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是灵气衰败的真相么？
秦爻沉默不语。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一切——灵气衰败后的那一瞬间世界突然灰暗了起来，蕴含在万事万物中最为精纯的能量被强行剥离，于是这方被灵气眷顾的世界就这么被拖入了末法时代。
秦爻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坠落向大地，看着他们道貌岸然的神圣被疯狂和怨恨取代，看着他们被灵气同化的身体在失去可灵气的世界里一点点消散成漫天尘埃。
属于仙人的时代落幕了。
遥远的方向，在地窟中躲藏蓬头垢面的凡人从黑暗中探出头来，他们看着往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仙人在他们面前翻滚哀嚎最后消散成一地尘埃，被束缚和统治了太久的大脑并不能带给他们对于此事清楚的认知——可有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孩子突然冲破了瘦骨嶙峋的母亲的保护，从怀抱中走出来，第一次来到大地上，从脚边捡起了一根树枝。
在凡人们惊恐的眼神中和母亲凄厉的哀嚎中，孩子大着胆子用手中的树枝戳了戳那片仙人留下的灰烬……然后转过头，睁着那双无比明亮的大眼睛向背后尚在洞窟中的族人大喊:
“麻麻！变成灰啦变成灰啦！”
而在他的背后，凡人们的眼睛里出现了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图景。
天穹中属于仙人的空中之城坠落如陨星，它们在坠落的过程中与空气摩擦生热最后发散出它们各自生命中最后的光和热——那是一片壮丽至极的流星雨，而它代表了一个时代的终结……和另一个时代的崛起。
灵气衰败，仙人陨落，漫天的星辰坠落消散，凡人们从地窟中爬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骨瘦如柴，夜晚降临的时候他们睁大了那无数双无比明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从此再也没有仙人和超凡力量的世界。
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新时代的到来了，也没有人能够阻挡所谓的“凡人”了。
遇山开山，逢海平海，凡人们从仙人陨落之后将自己从精神和头脑上武装成了新世界的“仙人”，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建立起了新的世界。
秦爻看着一点点灯火从大江大河旁燃起，在黑暗中长明，接着逶迤成一条长龙；他看着人类用双手让一座座城市拔地而起，在延绵的山脉中建造出了不逊于仙人时代的伟大建筑；他看着人类从地窟中慢慢探索整个世界，从山洞到森林，越过山峰潜入深渊，最后冲出地球，把征途铺向了星辰大海。
秦爻的视角不知何时来到了整个世界之外，用旁观者或者说上帝的角度俯瞰着整个世界，眼看着整个世界被属于人类的力量一点点征服……
可耳边却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怎么样，从这个视角纵览两个时代的变迁和更迭，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
秦爻淡淡地说，然后转过头就看到了那张刚刚还出现在他身边的脸。
徐阳子，这个牺牲了自己斩开了整个世界一手引发了灵气衰败的真仙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秦爻的身旁，与他一同站在群星中，饶有趣味地俯瞰着面前这颗纤巧得就像一颗玻璃球的世界。
“怎么会没什么感觉呢？看着这样的一个世界从破灭中崛起，看着人类从灵气衰败中重获新生建立新的文明——这么具有史诗感的论题你居然会没有什么感觉？”
“这与我有关么？”秦爻反问。
“怎么会无关呢？”
年轻的仙人嘴角带着微妙的笑容。
玻璃球般的世界突然在他们两个人面前展开，某片大地上的景象突然展现在这片空间中。
秦爻看着那片图景中一行衣衫褴褛满脸菜色的旅者跋涉在荒野中，他们衣不蔽体，被盛夏炽热的阳光烘烤着，双脚也被粗糙的草鞋磨出大大小小的水泡——可他们的表情却并没有深陷绝境的颓然和苍白，而是充斥着一种秦爻看不懂的希冀和坚持。
“这群人从黄河边出发，原本是浩浩荡荡的队伍，可是现在只剩下他们几个——然而他们几个也都快坚持不住了，没有任何人能够知道他们能不能够到达他们想要找到的地方……”
“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年轻的仙人笑了起来:
“有什么关系？他们中的某位可是你的祖先！”
“……”
秦爻终于沉默起来。
他低下头看着面前图景中的几位旅者，仔细端详着他们的相貌和体型特征，试图从其中辨识中其中的哪一位是自己的祖先——可是他很快放弃了这极不明智的行为，自嘲地笑了笑转过头看着徐阳子。
