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雾

作者:木叶落 更新时间:2025/5/8 20:34:14 字数:14452

(阅前注意:该章节涉及部分语言暴力与血腥行为等敏感内容,未成年人与不适应者谨慎阅读)

【黑崎市中心西,落鸿海滨公园,东滩】

诗人,都是一群人云亦云的生物。不信?那你不妨试一下这样问他们:“哪里是世界上最没有噪音的地方?”我打包票,他们中的八成以上都会自以为是地回答你,“是海底”吧!啊,先别急着说什么“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我当然也不否认一说起“寂静”的关联性意象,就几乎必然想起“海底”这一能指(Signal)。但是,先不谈“是”这一谓词的自我矛盾问题,我一开始的问题当中,说的也不是“最寂静的地方”哦?所以说嘛,这就是跟风的坏处了:问题都读不清楚的文人骚客们,忙着附庸风雅的时候,反倒是越发显摆出了墨水浸过头的脑白质里的匮乏。海底当然不是没有任何声音的空间,因为世界上不存在没有声音的空间:即使是被扔到彻底真空的宇宙中去,只要是人类存在观测的任何地方都会让他们捕捉到无法消失的声音:宇宙可以没有声音,但是宇航员的思考、说话、呼吸与心跳总是声音;要去论证宇宙的没有声音,就必须要通过注定觉知声音的人类本身去以对立性来证明:毕竟若根本没有人类,宇宙自动存在也只不过是个虚伪的实在论命题。你说,没有噪音也不是没有声音?那么这就有趣了,难道没人想过既然噪音也本就是通过规定“不是噪音”的声音,而不是通过假设出来却又完全证明不了的“无声无息”而成立的,那么所谓的噪音消失之后,剩下的声音中难道就不会总有一部分会被重新指认为新的噪音,来表现所谓“非噪音”的更合理声音么?这就像细胞分裂一样好理解,相信我。扯远了,说回来,即使一个聋哑病患者永远在太空中独自生话,你真的认为他/她根本就没有一种对声音的捕捉力量么?可惜的是,声音既然可以从纯粹想象域的虚空中被制造出来,人类就注定逃离不了“听见”的命运,即使不是用耳听见,能够认识符号与图像的人本身就能用超多元化的神经系统去“听见”声音。听见哪里的声音?很抱歉,这一点还真是用形式单薄的语言描述不了的,我只能说是,一个他/她身体之中存在的说不出话的他/她罢了。你想说是“心声”?哈哈哈,抱歉,真的不是,不是这么肤浅的象征,毕竟这个形容词也不过就是换了个拙劣的比喻而已。我对这件事实在是拿不出任何既存话语去解释了,毕竟提到“内听觉”这种超器官化的存在,越像假的反倒越是真实了。松果体?切,那种不值一提的唬人设定你还真信?那难不成只要是损伤了这小小腺体的人就都注定连人类的思维都产生不了了么?太落伍了,真心请别让我更看不起你。总之,无论如何,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就行:

你的幽灵(Ghost),时时刻刻都在对你低语(Whispering)。

比如她。

现在是什么时刻?几时几分几秒?

现在是什么方位?谁偏谁几度几分?

少女的视线上方是与夜一样流不起来的水,连那无边黑暗也没有分辨两者的必要。全面罩覆盖的眼耳口鼻中,吸入与吐出的气体混合在狭窄的大脑内,不只是声音,不只是触感,也不只是情绪,那更冗杂而繁复的不可名状之质,令发根与头皮上的有形水压也变得微不足道。人类虽然从海洋中诞生,却终究是回不到海洋的怀抱的,她莫名地想着。明明正漂浮在海水深处的她感觉到的却是海水正漂浮在她的周围,寒冷与温暖在这里没有区别,谁也不是谁的蜉蝣体。手动补充完浮力背心中的气体,身体开始仰面上浮,黑暗的水面在其上摇晃的一束模糊光线中向她靠近,头顶同样漂浮着的方块状阴影连轮廓也变得扭曲起来。浮到那块阴影下方的她伸手抓住它的坚硬边缘,发梢指向的天灵盖另一边,于水面上停留的冲浪艇中传来几个荡漾在水波中的声音。

“看清了没,你拿绳子把它钩上拉过来瞧瞧?”

