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剑？”
秦爻喃喃。
然后眼前的女子轻笑起来，身上的衣裙一瞬间绽裂——可飞散而出的却不是实质的衣裙，而是漫天轻盈却柔软的不知名能量结晶。
像是封印炸裂了。
于是无穷的光芒从那片结晶中绽放开来，被封印在这小世界中近万年的仙人遗物终于完全脱离了一切的封锁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然后，女子的身影模糊起来。
像被画在白纸之上又被用橡皮擦拭，于是卷起一层脏污的同时崭新的图景出现了——女子的背影被一点一点擦拭掉，剩下的是细长的剑的形状。
出现了，那柄剑。
被曾为真仙的男人手握的长剑，通体泛着微微的白光，样式并不像秦爻想象的那样狂拽酷炫吊炸天——相反，它看起来只是很普通的长剑的模样，甚至就像早上小区广场上一大早起来健身舞剑的老大爷手里拿着的样子货一样。
通体朴实无华，甚至有些朴实过头了，结果看上去相当廉价。
秦爻一边在心里吐槽着这柄剑的外观一边叹了口气，
“仅仅是用徐阳子遗留下来的力量结晶就确定了我是那位真仙的转世么？”他问，“难道你从未想过我其实根本就不是徐阳子转世这个可能么？”
可长剑振鸣。
“不会的，”清丽的女声回答秦爻，“我乃万年以来经历了这个世界所有时光的观察者，这世界在万年来发生了什么我几乎都清楚——只是被封印在这方小世界中不能离开而已，您是徐阳子转世这件事情绝对是不容怀疑的事实……至少这点我是可以确定的，而万年以来我一直都在等待您的到来。”
“等待我的到来？”
“没错。”
长剑上光雾涌动，然后女子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
“万年的时光中我一直在等待您的到来——从被封印在这片黑暗中的那一刻起等待您的到来就成了我生命中唯一值得期待的事情了，而现在这样的事情终于成了现实……您知道我的心情现在有多么激动么？”
秦爻头皮发麻。
面前的女子眼神狂热至极，简直就如同他前段时间看到的教廷狂信者的眼神一样——那是能够轻松将自己生命都献祭给信仰的狂热信徒，已经完全不能进行理智的思考。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随口敷衍了一句:“那你辛苦了。”
秦爻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上为何会有如此执着的人，可大概能稍微想到她为何如此执着。
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真的作为眼前女子……或者说这柄剑的主人活下去。
他是秦爻而不是所谓的徐阳子，尽管万年之前历史中的徐阳子可是传说中的真仙——但依旧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这个世界上的人与人之间有太多的不同，就算秦爻真的被确认为那位真仙的转世，他也不会再继续承担起作为所谓“真仙转世”的责任了。
就算是一个人又怎么样？
转世就代表了改变和割舍，代表了前尘往事已经可以被完全抛弃，一切的历史都已经变成了尘埃。
徐阳子是徐阳子，秦爻是秦爻，两个不同的人因为所谓的转世被连接在了一起……可就一定要继承来自上一世的所有遗产继续上一世未曾完成的事业么？
秦爻摇了摇头。
“转世可能真的是转世，虽然我并不相信真的会有轮回转世这种事情……可你似乎没有什么必要骗我，”他轻声说，“这个世界怎么样我不管，也不想管，上一世的那些东西就让他们继续在历史的尘埃中风化腐朽吧，我现在是秦爻也只是秦爻，不是什么徐阳子，就算他是真仙……还是与我无关。”
他的表情认真，说话的情绪也同样认真。
“所以，你可能会认为我就是你曾经的那位主人，那位叫做徐阳子的真仙——可我只是我，只是秦爻而已。”
女子如遭雷击。
她的娇躯簌簌颤抖，贝齿咬紧了嘴唇，满脸的凄凉和不敢置信:“可是……可您真的就要抛弃上一世的那些记忆和您所背负的一切吗？”
听起来似乎还有什么隐情？
就像青缘仙人所说的一样……这个世界包括整个灵气复苏的潮流都隐藏着什么难以言喻的阴谋，黑暗从一开始到最终都包围着整个世界……而只有能够超脱在整个世界之外的人才能够看清笼罩了整个世界的阴谋是什么样的。
就是真仙？！
超脱在整个世界之外——这样一说似乎就只有真仙正好超脱于整个世界之外，拥有着几乎能够操控整个世界的力量，偏偏又高于整个世界的力量境界。
所以，就是真仙才能够看清笼罩整个世界的阴谋到底是什么样的？
脑海中一片一片的积木仿佛被点亮了，内在的线索被串联在一起，紧接着拼接起来。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一切的真相图景好像终于展现在了秦爻的面前。
真仙？
当初的徐阳子不就是真仙？
