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年年螃蟹月,笭箵一渔师

作者:名和行年 更新时间:2019/5/16 5:52:58 字数:4073

——题出屈大均《秋日闲居之作》

在二次元的动漫世界中,“骄横、刁蛮”往往也被设定为一种“萌”属性,特别是出现在以恋爱故事为主轴的作品中,强气的性格与其在恋爱过程中展现出的娇羞形成巨大的反差,更容易抓住观众的心。然而,为了迎合观众的喜好,即便是这种性格上不那么讨喜的角色,也会设定为身形苗条、面容姣好的形象。试想,若是身体比例往一个方向发展到了极端,比如丰腴如杨玉环,或消瘦如赵飞燕,这样的角色,就算在她的身上倾注设定的力量,加上这些性格上的魅力点,敢为之问津的蜂蝶又会有几何呢?虽然说“妍媸互见”,但在某些得分点上,的确有瑕不掩瑜的“妍”或者“目不忍视”的“媸”出现。

但在现实中,却并不能对这种性格恶劣的人报以“一美遮百丑”或“攻略后展现出好性格”的期待。比如说这位下野家的国中女生:她还没上高中,便已有诸多恶习沾身:大到放纵欲望、恣睢侵占;小到暴饮暴食、寝息雷鸣。与她一起长大的曲直院真帆这么多年来没少吃她的亏。现在,这个膀大腰圆,小曲直院三岁却已与她差不多高,体重更是远胜过她的刁蛮人强行住进了她的小公寓,又对曲直院真帆展开了贴身的攻势。

“会长,她还没在我这里住一天,我就已经受不了了!”这是曲直院真帆在晚上发给我的一条短信。我心想,在那两位行政人员将她送到公寓后,曲直院真帆便要为她检点安置行李,准备晚餐,伺候着她洗浴,再为她铺床,还要忍受她整晚如雷鸣般的鼻息。光是想象,我便对她的境遇充满了同情。在我的预想中,她还需要等到她的父母作出“你可以向她翻脸”的暗示才能进行反击,所以,此时的我也只好对她发送宽慰的邮件:先暂且忍耐一会,总会有云开雾现、大快人心的日子的。

于是,根本睡不着的曲直院真帆便和我进行了一段时间的短信对话。话题内容自然是抱怨这位下野家的女生在合住过来时的表现:比如她的晚饭吃了曲直院真帆三顿饭的饭量,因为一只爬上桌子的蜘蛛摔坏了曲直院真帆的一只待客杯子,本来应该客随主便的就寝规矩变成了“曲直院必须忍着她的呼噜睡觉”等等。第二天上学的曲直院真帆,我看到她化着淡妆,从粉底下可以依稀看出她过度劳累和上一晚没睡好而形成的黑眼圈。那天,我甚至觉得可以网开一面地允许她翘掉半天的课,在保健室好好地休息一下。

没想到第三天,上学的曲直院真帆又像是换了个人。她精神抖擞、容光焕发,自然是得到了充足的睡眠,完全不像是和一个惹人厌的人同住了一整晚的模样。我不由得私下向她问道:“已经有了可以反击的暗示吗?”

“不是,不是。”曲直院真帆笑着回答我。“这个家伙第一天晚上可把我害惨了,但第二天傍晚,我一回到公寓,就发现这样一幅情景:公寓里又已经被重新收拾了一番,她昨天带过来,我帮她一件件放好的行李又全都被撤走,连她自己也不见踪影。我的茶杯则放到了小桌上,下面压着一张留言条,上面写着‘本家的管教无方让您受累,现已将她带回本家,对您造成一天的惊扰,我们深表歉意。’我向爸爸妈妈打电话询问,得到的消息是:因为她白天的任性胡闹,被邻居报警投诉,警方将她强行带出了公寓。”

