生人们进去时门还关闭着,警察们忙着处理暴动,没人看管这些新开发的设施区域,小孩子喜欢在地基上玩耍,在上拉屎,撒尿。成年人则看着自己的孩子的行为没有阻止的念头,不少老人喜欢带上一张报纸,坐在凸起来的水泥地上,和另外几个同伴聊天。

负责该区域的检察官和一个来自教堂的神甫有时会出现在一些狭窄的角落,人们偶尔能看到两人形影不离的走在一起,神甫说他们会在这里盖上一座教堂,他说他们希望新建教区的长住宅会直接相连走廊,这样就可以把教堂和宿舍连接起来了。

神甫神秘兮兮的和检察官聊天,他说了一些恐怖的教堂袭击案,一些关于活人祭祀、教堂亵渎的事情。奇怪的是这些犯人通常都是忠诚的信徒,一些则更是外人看来口碑和品性都不错友好邻居,但是魔鬼都藏在细节里,神甫对检察官说,要小心会写诗的人,因为会写诗的人十有八九都是真正的疯子,千万不要去惹怒他们,说不定哪天在教堂祷告日或是在邻居们的后花园聚会上,这些家伙就会无声无息的从口袋和腰包里掏出一把5.56毫米的阿玛莱特15半自动步枪,对着人群便是一连串的无差别扫射,之后再踏过被扔在地上的《福音录》,当着耶稣基督的面挨个补枪。

“这种事儿有很多吗? ”检察官问。

“多到你不敢相信。”神甫说,他之前就撞见过一次,现在右腿还留着一道被子弹击中的疤痕。

他说,子弹打中他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疼痛,只是觉得腿一软,就倒在地上了,好在警察制服了射击者;随后同事跑上前来问:怎么啦?哪里疼啊?接着是更多人的喊叫声,来了更多的神甫,还有报警的呼喊声。

检察官听着神甫的话,脑袋里却想着别的东西,他回想起之前警察局长和他谈话的片段,片段的场景就像从老式放映机里抽出的胶片,画面的每一帧都带着因为曝光失误造成影片本身不可理喻的光点。记忆里,就在C3区的首次暴动镇压结束后,忙完外勤的局长一看见自己,立刻打手势请他过去,他们在最后一排长凳上坐下抽烟,谈了好长时间,但当时他还不是检察官,而是在一位名为罗迪•维达的执行官手里当助理。

局长骂这些暴动工人不是纯属的心理变态,就是婊 子养的傻子,看不见事情的全貌。

“这些傻子以为有人会注意到他们。”局长说“社会才不会理他们哩。”

“这场暴动是有组织的。”检察官道。

局长抽了口烟:“肯定是有组织的,人家的钱在里面转,这叫投资。他们闹得越凶,钱就越多。赚来的钱还不是公家的,直接飞进自家的腰包。谁都懂这个道理,资本是吃人的,有人流血就有人赚钱。”

“没人管吗? ”检察官问。

“一举一动正看着哩,暴动? 一些演讲台上的大人物人自己都会分杯羹,说不定现在正在边看着电视,边叫自己的婆娘吮鸡 巴。”

远处执行官罗迪走了过来,局长扔掉手中的烟,一脚踩灭了它。

检察官看了看后方的政府行政楼,又打望了墙外远处正在搬运尸体和伤员的警察,视角不自觉的像潜艇开始探寻黑暗的深处,深处的世界由腐烂和潮湿的气息充斥,他就在那么一瞬间察觉到了一丝强大而神秘的力量,他意识到也许正是那股不可描述的伟力在人类的灵魂深处推动着事情的发展,他看向走来的罗迪,感觉自己灵魂赤身裸 体的站在暴雨里,暴雨剥夺了灵魂的安全感,剥夺了温暖,剥夺了思绪的避风港。

罗迪走近后,向他伸出了手,年轻的检察官急忙站起身来,但失神的大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罗迪笑了笑说:“你需要一杯酒。 ”

年轻人盯着罗迪的眼睛,他发誓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深邃的目光。

几天后,行政机构里便传来了罗迪的死讯,之后便又是连续不断的妇女奸杀案。

他的记忆里,C3区的那条大街通向名为莫斯林的水泥厂,一个法医在报告上说:几名女人曾经在那里被人强 奸过,刀砍过,火烧过,汽油烧成干枯的尸体最后被抛弃在一块空地上。青年人有时在那里玩足球和滑板。从那里可以看到A5区穿过C1区这一侧加工厂的外壳以及与柏油路连接的土路。

他想。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疯癫的事情吗? 穆斯林死了,弥尔顿死了,梵高死了,黑格尔死了,列宁死了,甘地死了,黑种人死了,白种人死了,黄种人死了,潮流死了,科学死了,哲学死了,文明死了,人类死了。

