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崎市市中心,商业街北】
车流喧嚣而过于街市中,路灯霓虹灯与车头远光灯的光线相互交织,寒冷的空气仿佛可以随时凝结,但仍然跟随着没有温度的十色光芒中的人群缓缓流动。而这后现代主义画作般的景象中,大多数人所不知道的画面却正在一个身边不起眼的电话亭中发生。
「你好呀,」电话另一端的人声寒暄道,「猎犬先生。」
刘海遮掩下眼神阴郁的男人神色冷漠,似乎对来电之人的声音并不意外。
“你主动找上门来了吗,狐狸。”
「事先声明,我并没有打算投降自首,」电话中的声音平静且游刃有余,「而且你现在已经看到我了,对吧,邢顾问?」
名为邢登的男人此时看向街道对面,另一座人流中不起眼的电话亭内,脸上带疤的来电者的身影隐约可见。
“你的身份已经彻底揭晓了,”邢登继续说道,“你还打算如何进行你的这场躲猫猫游戏?”
「躲?不不,」电话中的声音似乎觉得可笑似的,否定了邢登的话语,「我从来都不喜欢躲,相反,我一直在你们的眼前,而现在,我也是在光明正大地邀请着你。」
“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接受你的邀请?”邢登反问道,似乎很清楚对方的含义。
「看看你周围的人们吧,」电话中的声音将话题指向了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一天,每个夜晚,每个人都在重复着此刻所做的这些事。」
“那也是你所一直在重复的。”邢登回答道。
「的确,你没说错,而这些也是他们所用来认定这个社会和谐的标准之一。」来电者没有否定,继续道,「所以到底有没有谁想过,如果明天就是自己生命中最后一天,他们会在这一天中做些什么?是尽情挥霍花光自己多年来所有的积蓄,还是坐在电视前紧握家人的手默默祈祷?是丟下所有工作在歌舞厅里整日狂欢,还是拔掉生命维持机器的针管静静等死?你又是否曾经想象过呢,顾问先生?」
“我不想象。”邢登简洁地否定道。
「事实是,邢顾问,当我想过这一问题之后才发现,」电话里的声音没有在意他的否定,继续讲道,
「‘生活根本没有真正的乐趣。’」
“很遗憾我没有宗教信仰,”邢登不紧不慢地回应道,“所以并不看好奥康纳这一类的作家。”
「而我知道你也会这样回答。」来电者理所当然地说道,「或许这也说明你看不起我,但不要紧,游戏已经开始了,每个人都已身在局中。」
“你说错了,”邢登冷漠地答道,“我只是单纯对你不感兴趣。”
「那看来我也没法祝你玩得愉快了。」
电话突然挂断,只剩下一片忙音。邢登再次看向对面的电话亭,来电者已经像幽灵一般瞬间消失。走到消失的嫌犯停留的电话亭内,邢登看向刚才被使用过的公共电话。一部黑色外壳的陌生男用手机被胶布绑在了听筒内侧。拆掉胶带,邢登启动了这部神秘的手机。手机的锁屏界面亮起,邢登的眼神变了几分。
屏幕上,一张熟悉的二人合影出现在眼前。而那正是上午见过的遗体之一的叶伊雪与昨夜的目击者安小娅的母女合影。
【黑崎市市郊,安氏庄园】
山顶萧瑟的风吹拂着花园中的花朵,因无人打理而在风中调零的花瓣已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寒夜中的庄园不再似白天那般清雅僻静,宅邸窗口柔和的灯光也仿佛与庄园一同被孤独笼罩了。
一楼的客厅尚亮着橘黄色的灯光,一头银发表情肃静的高大男人正戴着老花眼镜,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面对着茶几上的电脑屏幕在键盘上缓慢地打着字,似乎查找着什么需要的信息。电脑屏幕的搜索界面,一条条的都是“心理创伤患者的陪护注意”“未成年人的心理创伤应对策略”这些结果。一阵脚步声传来,安十方合上电脑。从浴室洗浴结束后出来的少女披散着湿漉漉的及肩黑色长发,穿着小号的白色浴衣,赤脚走进了客厅门口。相比早晨,少女的双眸中已恢复了些许色彩,湛蓝的眼瞳稍显暗淡,也仍遮不住本属于少女的那份清秀之美。尚未干透的乌黑长发在灯光下泛着水泽,散发出属于刚迈入青春期的少女所有的靓丽。安十方起身,拿起一旁的毛巾,准备帮侄女擦掉头发上的水渍。
“十方叔叔,我自己来吧。”安小娅轻声说道,虽然脸上没有表情变化,却伸手接过毛巾。
“嗯,我记得以前是你父母帮你吹头发……”安十方看着擦着头发的安小娅,语气尽量平静地说道。
“上中学以后已经是我自己吹了,十方叔叔。”安小娅也平静地回答道。
“你长大了不少,小娅。”安十方似乎仍然表情平淡,但暗地松了一口气。小娅向来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太多提及或太过避免父母的话题的话,反而会让她过于介意。
“上午市政厅召开了关于爸爸他们的发布会,”安小娅提起话题,“你没有去吗?”