“钩是钩住了,就是不知道咋这么沉,拉不太动的样子。”

“那算了,反正用灯光照过了,看起来就是个大箱子的样子。”

“那我去开船了,先把它拖回去再说。”

“真是的,这是从哪漂过来的破箱子,还以为是什么大块垃圾呢,大半夜的还得麻烦人过来处理。”

一阵引擎声伴随涡轮卷起的水花响起,水面下的诗若随着抓住的箱子被再次启动的小艇牵引着拖向大海另一边。

“值班室,你们发现的东西已经找到了,就是个箱子,估计是从对面顺风漂过来的,现在正用船拖回来,东滩这片海域没什么水上垃圾,就这样。”

“回去就该换班了,这么重我们也懒得搬回去,到时候就让轮班的人拉回岸上吧。”

“你是说那个楞头青小子?他看起来倒是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有劲多了,让他来正好。”

“说起来,那小子还挺有意思的。你还记得他中午那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么?”

“哦,就是那个‘明明这里是市中心的西边,但这里却为什么要叫东滩’是吧?这问题听得我都犯傻了当时。”

“我听人说是园长说什么,这样命名上可以表现什么文学意义上的空间错位感这类神秘兮兮的话来着?反正我们这种没读过几篇书的人是搞不懂这有什么意义,估计就是所谓的标新立异吸引目光吧。”

“莫名其妙的,难道不是连左西右东都分不清才这样乱起名么?”

“真连左右都搞反了那确实就笑死人了哈哈,不过那些文化人还不至于吧?”

“切,就那群光会擦脂抹粉的空心萝卜,谁知道呢?”

身体周围的水流阻力逐渐减小,随后彻底消失在静止的海水中,停止移动的诗若放开箱子,旋转身体摆动双腿游向船身一侧的水下。

“这下就完事了。”船员甲从驾驶座起身,看向船身前的浮桥,“那小子动作也太慢了点,人影都还看不到。”

“不管了,”已经跳上浮桥的船员乙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手将同事甲拉上浮桥,“先回去休息,那小子虽然楞了点,办事还是没问题的,估计等会儿就来了。”

脚步踩着木板的低沉声音向远处变弱,仿佛被海浪与黑夜一齐吞噬,也仿佛同时吞没掉那两个中年男人远去的疲惫身形。

从冲浪艇一侧的水面露出头的诗若观察过空旷的四周后,抓住船沿爬上艇内,搅起一阵破碎的水波。抓住船尾绳索的手将漂浮的水箱拉近后搬上到脚边,转对密码打开,自己行动时常用的那套氨纶夜行衣与便携工具袋正整齐摆放其中。少女先摘掉面罩和呼吸器,又脱下浮力背心与蛙鞋,之后拉开湿衣拉链,取下发夹,放下湿漉漉的刘海,在夜与海的寂静空间中,独自脱下潜水服,半裸着她那曲度适中的轻盈身姿,干净利落地换起箱中的衣物。

“试麦试麦,”换好装的诗若将VR隐形眼镜戴上,一边眨眼调整位置一边敲起无线耳麦,“我已经成功潜入了,星野小姐,「桥」先生。”

「很好,」耳机里的「桥」先回答了正检查着绑在大腿上的工具袋中的道具的少女,「接下来我把显示了安保分布与行动的实时全息地图上传给你。」

“谢谢。”看着隐形眼镜上出现的简易小地图,诗若简单道谢着。

「摄像头画面连接良好哦哆……唉?」星野的声音也在通讯对面响起,对将潜水装备收进箱中封好的诗若抱怨道,「小诗你这就已经换好衣服了?啊~好可惜,本来还以为能看到你的内衣颜色和款式呢……」

“真遗憾,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换好了才连的线。”提起箱子的诗若走上浮桥,看向对面的公园海滩。

「已经有人过来浮桥这边了,」「桥」提醒道,同时一道摇晃的手电光在远处的黑暗中微弱地闪烁,「要先隐蔽吗?」

“正好,”诗若却不紧不慢地走向浮桥对面,看着闪烁的灯光,打开大腿上的工具袋,露出其中的一排针状道具,

“就先让这位客人睡一会吧。”

【黑崎市中心西,落鸿海滨公园,布内夏尔科学艺术宫(Buneser Science and Art Palace)】

仿造积木构造的合金焊接结构设计的六边形三层建筑物占地不下12公顷,作为市内最大的文艺与科技博物馆,光是其别出心裁的建筑学构思出的那一块块形状各异的银色金属建材拼接起的组合形外观,就足以体现其名称中的艺术与技术的巧妙结合。

一楼配电室外的空地上,两个值夜班的安保人员正靠在墙边,偷闲出来吸着香烟。

“前两个月黑文老板被杀那事,还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保安A谈起闲天,偏头看了眼同事B,“况且那凶手据说还真是个职业杀手来着。”

“嗯~”保安B漫不经心地应道,“所以?你想说啥?”

“唉,你说,会不会真的和网上传的那样,怕不是有什么政治阴谋之类的?”

“又是暗杀那套?你小子,电视剧看多了吧?”

