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第一座村庄的时候，雪已经稍微弱了一些，离入夜还有一段时间。
远远地就看到村头有几个男人围着一块大石头跳着什么不知名的舞蹈，那石头上捆着一大团焦黑的东西，底下还冒着火，有黑烟不断地升上天空。
走近之后，陈雁发现那是一个女人，已经死了很久了，大概是被捆在石头上烧死的。他用低沉的声音念起了经文，念完之后发现身旁的大个子脸色苍白，佝偻着腰，似乎想吐又极力抑制着吐的冲动。
跳舞的男人们也看到了陈雁和潘云两人。
他们犹豫了几秒钟，然后有一个看上去年龄最大的人走了出来，向陈雁问道：“你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为什么来我们的村子？”
这话听起来并不太讨人喜欢，但陈雁很熟悉，这是荒原上人和人见面通常要问的三个问题。他说：“我从南方来，到北方去朝圣，路过这里，想在这里休息一晚上。”
这个“迎接代表”点了点头，对他这番说辞表面上表示了认可，但眼睛却瞟向了站在陈雁侧后方脸色苍白的大个子。
“这是我的随从，我们都要到北方的神山去。”
陈雁赶紧补充了一句。
那人的眼珠子微不可察地转动了一点角度，说：“小师傅，请跟我来，到村里面。”
陈雁跟着那人走了上去，却发现大个子还停在后面。他转过头来，发现大个子在旁边的草丛里吐了。
陈雁上去扶着大个子，低声地念了一段经文，希望他的精神能够振作起来。他猜测大个子之前应该没有见过火刑。
那个村长模样的人看上去起疑心了，得表示一下。陈雁心想。于是他用灵能隔空捏起了一团雪球，然后迅速将其融化成了一大团热水，从大个子的头顶浇了下去。
大个子被动地洗了一把脸，也冲掉了嘴角的污秽，看上去舒服一点了。陈雁便牵着他，像牵着牛一样，跟着那个村里的人走进了村子。
陈雁注意到村口有几个女孩儿在闲聊，手里都抱着孩子，脚边还有大一点的孩子，木讷地坐在那里。女人们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年龄，大概是生了第二胎了。陈雁和大个子经过她们的身边的时候，她们就闭嘴不谈了。
村口的地面好像重新翻过，不知道底下埋了什么东西。陈雁左右看了看，发现远处的楼上似乎有两个站哨的，都拿着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村口。
陈雁很淡定，他从背篓里拿出之前串蘑菇用的十几根竹签，全都握在手里。
虽然现在只是竹签而已，但灌注灵能之后，速度极快地向前射去，每一根都是凶残的箭。
朝圣者之所以能平安走到神山，不仅仅是因为普通民众对神鬼之事或多或少的心存敬畏，而且也是由于朝圣者通常都有着强大的武力。即使朝圣者本身并不是灵能者，也通常会让一位灵能者随行。
如果没有武力的震慑，发了疯的荒原民几乎什么都敢抢。
食物，衣服，武器弹药，以及女人。
“我是这里的村长，小师傅，你就叫我老张就好了。”这个老相的男人进了屋，脱了衣服，露出衣服下面精瘦的身体。以荒原人的标准来看，这个身材相当具有力量。不过和陈雁身旁的大个子相比还是差远了，光身高就差了一个头，体重恐怕要差几十斤，放在大个子身边就像一个孩子一样。
陈雁打量着这间房子。正对面就是一个大火炉，围着火炉坐了两个女人，都在织毛衣。旁边是一个武器架，一排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枪支。陈雁只认出了一把AK，其它的都没怎么见过，可能是改装枪。
“小师傅，你们坐吧。阿丽，去给客人倒水。”村长对旁边的一个女人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来就行了。”陈雁伸手一挥，从屋子外面飞进来了许多看上去干净的雪花，在空中变成水，降落在几人的杯子里。
天上掉下来的雪里面有多少辐射、多少尘埃，大家都懂，但人总是要喝水的，又不像城里人那样每天都搞无辐射的纯净水来喝；要是那么奢侈的话，荒原上的人把自己所有孩子都卖了也不够喝水钱的。
村长的眼里放出一道精光，脸上也变得眉开眼笑起来：“欢迎二位到我们村子里来，二位如果不嫌弃的话，今晚就住在我的房子里。”
“嗯。有什么要我们做的？”陈雁很了解荒原人的做派，直接单刀直入正题了。
“嘿嘿，小师傅，既然你们要在我这里住一晚，我想请小师傅给我们村里的几间房子做一做法事。”
“仔细说说，做什么法事。”
村长眯了眯眼睛，说：“今天二位来到我们村子，在村口也看见了，那个绑在石头上烧死了的，是我们村里的妖女。”
“妖女？”
“是妖女，一年多之前买来的，从过路的商队手里买来的。”一说到商队这个词，村长脸上就露出一派恨得牙痒痒的表情。“那狗东西，狗商人，说得多么多么好，买来一看是个妖女。我老张啊，当时也是被便宜的价格迷了眼睛，怎么就买下这么个东西！”
“嗯，然后呢？”
“那个妖女，头发是黄的，眼睛蓝的，脸孔长得像鹰一样，一看就不是咱们荒原上的人。买下来没过几天就跳弹得厉害，两个女人都制不住她。嘴里老说些怪话，叽叽咕咕的，村里人都听不懂。我也是不信邪，就让她给我生了一个孩子，谁知道，生下来的是个怪物！”
“怪物？”陈雁皱着眉头，回想着师父曾经说过的几种怪物的样子。
“就是个怪物。”村长笃定地说，“那刚生下来的娃儿，有五只手！不是怪物是什么？我赶紧让人在村口搭了火，把那怪物烧了，灰全都扔到荒原上去。结果那妖女邪了，趁我不注意，到荒原上去刨灰。村里人都说，再不把她处理掉，就会有不好的东西到村子里来了。我就干脆把这妖女也绑上去，烧了，就今天刚烧的。再不把这家伙烧了，恐怕明年蘑菇都得长不出来了。小师傅啊，你们擅长对付这种东西吧。我这间屋的隔壁就是那个妖女以前住的地方，小师傅你给做个法事，驱一驱邪吧。驱完了之后，晚上你们就住在那儿吧。”
陈雁沉默了一会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到身旁的大个子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