“我虽然是他们的亲属,但这次发布会与你父亲的公司有更大关系,”安十方回答道,“我去了也没什么用的。”
“是这样吗……”安小娅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关于父亲的公司还有很多事我不太了解,我还要从头开始学习,才能胜任父亲的职位。”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辜负他的希望。”安十方肯定道。
“我会去做这件事,但我现在更想找到杀害了爸爸妈妈的人。”安小娅继续说道,眼神变得黯淡了几分。
“那位顾问先生向你保证过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安十方回答道。
“顾……问?”安小娅此时却似乎被这陌生的词弄迷糊了,抬头看向安十方。
“那位邢登先生其实并不是警官,而是警方的刑侦顾问。”安十方解释道。
“……但是他并没有欺骗我,”安小娅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坚定地说道,“我相信他。”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是宅邸的那台古董转盘电话的清脆声响。安十方接起电话,确认着这个时刻还会打来电话的人。安小娅也上前靠近,却因为安十方的表情细微变化停下脚步。安十方的眉毛动了一下,眼神中透出几分惊讶,缓缓地说出了几个让安小娅接下来能彻夜失眠的字:
“凶手……知道是谁了!?”
【黑崎市公安局中央大厦,刑事科会议室】
卷起的百叶窗外,清晨的天光从窗叶缝隙间透进室内。短暂的一夜闲暇过去,七点半的早晨宣告又一日忙碌的开始。一声门把手转动的响声,席间还在伸懒腰打呵欠的警员们赶忙收敛了身姿,端正坐姿等待。手持资料走进办公室的金发女警身着制服,正用手掩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回过神来,整个会议室的人竟都在看着她,目光呆呆地都被大美女这怡人的动作吸引住了。芭芭拉从容地微笑着,声音清丽动人:
“各位,看够了吗?开会了。”
投影幕布上显示出黑崎市城区的地图,其中几处被作上特殊记号之处,正是昨夜整理得出的有用信息。事实上,得出嫌疑人的具体身份使案情调查有了大规模,警方的监控网中多处确认到了嫌疑人的踪迹,包括市中心,市中心边缘,东西城区等地。这也为接下来的嫌疑人的追踪缉捕行动提供了大致方向。
“所以综上,现在我们总结出的嫌疑人可能活动的区域包括市中心一些地下商场,东西城区的一些旧网吧街及废弃码头,以及城区内公路桥梁的下方。嫌疑人夜间出现在这些地方的频率要高于白天。”芭芭拉总结着目前的结果。
“等一下,”此时席间一名青年插话道,其正是一组的成员警官小邓,“那也就是说我们晚上也要在这些地点搜查喽?”
“有无人巡逻机配置的地点由巡逻机负责搜查,没有巡逻机配备的地点,”芭芭拉亲切地微笑着,“虽然是一二组轮班制,就还请你们加油喽!”
“什么啊,这不是比昨天还累吗!”“不是吧,全天无休?”“我想辞职……”哀号声顿时此起彼伏,会议室内的抱怨充满了无奈。
“还真是旧时代的罪犯才会用的麻烦手段呢。”就连专家也感到棘手的亚泽娜感叹道,“现在多数的罪犯,已经学不会这种狡兔三窟的老办法了。”
“那组长,”技术小组内的成员女警小叶发问道,“你确定罪犯只会在城区内活动,不会逃到废旧城区之类的吗?”
