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这个点,温度似乎稍微回暖了一些。再加上走路的时候发汗,潘云感觉脑子不那么难受了,但喉咙依旧有点干,并且肚子空空如也,饿得慌。
午餐依然和前一天的晚餐没什么区别,除了蘑菇,还是蘑菇。
但是,有蘑菇吃,不就已经很幸福了吗?
陈雁说:“即使不信神的人也懂得,蘑菇便是幸福。”
“荒原上的人不种麦子和稻子吗?”潘云问道。
“我师父的师父,曾经在我师父面前提到过这两种东西。”陈雁说,“如果你没有碰到博学多才的我,而是碰到了其它的荒原人,恐怕他们会以为你在说胡话。”
“愿闻其详……呃,这几个字的意思是,我想听你详细地说一说,为什么现在没有人种麦子和稻子了。”
陈雁勉强理解了这番拗口的话,说道:“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天是很亮很亮的,亮得像天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灯泡一样。我师父的师父就亲眼见过麦子和稻子,这两样东西在天是亮的时候就种得好,种成了之后就可以拿来吃。后来天变得暗了,就种不好了。我师父说,十个人有九个人饿死了,我师父的师父就是因为把粮食省下来给徒弟们吃,最终才饿死了的。我师父从我很小的时候就跟我说,一定要虔诚地侍奉神明,神明才会让蘑菇年年丰收,让尽可能多的人有蘑菇吃。”
潘云沉默了。他想起自己的爷爷,总爱在家里藏米,即使联邦的柴米油盐已经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家里后院里要是不放几个米缸,爷爷晚上连睡觉都睡不好。看来饥荒永远都会对人产生不可磨灭的深远影响,不管是在哪一个年代。
“那么后来为什么选择了蘑菇呢?而不是别的东西?”潘云又问。
陈雁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大概是真的觉得他不仅失忆了,而且本来就是个傻瓜。
“因为别的东西都种不活,只有蘑菇还能种得好,种得大丰收。别的东西,天越亮,长得才越好;天暗了,西北风来了,就活不了了。”
说着说着,陈雁又开始念了一段经文。潘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就说:“这是感谢神明赐予人类伟大的蘑菇。”
“除了蘑菇。你们还吃什么呢?”潘云说,“一年四季每天都吃蘑菇?”
“一年……什么?”陈雁疑惑地问。
潘云知道自己露馅了,果然人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会放松警惕。“我是说,你们每一天都吃蘑菇吗?”
“嗯,大部分时候是吃蘑菇的,有时候也吃老鼠。蘑菇要雨季末种下去,到第二年旱季快结束的时候有收成,如果收成不好的话就把以前腌好的老鼠拿出来吃。南方荒原上的人大多都这样。城里人就不知道了。”
潘云心里咯噔一下。“老鼠很多吗?到处都有得抓?”
“很多,但是不一定抓得着,都在洞里,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才到处活动。”陈雁说,“老鼠精明得很,你要是没练过几年抓老鼠的功夫,恐怕连老鼠毛都见不着。”
潘云心里暗暗记下了一笔,心想,恐怕辐射过后的动物都变得更加机敏了啊。
“那我们去的龙岗城,那里也有老鼠吗?”
陈雁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还没有去过北方的大城市。我的师父去过,他说,穿过大荒原之后,最靠南面的城市就是龙岗。他没告诉我城里人吃什么,只说这是修行的一部分,要我自己去了解。”
“那你觉得城里人大概吃什么?”
陈雁看了看潘云手里的瓶子,想了想,说:“也许城里有一米高的大老鼠,宰一只下来,流的油都能铺满桌子。”
潘云险些笑出声来。
“然后,吃完了大老鼠,要是觉得腻了,就喝几口你手里面的那种水。”
潘云笑不出来了。
他轻叹一声,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能喝,喝了以后不会太饿。”
说完之后他偷瞄了陈雁两眼,似乎是想检测一下自己准奥斯卡级的演技到底有没有说服这个小僧。
陈雁想了想,说:“没准是把某种超级大蘑菇炖成汤,把蘑菇化在汤里。”
两人正说着话,烤好的蘑菇已经全部被吃完了。陈雁说:“我们继续走吧。如果那边的山丘是村寨的话,我们就可以在村子里过夜。如果不是的话,我们就得再往前赶一赶,看看有没有树或者大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