“警方可从来不会有这么贴心的服务。”我摇了摇头。“就算是带走一个人,房间里的东西也需要警方固定并取证,才不会让外人这么快就把人带走。再加上留言条的语气,更像是那两位行政人员写的。我觉得,这应当就是那两位行政人员,在你父母的带领下造访了你家。”

我从裙子的口袋中拿出一张纸条。这是前天,我在旁观下野女儿入住公寓时,在送她来的轿车后方捡到的。根据我当时的判断,这张纸没有尾气或轮胎印,也没有多少脏污,说明它刚掉落不久,也并不是在行车过程中掉落,而是从卸下行李的男行政身上掉下来的。我在捡到这张纸时,虽然第一眼看到的是空白的一面,但指尖已感觉到另一面有落笔的痕迹。于是我将它收了起来,在回到家后打开了它。

“不要让曲直院动行李,你们自己把行李布置好。”这是这张纸上的指示。现在,我拿出这张纸,请曲直院真帆确认过笔迹之后,她肯定这不是出于曲直院家的人。并且,她也确认在当时的确不是她自己动手,而是两位行政将行李一件件安顿好。那么,发出这个指示的便应当是下野家的那位股东……

不是。现在并不是用便条下达指示的时代,若是下野股东真的要向这两位手下的行政发出什么指示,一个电话或短信就能解决问题。所以,便条应当出自一个他们的上级,认识曲直院,却又在这起事件中显得不那么中心的人物。这两位行政临时接到这样一纸命令,知道了这回事,却也不太把它当回事,以至于男行政将这张便条落下了也不在意。那么,在这起事件中,不属于曲直院家或下野家,却又和事件有所关联,还能领导鹤子仪表厂的行政人员的人是谁呢?

是鹤子仪表的其他股东。曲直院和下野都是鹤子仪表的相关人士,曲直院是仪表厂食堂多年的承包者,下野是股东之一。曲直院自然可以认识其他说话更有分量的股东,对这些股东,他们倒并不是下大血本让他们发出支持自己继续承包食堂的声音;只是说动他们为自己对抗下野的行动搭把手,倒也不需要太多的破费。我猜测,曲直院家的父母在股东群体中物色了一位人物,他与下野不合,并且同样直接领导行政管理这一块工作。曲直院父母以食堂承包人的身份拜会他,送上心意,请他发出这样一则指示。于是这名股东人选便也选择在他们即将出发的时刻,径直将便条交给执行此项任务的两人。

这些猜测已经解通,那么就该反过头来看这一起“突然搬走”的问题了。曲直院父母传递给曲直院的信息是“被警察以扰民理由带走”,但他们既然是事件的策划者,说出的话自然也不那么可信。我们唯一可以确认的是,由于之前是行政人员将行李一件件地安顿好,那么一天后的收拾工作也需要他们两人来完成,否则定然会有遗留、遗忘,被最熟悉这个空间的曲直院真帆发现。并且,进入这间公寓需要钥匙,而钥匙原本只有房东和曲直院真帆有,下野家的女儿来到后,曲直院真帆也为她安排了一把。那么,在她走后,这把新安排的钥匙去了哪里呢?

“和留言条一起,压在我的水杯下,现在我已经还给了房东”。

“这样啊,那我们已经可以确定,在第二天定然有当天的行政人员来回收行李。然而他们并没有自主决定权,决定权是在谁的手上呢?以曲直院同学的反应来看,她在第二天早上,又是一番忙碌,收拾好家里,为下野家女儿做早饭,再叮嘱她上学前锁门后自己提前登校。这一段经历中下野家女儿并未表现出除了刁蛮之外的其他征兆。而能做出‘让她回来’的决定的人,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掌握她表现的,能指使行政人员的股东们。其中一位股东的身后站着曲直院家,也可以认为曲直院家也有这个能力。”