“啊?废城区?天知道那儿有多少罪犯?”“咦~,废区什么的,又脏又臭,我才不去……”“开玩笑,谁会去废区那种破地方……”小叶此问发出,席间各种嫌弃与厌恶的议论纷纷升起,看着这一切的芭芭拉似乎并不意外,反倒是一旁的亚泽娜对此感到奇怪。
“嗯哏,”芭芭拉轻咳一声,使会议室清静了下来后,才回答道,“关于这个嘛,‘他是想陪我们玩,自然不会离开我们太远’这是邢顾问的原话哟,所以你们可以放心了。”
“什么嘛,不早说……”“太好了……”“嗨,害我白担心一场……”会间气氛放松下来,不少人为此庆幸起来,算是今天的唯一一件顺心事。
“说起来,我们的邢顾问呢?”亚泽娜问起刚刚芭芭拉提到的人物,“他怎么没来开会?”
“这个嘛,邢顾问不是内部成员,”芭芭拉看着老同学,眼神复杂,“所以严格来说,查明罪犯的身份,邢顾问的所有工作就算已经完成了。”
“……哦,这样吗。”亚泽娜赤色的瞳孔放大了几秒,过后才反应过来,随后答道。
(……看来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芭芭拉看着亚泽娜,心中思绪万千。
(抱歉了,娜娜,这是对所有人最好的办法了……)
“好了,会议就到这里,杰森·斯莫克的A级通缉令已经在全市发出了,各位,”芭芭拉看着会议室的所有人,眼神头一次严肃起来,“开始工作了。”
走出会议室,芭芭拉走到了大厦的公共露天阳台上。不远处的天空仍一片阴霾,寒冷的空气召示着今天也不会有气温回暖的迹象,更不用说放晴。玻璃栏板上靠着的寂寥男人的背影依然在手上夹着一根燃烧的香烟,眺望着周围晨雾中隐隐绰绰的一栋栋高楼的倩影。
“亏我还骗他们说你已经功成身退,回家休假了。”芭芭拉走到男人身边,看着他那了无生气的侧脸,“结果你还是回来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老董跟局长的约定,在你们视线范围内是我继续保持现状的条件之一。”邢登毫无感情变化地答道。“与其总被人在背后盯着,到不如就在原地被你们圈着,老董很了解我的想法。”
“而你大可以就在这里不再插手这案子,”芭芭拉微笑着注视着他,继续说道,“现在却这么神神秘秘地找我,可别跟我说你是来重拾旧爱的。”
“那种本来就没有过的感情我可没法重拾。”邢登冰冷无情地否定道,向一边眉毛因不悦而抽搐的芭芭拉摊开左手,粗糙的手心中是一枚黑色的芯片状神秘细小元件。
“这是?”芭芭拉拈起元件,在眼前仔细端详道,“特殊的电子装置一类的感觉。你从哪儿弄来的?”
“安世银的手机里。”邢登淡定地答道。
“什么!?”芭芭拉惊异地瞪大碧蓝的双眼,“你怎么找到的?”
“你可以猜猜看,或许是捡到的也说不定。”邢登看向芭芭拉,双眼依旧无神。芭芭拉却看着他,叹了口气。因为她知道,这是邢登告诉人“不该问的别多问”时的态度。
“我不管你是怎么拿到它的,”芭芭拉看着手中的元件,“但看来你不会打算让你自己在这件案子中就此结束了。”
“那就再帮我一个小忙,”邢登看向芭芭拉的眼神依然没变,“最后一次。”
【黑崎市东城区,旧网咖街】
落满积雪的网咖门店前,停着两辆平时并不常会见到的警车。戴着绵绒帽老花镜的老板打着喷嚏,瑟缩在厚实的棉袄里,接受着面前两位年轻警官的询问。
“那么,你说那个胖子叫着‘杀人了’跑出去,”刑事科一组的小邓一边问着,一边作着笔录,“而你只是以为他嗑嗨了?”