我们正活在一个不断死去的世界中,时间让事物失去价值,仿佛一切都逐渐在回归毫无意义的虚无。

宇宙同样是浩大的,地表上夜空的星星也只能向我们展示它们过去的影像;可最终星星们也会死去,爆炸之后的恒星核心散发着垂死的余温,变成无人问津的残骸.....哪怕那颗星星已经死了几亿年,观星人也丝毫不会发觉,对于这点有人觉得可悲,可这只是取决于人们不同的看法,你夜间看到的那些星星,只不过是过去的表象,而对于自己真的看见的夜空上的东西究竟是星星,还是别的什么,实际上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它们都是隐喻,隐喻是人们迷失在表象里的方式,同样是隐喻现象的还有无尽的、捉摸不透的梦境。

他看见一群黑兀鹫在人们头顶上盘旋,倾泻而下的暴雨打湿了坟墓上花圈的玫瑰;残留在花瓣上的雨滴映射出城市中的人群,而那些破碎的身形上是一张张人脸,随之而来的是落入泥土时麻木的神情。

道路还在不断的延伸,年轻的检察官觉得自己需要去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可所剩的时间又是那么的少。

——————

在第50具女尸被人发现后的第二个月末。

小亚力山大•麦康教授收到了一份来自军情局的红头文件,内容被打上了机密二字,同时寄来的还有一本破译用的小本子和附带的信件。

信件里提到一个叫“莫哲”的人,信件里说要确保图灵计算机的开发工作不会被阻断。同时保证他本人的安全,需要他放弃目前的居住地。

直到看见落款的标记是一个希腊字母α,小亚力山大才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给他的女儿写了一封信,大概就是说自己可能因为工作原因要搬家了。这些天不要在用原来的地址和通讯方式联系他,等他确定自己已经安定下来后再说。

他还没到饭店就将信件寄了出去。

小亚历山大•麦康的房子是一间公寓楼,三室一厅,外加齐全设备的浴室和厨房。

公寓楼的后面是一片公园,那里无人,没有路灯,周围邻居的房子都静悄悄的,漆黑一片。

小亚历山大•麦康是一位加拿大裔,他的妻子则是一位中国人。

异国恋情导致他们的女儿有了两个名字,一个加拿大的,一个中国的,他的女儿英文名的叫“艾丽娜•麦康”,中文名叫“林婉婷”。

林婉婷目前已经23岁了,正就读于城市中心区的大学,是电子工程专业。

他觉得自己和女儿的关系特别微妙,自从林婉婷的母亲离家出走前的那个夜晚,女儿就变得沉默寡言了。

妻子离家出走时的那天夜晚,和麦康谈了很久,她坚持说自己要去寻找“诗和远方”,麦康问她,我们的女儿怎么办。

妻子说,她很抱歉,即使她为他们父女的事情感到痛心,但也没有什么事情必这更重要了。她必须走,她必须离开,因为这里只有雾霭和墓地。

麦康便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妻子走时,背上背着红色的“塔米奇”背包。

他的记忆和思绪也停留在那一刻,直到门被合上,他的妻子————林婉婷的母亲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随后的日子里,父女两人都处于尴尬的境地,那时林婉婷12岁,小亚历山大•麦康43岁,女儿哭着叫妈妈的名字时,麦康只能拿出相册和照片,他不期待女儿能理解妻子的行为,他自己甚至也无法说服自己去理解。

于是从头到尾他也没有去管女儿,更没有话语的安慰,对于妻子的事情闭口不谈,麦康无法正视女儿的目光,他无法面对,他害怕极了。

18那年,女儿告诉自己父亲,自己喜欢上了比她大10岁的一个男人。

麦康瞪着女儿看了又看,却看不出她有醉酒和吸毒的样子。

“你去吧。”麦康说。

他关掉收音机,目光只是盯着饭桌上报纸上的字。上面是人口和瘟疫增多的新闻。

这些年他养成了看报纸的习惯,在一些寻人启事和死者家属认领的框里寻找妻子的踪迹。

在女儿搬离出家的时候,麦康只是和那个来接她的男人喝了一杯啤酒。

他打听到男人是一位在报社工作的记者,报社的名字叫《黑色黎明》,他们喜欢种族和农业题材,麦康问,你们记者会不会吸毒? 男人说,一些记者确实也会吸毒,但男人保证,他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他也不会让林婉婷这样做。

“这样挺好。”麦康说。

女儿亲吻了爸爸的面颊,作为之后的告别。

最终,房间被腾空,只剩他一人孤零零的待在了这栋公寓楼里。

他想自己也许会孤独的死去。

直到两年前,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找到了麦康,他们为这位大学教授提供了一份工作,作交换,他能够找回自己失去的生活,自己的女儿和妻子。

麦康答应了,答应的很爽快。

几天后,一个名为“图灵计算机”的设计草图被寄到了他的家里。

目睹了设计图的内容,麦康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卷入了一场无法想象的宏大计划中。

这台机器,是一台用于运算神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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