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之后有什么感觉？”
“没有，”秦爻摇了摇头，“早就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现在不过是把我的怀疑变成了现实而已。”
“哦？”墨衍笑着问，“你还真想象过这方面的东西？”
秦爻点了点头，表情稍微有些迷惘的样子:
“想象过，但也只是想象过的程度，我知道这繁华盛世和不自然的发展速度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东西，可没想到……可没想到会是这么夸张啊。”
镜像存在的另外一个世界，本身就是如此夸张，甚至已经超乎了一个人能够想象的极致。
秦爻想象力再丰富也无法超过作为普通人的极限，而身为普通人的见识本身就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贫穷会限制一个人的见识和想象力，不合领域的经验同样也会。
老男人微微笑了笑，叹气:
“果然，只是个普通人是怎么样都无法探视这个世界真相的，虽然我们已经努力了，可依旧没有办法消除人与人个体与个体之间的超凡差距。”
秦爻的心微微一动。
超凡差距——是和小恶魔提出过的相同的论调，不知为何此刻又突然出现在了墨衍的口中。
“所以超凡差距这种理论……我在玛格丽特那里听说过这样的理论，难道这种理论在超凡界已经成为共识了么？是每个人都清楚的道理？”
可老男人摇了摇头:
“如果人人都知道这条道理并实践下去，这世界绝对不会变成这样——就算知道又会怎么样，你有些太高估超凡世界中每个人的道德尺度了，在这片世界中不是所有人都拥有足够的道德，相比于整个族群的共同发展，他们更想要的是自身实力的提升和资源收集。”
他叹了口气，远目看向遥远的方向:“毕竟我们没有办法去要求所有人都像圣人一样为天下苍生着想，而这个世界上更多的只是自私的人，也只有自私能够保证他们在这个越来越风起云涌越来越危险的世界上活下去。”
一股莫名的苍凉扑面而来。
秦爻屏住了呼吸，看着面前这表情怆然的墨衍和他身上不知为何突兀涌出的淡淡悲伤，突然有些好奇。
“归墟创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突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你在提出这种问题的时候有这种表现和感情，难道……”
一个不成型的猜想突然在心头涌现，慢慢随着时间流逝和秦爻脑海中纷杂的脉络变为了完整的猜测。
可那个猜想实在是太不靠谱太扯淡，乃至于秦爻只是想想就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可墨衍点了点头，平静地承认了。
他轻轻抬手，腰间的玉尺悬浮最终落在他的手中:
“这个世界需要规则，每个人都想要成为规则的制定者，而想要成为规则的制定者就必须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归墟创立的目的，就是要成为这个世界最强大的，足够制定规则的力量！”
他的眼中突然精光暴涨，转过头紧紧盯着秦爻，手中的玉尺嗡嗡轻颤，仿佛是活物一般翻腾着。
“先秦诸代百家争鸣，最后儒家成为了独步天灾的传承，其余百家几乎都退出了历史的舞台，甚至历数我华夏的五千年文明也只有儒家的精神和文化在被传承——可这不代表了其余诸家的学说并未被传承下来。”
秦爻怔然。
脑海中那个猜想再次翻腾起来，视线停留在他手中那柄温润的玉尺中，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墨衍……我早该想到的！你是墨家的传人！”
墨衍看着陷入痴呆的秦爻，终于忍不住笑了笑，把手中玉尺竖立于面前的半空，说:
“然也，前有百家争鸣始皇焚书坑儒，后有董仲舒元光元年提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诸子百家却从未完全消失在历史的灰烬中——诸家只不过是隐藏了起来，各自带领弟子封闭山门保留传承休养生息而已，如今乱世已起，也正是吾等百家出世之时！”
秦爻呆愣，可大脑却在极速运转着。
诸子百家都在历史的转折点各自隐藏封闭了山门，放在现在来说就应该是那些所谓的隐世宗门了，可如今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隐世宗门不就是……
“清游派是哪一家？”秦爻问。
墨衍闻言露出了赞许的笑容，点了点头:
“不错，懂得思考和举一反三——和你想象的一样，清游派那个庞然大物自然也是诸子百家中曾经衰落后来封闭了山门休养生息中的一家，而他们的名字自然也是如雷贯耳的……”
“道家？”
秦爻喃喃着猜道。
“没错。”墨衍摇了摇头，不知为何神情复杂，“正是道家。”
秦爻脑海中传来一阵轰鸣。