“呃,这个,警官,”老板尴尬地笑笑,“我想你也知道,经常有人嗑了药来店里,我们这些小本生意,怕他闹事,自然也就……”
“没有人责怪你什么,”亚泽娜拿着工作用平板,看向老板,“只是以后遇到吸毒人员你就应该立刻报警。”
“是,是,我知道了,警官。”老板频频点头。
“但我还是不相信,”亚泽娜的目光盯着老板不放,满是怀疑,手上平板屏幕中正是店中昨天早上的监控画面,“这个人持枪的动作这么明显,你怎么可能没看到?”画面中,坐在电脑椅上的通缉令上那个男人正持一把手枪,抵在邻座一个体态臃肿的胖子腰间。
“警、警官,我那也是怕呀!”老板申辩着,表情委屈地看着两个分别盯着他的警察。
“就算当时不敢,事后怎么也不报警?”小邓忍不住训诫道,“你耽误了警方多少时间调查 !”
“是是,我错了警官,”老板急忙认错道,“我下次一定改正!”
“算了,”亚泽娜制止了小邓,看着老板的模样,想起昨天的后两个目击证人,眼神复杂,
“但愿你没有下次吧。”
回到警车上,亚泽娜拉开路边贩卖机里买的一罐热红茶拉环,静静地饮着罐中温暖的液体,打开车内的暖风空调。虽然不如家乡红茶那样原汁原味的醇厚,但外地红茶的味道也算另有一番风味,这个不太挑剔的英国人想着。驾驶座旁边的车门被打开,在煎饼摊上买了个煎饼做早餐的小邓也坐进了车内。
“还是车里暖和呀——亚泽娜警官,你已经吃过了吗?”小邓咬着煎饼,熟络地问道。
“我还不饿,倒时差呢。”亚泽娜友善地笑笑,这个一组公认的阳光大小伙在来的几分钟路上就已经和她熟悉起来了。
“哦,这样啊。”小邓嘴里咬住煎饼,发动起车子,“不过真可惜,居然给那种人在眼皮子底下放跑了。”
“我想就是清楚老板不敢暴露他,嫌犯才会大摇大摆地坐进去看早间新闻吧。”亚泽娜啜了一口红茶,分 析着刚才的事情。
“也就是说这又在犯人计算之中?”小邓踩下油门,叹了口气,“还真的像警监说的,是只狡猾的狐狸呢。”
“不过这附近我们现在也可以基本排除了,”亚泽娜继续说道,“他很清楚自己在这里造成的骚动,应该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不过还是派一些巡逻机器人不定时排查,以免他真的以为我们会放松警惕。”
“哦——厉害呀亚泽娜警官,”小邓惊叹道,“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不愧是专家!”
“你如果用这话夸奖组内的男同事的话,他们会更高兴有你这么个朋友的。”亚泽娜以英国人的幽默方式谦虚道。
(不过,堪称专家的男人啊……)
亚泽娜的思绪发散开来。说实话,这么多年,她的确很少遇到这样特殊的异性,虽然曾见过的异性中,虚伪的,蛮横的,自以为是的都有,但这明显不同于这个叫邢登的男人的鲜明的个性:出格的怪异,却无法令人真心厌恶。当他以那种听似胡言的方法将新的可能性展开在她眼前时,她由衷感觉到了两个字——有趣。她非常不喜欢无聊,所以她将生命的热情倾注于对真相的追求,对破案的专注。而邢登表现出的有趣最容易吸引她的注意,尽管那可能是危险的。那的确是危险的,她现在明白了,正因为是危险的,所以他会让人难以相信。而同样危险的人,她也恰巧认识一个。
那么,究竟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危险呢?
“——泽娜警官!”
小邓的呼喊叫回了亚泽娜的思绪,她回应道:“怎么了?”
“你终于回过神了,亚泽娜警官。”小邓苦笑着,“是在想什么呢?”
“啊,”亚泽娜笑了笑,“是你们今天上午开会时说的那个废区,那是什么地方?”