曲直院真帆的公寓里没有接入每一间的电话,下野家的女儿也没有配备私人手机。就算是她觉得这里住得厌了想回去,也没法通知父母。下野家自己本身是乐见其成的,那么这位股东在没有接到“女儿住得不舒服”的报告前,也不会发出这样的指示。而若是站在曲直院那边的股东指示行政人员去进行这个操作,那么当下野家的女儿和父亲说起这件事,父亲再找当事人一查问,也很容易发现就是曲直院家在作梗,这样也有违曲直院家的本意。所以,这个指示必然是在“有人向下野家报告相应情况”的前提下,由股东下野自行下达的。然后接到指示的行政人员,再驱车赶往公寓将行李全部收拾回来。并且我想到了这么一节:当下野股东接到这条情报,找来那两个行政人员的时候,定然会有这样的疑问:

“因为某个原因,我现在要你们再跑一趟,把我女儿接回来。”

“没问题,请下野老板放心。”

“可是昨天的行李是怎么处理的?你们能确保把带去的东西都带回来吗?”

“没问题,昨天是我们为小姐整理行李的。”既然知道这两个老板不睦,行政人员显然也心知肚明,不会在一个老板前提起另一个老板的名字。这样一来,下野股东才会对他们放心,对他们做出“接回女儿”的指示。那么,最关键的“某个原因”是什么呢?

既然行政人员已经足够去接她回来,那就不会是神智混乱、精神失常这些他们处理不了的问题;家里的东西被收拾得井井有条,说明他们也有充裕的时间进行打理,也就是“下野家女儿并不急着催迫他们”;他们在接回下野家女儿的时候,这一天同时也是国中需要上课的日子,虽然下野家女儿那惨不忍睹的成绩和心性使她不用登校也不打紧,但她毕竟也还要留有一分自觉的。思来想去,我找到了一个答案。

“你的父母,在这一天监控了你公寓的周围。在你上学离开后,他们就跟房东约好了。”

曲直院的父母在此前,也曾与房东做了交流,除了让曲直院真帆感觉到“合住已成定局”之外,他们自然也有可能交涉其他的内容。曲直院父母的意图,是希望“让下野家自己打消合住的念头”。于是,这样一个计策便出现了。

“你的父母,在你的公寓里投放了许多逼真的遥控小昆虫。”

“为什么?”

“逼走她的策略。你在昨天的邮件里说,她因为一只蜘蛛爬上手,便摔碎了你的一只待客茶杯。这说明她非常害怕昆虫。作为互相走亲戚的大人,这个细节自然也会被你的父母记住。这位下野家的女儿体躯壮硕,四肢发达,打碎你的茶杯,说明她的反应神经相当激烈。并且,她的大体格在你的小公寓里自然行动不便。一旦将仿真的小昆虫遥控着逼近她,她会有什么反应呢?自然是吓着尖叫。这样的尖叫,邻居也能听见,于是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引来房东。在房东过来的时候,将遥控昆虫撤走,房东便可以斥责她噪音扰民。在外人面前,她也蛮横不起来,并且事先打好了腹稿的房东可以诱导她借房东的手机打电话给她父亲。她父亲听到自己女儿‘受不了这里的一群蜘蛛蟑螂’,自然也要心急火燎地让行政把她接回来。然而,这些遥控的小虫子拿去惊吓不敢直视虫子的她是可以,吓唬其他人就未必。所以,确认了这个行动之后,进行遥控的你的父母,便将虫子回收撤走。并且,有那一声众人都听到的尖叫声,他们给你的理由便也是成立的。因为其他邻居也都确实认为那一声尖叫对他们会是打扰。”

这一出计策上演之后,就可以将这个下野家的女儿逼回去了。并且,就算下野家再找曲直院家理论,曲直院家也可以把房间多虫的罪责推给房东。扪心自问,若是曲直院真帆答应了我当时“想个计策把上门女儿赶回去”的自荐,我也未必能想出现在被执行的这个计划。我虽然能在现在看穿这些,但我着实没有想出它的才能。曲直院父母的精明,又一次给了我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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