道家啊，春秋时期老子提出的思想，那是号称融汇了所有古圣先贤思想的集大成之作，即使放在数千年后的今天，道家思想仍然植根于每一个华夏子孙的灵魂深处，影响甚至于超过了儒家思想。
老庄两子，两尊圣人，甚至直接性地催生出了华夏唯一的本土宗教道教——无论从什么方面说，整个道家对华夏的贡献及影响都是无法轻易计算清楚那个级别的。
秦爻心情复杂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那日在医院中纯明仙人所言的意思。
他确实不懂自己是在对抗着什么样恐怖的庞然大物，也不明白自己的对手到底是有多强大。
道家……光是这两个字就像一座永远不可逾越的丰碑一样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抬起头仰望它却根本找不到那高耸的极限。
他苦笑，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说什么。
老男人大概是误解了他的表情，以为他是在惊叹清游派的恐怖和庞大，于是不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虽然我们和清游派是处于竞争对手阶段，但本身也勉强算是盟友的关系，毕竟墨家当初也有过一段时间被称为道家的分支……所以倒还算不上是见面就要分个生死的仇敌。”
说到这里他竟然也苦笑起来，可见被称为道家分支也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可秦爻的表情就更尴尬了。
他在纠结这种时候要不要告诉墨衍他和清游派之间的矛盾，还有他自己本身就是从清游派纯明仙人座下走出的弃徒，不过想想这么说出来老男人大概会一脸便秘地想办法收拾他，于是秦爻决定还是闭嘴不说话了。
想来就算拐走了悄悄这种绝世天才，秦爻在清游派眼中也仍然是伸手就可以捏起的蝼蚁吧。
巨人会把蝼蚁当成敌人么？
自然不会，能够与巨人角力的也只有同重量级的巨人，而蝼蚁不过是他们争斗时会不小心一脚就踩死的渺小之物而已。
清游派或许从未把他当成是什么敌人吧？
这么想着，秦爻也忍不住苦笑起来。
于是冰天雪地，两个老爷们就这么站在一起苦冬瓜一样皱着一张脸，唉声叹气。
“诸子百家出世，每一家都有自己的学说内核，但也不知道千年的时光过去那些精粹还保留着多少，也许不少都在流逝的时光中失去了本身赖以生存的思想和灵魂，糜烂成了什么样子。”
墨衍摇了摇头。
“风起云涌，灵气复苏，这个世界已经和过往大不同了，我们归墟在这个世界想要做什么也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尽人事听天命，那就只能如此了。”
秦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老男人的说法。
从灵气复苏以来整个世界就陷入了剧变之中，甚至每隔两天他自己的世界观就会遭到一次全新的刷新。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一次一次的刷新和重建也让秦爻逐渐认识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也让他产生了“这个世界竟然如此陌生”的想法。
“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秦爻问，“带我看过这个世界的真相以后又该做什么？”
“变强。”
老男人握住玉尺，轻轻抚摸着玉尺上细微的温润的纹络:“不管有没有灵气复苏，不管这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强大始终是确保了一切都还握在手中的最根本保证，只有自身的强大才能带来一切。”
“好。”秦爻点了点头，“强大就好，那就想办法变强吧。”
墨衍点头，展开宽大的水袖:
“这方世界并不是所有隐藏在暗中的隐世宗门和诸子百家都成功地度过了千年休养生息的时光的，即使是小世界也不都是能够保证灵气不向外流逝，清游派和归墟都占据了小世界中最优渥的风水宝地，而有些门派和学说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所处的小世界多少有些空隙，于是灵气流逝，漫长的岁月中整个小世界都变成了废墟，而现在灵气复苏后，仍然保留着这些学说门派废墟的小世界就被称之为秘境。”
“秘境？”
“没错，秘境。”老男人点了点头，“几乎每个逆境中都隐藏着属于隐世宗门和学说的所有精粹传承，而如果能够成功通关一处秘境就足以让超凡者的力量得到飞一般的提升——日常的修炼对超凡者破境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如果真的能够获取秘境资源的话，就能够让你速成式的强大起来。”
“所以……我要去探索秘境？”
“然也，”墨衍赞许地点头，“以归墟首席传人的身份，探索秘境！”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