“呃,真没想到你会问这个问题。”小邓噎了一下,“也罢,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的,只是外界一直不知道罢了。”
“嗯?是什么?”本只是随便说的话题,亚泽娜此时却真的有了兴趣。
“废旧城区,用旧时代的比喻来说的话,”小邓想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应该就是黑崎市的贫民窟吧。”
“难以相信呢,”亚泽娜的语气略带惊讶,“我认为这种名词应该在现代尤其是黑崎市这样的新兴城市里不可能会有的呢。”
“本来废旧城区也不是字面意思上的废弃区域,”小邓继续道,“据说当初城市新建成的时候,多出了一片空白区划,不知怎么的后来就成了那些前科人员和贫民的地盘,现在成了一个治安混乱的三不管地带,居住环境也差到极点了,所以就被新城区的人叫作废区了。”
“怪不得大家都不情愿去呢。”亚泽娜说道。
“反正我啊,是绝对不想去那种地方的。”小邓说着,将煎饼的包装袋扔到脚下的垃圾篓内。
亚泽娜看着窗外,眼神中若有所思。
(这个城市,真的如同外表看起来那样一目了然吗……)
【黑崎市市郊 安氏庄园】
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按下,音槌敲击琴弦,发出清晰的音节,踏下强音踏板,使音节回荡在空旷的琴房内,于是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般的五指在键盘上来回舞蹈,明快轻扬的旋律在这架黑色三角钢琴内部传出,窗外白昼之光透入,萧索寒风吹动丝帘飘舞翻飞,吹得少女黑色长发款款飘扬。她所演奏的正是波兰作曲家弗雷德里克·弗朗索瓦·肖邦的《升c小调第4号幻想即兴曲》。升c小调的快节奏音符跃动之后,她放慢双手,轻柔的动作使曲调转入降D大调的柔缓抒情旋律中,仿佛娓娓倾诉款款深情,优美而意境无穷。微风才停又悄然渐起,少女灵活纤巧的手指再次飞速跃动在琴键间,仿佛置身令人眼花缭乱的万花筒,左右手不同的急速节奏交替迭起,达到高潮时再度交加中段的旋律,直至尾声抒情的音符于低音部反复,使人再度沉浸于无限遐思中,犹如幻想的世界仍若隐若现,余音绕梁。左手节奏轻快而明丽的速弹,以及右手对突出而渐变音符的把握,少女熟练的弹奏技巧将名曲还原得淋漓尽致,叹为观止。一曲奏毕,她起身,合上钢琴前顶盖。身后,银色中长发的中年男子如同一位老管家一样熟练地一手端着置有茶壶茶杯的茶盘站定,似乎已经等在一边一段时间了。
“十方叔叔?”转过身的安小娅似乎此时才注意到,眼瞳睁大了几分,“抱歉,我没注意到。”
“没事。”将茶盘端到安小娅手边,安十方表情依然很少,“你弹得很投入。”
“谢谢。”安小娅端起茶杯,杯中是溢着清香的大麦茶,正好解渴。
“你似乎很兴奋。”安十方说道,“今天早上,公安局已经在网上电视新闻中发布凶手的通缉令了。抓住他只是时间问题了。”
“我知道。”安小娅双手握住茶杯,眼神依旧略带黯淡,“但我还是等不及。”
“刑事科的董金波警监已经在媒体上承诺一周之内抓获凶手了,”安十方回答道,“这对他们来说也是相当大的压力了。”
“我并没有对公安局的警官们不满的意思……我很感谢他们的,他们救了绝望的我。”安小娅解释道,“只是,那种感觉……”
“我明白,我也是一样的。”安十方回答道。
“不,不是一样的。”安小娅眼神黯淡了下来,“我并不明白这是不是对的,但是……”
“你还想要什么?”安十方问道。
“更多。”小娅回答道,“不只是抓住他,还要……”
“还要……?”安十方看着小娅,眼神变化了几分。或许是理所当然,或许是担忧,又或许是其他,但这种心情决不是一句话可以概括的。如果不是他不擅长,他真的不知道,在听到自己年仅14岁的侄女说出他所想到的那句话时,他会是什么表情。
一阵沉默,面前安小娅的双瞳如同水墨画般,逐渐染上黯淡的色彩,直至完全黯然失色,人偶般的表情刻在脸庞上。然后,那对精致却没有血色的双唇轻启,舌尖与齿间碰撞,发出低沉却清晰的声音:
“杀了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