“我还真是信了你的鬼话，什么祖先不祖先的，就算真的是我的祖先也都无所谓了，相比于这个我更好奇的事情是……你到底是谁？”
秦爻缓缓眯起了眼睛。
可年轻的仙人笑了笑，并没有回答秦爻的问题。
“徐阳子？毁灭灵气时代的罪魁祸首？灵气衰败的始作俑者？传承了那所谓神秘任务的关键人物？还是——”秦爻的声音突然沉重起来，“还是我该叫你青缘仙人呢！”
年轻仙人的一直以来的笑容终于散去了些。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他问
可秦爻却露出了戏谑的笑容:“谁知道呢？或许是一个月前或许是一个小时前，或许是咱们刚刚见面我就知道了？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不是么？”
“……的确。”
年轻人突然叹了口气，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挥手驱散了覆盖在秦爻面前的所有图景，天地重归群星的背景。
“果然不愧是……你，居然还是看穿了我，才仅仅是这么短的时间，难道我的演技就这么差么？”
秦爻撇了撇嘴，不置可否:“隐藏在我脑海中这么久，还让我一度以为你真的神魂燃烧殆尽安息了——当真是好人不长久祸害遗千年，居然这么能苟延残喘？”
“这种话我就当是夸奖收下了，”年轻仙人耸了耸肩，“但其实你想的其实不错，真正的我早就已经像你说的一样燃烧殆尽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曾经的青缘仙人或者徐阳子了，你也不必用称呼他们的方式来称呼我。”
“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年轻的仙人张起双臂，陶醉般微微闭上眼睛，那颗微缩的地球悬浮在他的面前，光芒从他的体内透出，一瞬间他竟然有那么点神明的意思。
“如果非要称呼我的话，你可以叫我‘命运’。”
“‘命运’？”秦爻从嘴里吐出这两个带着恶俗气息和某种沉重感的读音，突然皱起了眉抬头看着年轻仙人，脸上浮现不加任何掩饰的厌恶。
“对，命运，”年轻仙人赞许地点了点头，“我不是徐阳子不是青缘仙人，可同时亦是徐阳子和青缘仙人——我可以不是任何人，也可以是任何人，我即命运，命运即我！”
秦爻沉默了片刻。
他脸上的荒谬表情和嘲讽笑容越来越浓重起来，最后竟然低声笑了起来:
“命运……命运……多么荒谬狂妄的家伙，居然敢称自己是命运？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可这才并不是笑话。”
年轻仙人的脸上带着极其认真的表情，甚至严肃得像在向秦爻偷偷透露什么宇宙的终极真理。
于是秦爻的笑声理所当然地更夸张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笑话？有人称呼自己是狗屁命运居然不是笑话？你是想笑死我么？”
可年轻仙人却无奈地耸了耸肩。
“果然，说服你相信命运的存在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可我却不得不这么做。”
“可我不是不相信命运的存在，”秦爻轻声说，“如果你真的是命运，那你就不应该出现在我的面前，因为在我的世界观里根本没有狗屁命运的存在——老子从来不相信命运，不管它是不是存在。”
他的声音低沉，脸上还有残存的嘲讽笑意，可语气又那么认真，认真到让人不由得不相信如果命运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也会想方设法把那种叫做命运的狗屁东西变成满地的碎渣。
可年轻仙人却摇了摇头:“命运始终都是存在的，不管你相不相信，可一切冥冥中都永远遵循着命运的轨迹前行，就像正常运行的时钟的时针早晚有一瞬间会指向十二点，就算你不相信命运，命运的力量也会把你推向你注定的结局……”
秦爻打断了他，轻声问:“那在你这个命运看来，我的结局是什么？”
命运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你是最终拯救这个世界的救世主，你必将背负着整个世界的仇恨活下去，然后揭开覆盖在这个世界头顶的黑暗，不管你是否相信命运，可命运始终站在你的身后——汝乃命运之子。天地之理寄寓汝身。”
可秦爻却突然冷笑起来: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相信有命运这狗屁东西的存在——命运只是个流氓理论而已，不管从正反来说都永远无法证伪，承认命运的人只能接受自己是在一只大手的操控下活着的。”
“可我不承认，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有什么命运！我否定命运！去他妈的狗屁命运！我的生活就应该由我自己来决定！”
“去你妈的命运！”
[未完待续]
……都想切了
完全没人看啊X﹏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