能够轻易封印整个世界的超凡力量和灵气，秦爻就算用脚趾头想想也不相信他无法击败那些前来包围围剿他的伪仙们，而他却并未选择血流成河的杀戮……选择了得不偿失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
灵气衰败。
以一人之力封印了整个世界的所有超凡力量和灵气，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然后灵气复苏，超凡世界的未来被斩断了，科技的世界成为了真正的主宰。
然后，整个世界改变了。
秦爻不清楚为何徐阳子为何要封印一整个世界的所有超凡力量，因为那无疑是挫伤了整个超凡世界所有的命脉。
可现在想来，不寒而栗的感觉一瞬间取代了所有想法，秦爻甚至感觉自己头皮发麻起来，沉默着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徐阳子……不，从未只是如果，徐阳子一定明白一定隐藏着什么！
刻意地把这方世界的所有灵气都封印起来，那么带来的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这方世界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阴谋才会让徐阳子甚至不惜以毁灭一整个修仙时代的文明来改变这方世界的力量格局？
拖延。
不知为何，秦爻的脑海中突破浮现出这样的词语。
就好像徐阳子是在拖延什么。
把这方世界超凡文明赖以生存的超凡力量都封印，让灵气衰败……就好像他是在故意让超凡时代提前落幕又让它在这个时代重新兴盛起来的。
毕竟既然可以用一己之力封印整个世界的所有超凡力量和灵气，当然也应该有办法毁灭那些灵气让地球真的从此就陷入灵气枯竭的未来，绝对不会再有什么灵气复苏的可能。
而所谓的灵气复苏……现在想来也不过是把万年以前的超凡时代重新放到现如今这个时代，让它穿越了万年时光重临于这个世界而已。
而这背后又代表了什么？
不能深想，一旦深想……就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很多东西都隐藏在看似光明的背面……而越光明的存在背后的阴影也就越深重。
不是么？
就像这个看上去光明无比的世界，而隐藏在光明背后的龌龊和黑暗又到底有多少呢？
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秦爻今天得到了相当多的震撼。
他只能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女子，轻声说:“我承认我可能会是历史上那位仙人的转世，但我不会因为就这样就真的变成那个人……活了万年的时光我不相信你还需要我这样的人告诉你生活应当怎么样继续——可我只是秦爻而已。”
他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轻声说:
“我只是秦爻，不是你想象中那个人，如果让你误解了什么的话我向你道歉，可我确实不是那个人……那个让你等待了万年的主人早就在历史中陨落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如果你想找他的话就只能把你自己也变成历史的一部分了。”
女子茫然，看秦爻的目光也逐渐陌生起来。
大概，她终于认清了那位仙人已经陨落在了历史之中这个真相了。
然后，终于多少恢复了理智的她……看着秦爻沉默了起来。
大概是无法相信这个世界已经物是人非了？
但确实是这样，即使眼前的女子自称是历史的观察者，但有些东西可不是仅仅经过观察就可以知晓的。
包括离别的感情。
万年的等待到现在突然变成了徒劳无功的悲伤真相，估计就算是她也无法接受吧？
越大的希望就会带来越大的失望，这个真理……秦爻相信经历了万年等待的少女会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那就……这样吧。
秦爻稍微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微微笑着，叹息:
“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你估计会很失望，可没办法，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可能不会理解我的做法，但我也不需要你来理解——但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停留在我身旁，跟随我离开这个世界，前往外面的世界见证现在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看向面前仙人曾经的佩剑，目光认真:
“所以，要跟我来吗？”
女子的表情犹豫，手在微微颤抖，她思考了相当长的时间……却还是摇了摇头。
“不，”她说，“我拒绝。”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