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和蝼蚁。
一个高高在上，处在所有种族的顶端，一个却如同尘埃般渺小，弯下腰就再也无人能够寻觅到他们的踪影。
天差地别，不过如此。
本源都是相同的种族，可却因为后天的进化升华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存在——神明和凡种，也难怪玛格丽特会露出那种表情。
超凡世界的力量格局在遥远的未来总会发展成这种情况吗？
秦爻不知道。
可小恶魔提出的理论确实相当有煽动性，虽然背后并没有坚实的理论基础作为支撑，可只是按照逻辑推理来猜想的话，未来超凡世界的发展确实极有可能会向这个方向前进。
但是现在不同啊。
“现在的时代跟以往的时代已经没有可比性了，”秦爻说，“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时代是什么模样，但想必必定是一个只有超凡力量的世界吧，因为纯粹所以反而更容易滋生事端，没有别的力量来竞争，超凡力量占据了绝对的主流，是为垄断。而垄断就没有任何外来的力量能与它进行良性竞争，于是最后就变成一潭死水，变成了畸形的世界，在这畸形的世界里，超凡力量进行怎样的变异，我都不会感觉奇怪，因为那时候只有超凡之力。”
“或许吧，”玛格丽特耸了耸肩，“那个时候确实只有超凡力量，但超凡力量之间也是分类别的。我宁愿相信现在这个时代的科技要不是超凡力量的一个外在表现形式而已，抛去那个壳子其内在也相差不多，不是吗？”
秦爻却摇了摇头。
科技与超凡力量的辩证关系，不需要他解释，因为他根本就解释不清楚，现在社会尚且没有对超凡力量和科技之间的关系有什么清楚而正确的定义，只能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但是，也许，本质上还是有不同的吧。
他想着，然后用最后的发言为这次莫名其妙就产生的讨论做了结语:
“我不知道他们的内在是不是相同，或许相同或许不相同，但是都无所谓了，个人在群体的大潮面前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先说的浪潮已经掀起来了，我们只能踏浪前行，而不能逆水行舟，曾经所有挡在浪头面前的人都早已经粉身碎骨，我不想步那些人的后尘。”
可玛格丽特听了之后却只看着他，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中那一抹光芒逐渐暗淡下来了。
她有些失望，可她没有说出来。
她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任何人都敢于逆流而上，毕竟逆流而上是要承担着粉身碎骨的代价，普通人有家庭，有朋友有无法割舍的感情。哪里能够为了某些并不值得的东西去挑战集体的意见呢？
能够做到的，那不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类了。
人类有感情，有永远无法割舍的重要的东西，所以没有人能够抛弃一切去战斗，除非……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值得保护的，值得为之一战的重要的东西。
毕竟能够逆流而上的——只有英雄，而英雄从来都是孤独的，成为英雄的那一刹那就决定了他身边不能有任何同伴，不然在他面临的黑暗面前，所有的同伴都会成为将他击垮的致命漏洞和缺点。
秦爻自认为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不是什么英雄，所以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逆流而上，毕竟其实他只想要平静的生活。
而空间穿梭装置已经架设完毕了。
那片荧光色的二维码在空气中旋转跳跃，发散出微妙的颜色，震荡，溅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穿过这片空间穿梭装置，就能到达归墟的总部，我先到那边接应你们了，你们行动快一些。”
不知为何，小恶魔的声音有些冷。
秦爻耸了耸肩，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和朋友一拍即合，毕竟没有任何两个人思想是完全一致的，可能在某些事情上完全合拍，但是在另外一些事情上就不一样了。他也明白，小恶魔是想要他成为英雄。可是他自认为不是成为英雄的料。
因为他还是有想要守护的重要的东西，仅此而已。
小恶魔的身形在泛着蓝光的空间穿梭装置中逐渐消失，秦爻站在原地，正准备动身，可耳边却突然传来了女孩细细的声音:
“秦爻？”
秦爻转过头，看着背后的少女露出疑惑的表情:“怎么了芙蕖？”
可背后的少女表情突然微妙起来，带着莫名的期许和愁绪，试探着问他:
“你真的不想做那种逆流而上的英雄吗？即使集体的方向偏离地再差再不对，可能随时会倾覆会滑坡会在路边的阴沟里翻车，你也会毅然追随集体的步伐前行，在浪潮中做一个没有主见的家伙吗？”
秦爻思索了片刻，却点了点头:
“会的。”
“会的？”芙蕖皱起眉，“即使集体犯下了再大的错误你都能够原谅？都能够无视，都能够看着他们在迈向自焚深渊的路上快马加鞭？”
可秦爻却无力地摆了摆手: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绝对的对与错？在集体这个环境，这个氛围中，多数人所坚守的才是正确的，我们都知道只有少数人才持有真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眼神无奈，却又透着满满的悲凉:
“毕竟，少数人应当听从多数人的——这才是被普罗大众所接受的唯一的真理，不是么？”
芙蕖愕然。
她惊异于秦爻看待事物的角度，并努力想要在他的这番话中找到可以反驳可以否定的地方……可在百般尝试和努力之后，她发现秦爻说的确实没错，确实是对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少数人才掌握真正的真理，可是在遇到群体性决策事件的时候，整个集体又往往只能选择少数人听从多数人。
那少数人掌握了真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淹没在了人民斗争的**大海中。
悲观，但的确是事实，是沉重到了说出来芙蕖完全无法反驳的沉重而不容否定的现实。
“习惯就好了，”秦爻苦笑着，“这个世界上只需要习惯就好了，人总是会慢慢学着适应的，不管是小时候适应父母说的‘你要做一个诚实的人’还是长大了之后在社会中言不由己行不由衷所做的一切事情——人嘛，都是学着适应才会一点一点长大的，虽然这样的长大并不好也没有多少人喜欢，可终究……都是要经受这个过程的。”
芙蕖沉默，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不，甚至似乎已经不准备再跟秦爻说些什么了，索性直接直接迈步向那空间穿梭装置走去。
秦爻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握紧了拳，欲言又止，然后看着李芙蕖走进了那空间穿梭装置之中。
少女的身体穿过那片似乎只有二维的断面，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消失在秦爻的视线中，中间似乎停顿了那么一刹那，秦爻甚至已经觉得自己看到了少女脸颊颤抖想要转过头对他说什么的景象，可似乎又只是他的幻觉而已，因为在秦爻再度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女的身形已经完全沉入了那片莹蓝色的光幕中，就连那片最后的衣角都在光幕上坠了下去。
都过去了啊。
秦爻站在原地苦笑，握紧了拳头，摇了摇头。
一次性惹了两个女孩子生气，他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如果让别人知道了，恐怕头上永远都会扣上一顶摘不掉的钢铁直男的帽子吧？
但其实他也不想说这些话。
有些东西只需要藏在心里就好了，不必要说出来，因为说出来只会徒惹人烦恼，可大概也是因为在心里憋的太久了，这次又正好是个说出来的机会，所以他就直接这么说出来了，倒也没有在意在场的两位女孩子的心情。
如此一说，他还真是个钢筋混凝土直男。
不顾及女孩子的心情，就随便说话，哪怕是他自己觉得有道理的东西，其实也应该先顾虑一下芙蕖和小恶魔的心情在作决定，而不是直接选择一吐为快。
这个世界上选择直来直去说话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虽然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但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份度量，能够听得起忠言逆耳的，相反，他们更喜欢裹着糖衣的苦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抖M喜欢被虐。
他明白道理，但那道理到底不是能够说出来的东西。
他想要做英雄吗？
不，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一个英雄，因为做英雄就意味着要失去，自己最珍视的东西要受到威胁——因为所有英雄都是因为自己想要保护想要守护的东西受到了威胁之后才选择当英雄的。所以没有威胁，哪来的英雄？
秦爻在这个世界上觉得足够他保护足够他珍视的东西不多，也只有家里的傻丫头和面前的李芙蕖，小恶魔成了他的朋友可以勉强算小半个……也就这么多而已。
他不想他们受到威胁，所以他不想成为英雄，英雄总会末路，没有英雄能够得到好的结局，因为所有反派都在密谋着要怎样杀死英雄。
可如果有一天，有人要逼着他成为英雄，集体的洪流卷起怒涛，冲向他珍视的想要守护的东西……怎么办呢？
他会选择成为英雄吗？
不……
秦爻摇了摇头。
他不会成为英雄，可他会成为反派。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