“你别笑,我说真的。”保安A的口气却有些郑重其事,“毕竟还有人说林奇银行家也是黑帮出身呢,黑崎这地方又都是移民,啥事儿不可能有?”

“是是是,又是无风不起浪那套,我知道。”保安B无聊地敷衍着。

“不是,你听人说话啊,”保安A有点起急,“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据说那个安老板不是才打算搞什么新的全市经济改造项目吗,现在就死得这么巧合,这背后真研究起来可不得影响所有人——”

“艹你妈的你真是够了,谁有心思去天天想你那些无聊的破事?”另一面墙角处突然插话的保安C终于不耐烦地骂道,“每天光是想着该怎么讨生活,怎么讨好这些市中心的有钱人老爷们,怎么交齐房租房贷这些就已经精疲力尽了,你给我少费些闲功夫去想什么跟我们八竿子打不着的破事儿,别人活了还是死了与你屁相干。”

“……”被怼到噤声的保安A只得低下头,将表情藏在阴影中。

“哈啊——我去撒泡尿,你们先帮我盯——嘶!”保安B打着哈欠正慢吞吞地走到灯光外的阴影中时,似乎突然感觉到什么异样般疑惑地拍向脖子,却从上面取下了一枚细针状的镖形异物,“这啥玩意儿扎我一———呼~呼~呼~zzzzzz……”

“喂?咋了?”看到话说一半就突然没声的同事有些不对劲,保安A走上前察看,却发现他已经倒在平地睡得跟死了一般安详时,便急忙蹲下去拍B的脸,“喂喂,醒醒!咋就睡了!咋回事?”

一阵重物坠落地面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A疑惑地正欲转头时,却顿时被一片布状物蒙住视野,是入侵此处的神秘人抓住了他身上的工作衬衫后向上翻起并粗暴地蒙住了他脑袋,同时提起在衬衫中挣扎的他揪着他全身在原地转了个圈,踉跄着脚步被控制了行动的保安只能发出不成形的呼救声。

“真是,叫什么叫——怎么回事?你丫谁?”听到动静后烦躁地走来的保安C看到难以理解的状况时迅速拔出身上的电击枪举起,对着正控制住同事的入侵者摆出防卫资势,“不许动!我要开枪了!”

没有理会他的入侵者只是从腰间摸出什么,发现警告无用的保安C随即扣下扳机,却被迅速以抓住的保安A作人盾的对方挡住,被误伤击中的A口吐白沫软倒下去的同时,入侵者扔出了刚刚摸出的某物,重重打中了因为误射而楞住的保安C双手,吃痛的他丢掉了电击枪捂起手来,灯光中同时掉落在地的也包括击中他的奇特飞镖,与割裂的虎口处滴下的鲜血。

“你他妈的究竟是哪的神经——”正抬起愠怒的脸的他还没骂完,视野中突然跑起来的入侵者一个侧空翻腾身,那仰面飞起在空中的轻盈身影在转体中侧踢出右腿,还来不及惊讶的瞬间,坚硬得和石头一样的鞋后跟就重重地撞上了他脸颊,五官被踹到严重变形的保安C便口沫横飞地失去重心后扑通倒地,昏迷不醒。

「你这……下手会不会有点重?」「桥」在耳机里问着蹲下身翻起安保衣袋的诗若。

“他说的那些垃圾话跟我那早滚去见阎王的废物老爹洗我脑的屁话一样,听到就火大罢了。”诗若拿出电子门钥,走到送电室门口。

「嘛,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得先学会政治冷感才叫所谓的“正常”处世为人,对犬儒派而言乖乖装聋作哑才是能明哲保身的实用主义,这讽刺的人类生活呵。」星野语气冰冷地嘲讽道。

“政治什么的,我不了解,我只知道,”诗若用门卡刷开房门,看了眼房间内的一排配电柜,走进房内,“虽然他们或许也不见得就说错了,但是——”

「但是?」「桥」故意问向“哗啦”一声果断打碎墙上消防箱的诗若。

“但是说实话,与其跟窝囊废一样天天看那群吸血鬼的脸色去跪着要饭,”拿出红色消防斧的少女用戴着黑色绝缘手套的双手转动着握住的斧柄,并看向配电柜后,便朝它们高高举起手中利斧,眼神凛冽,猛然挥下,

“我还不如去贫民窟,当个劫富济贫的‘罪犯’。”

值班室内,正打着瞌睡的安保在监控画面前扯起夸张的呼噜声,完全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忘诸云上,当然也注意不到头顶突然熄灭的灯光,与面前当机的监控系统。

诗若走在一楼的展厅内,开启夜视功能的隐形眼镜中,墙上与玻璃展台内的展品泛着黑白的色彩。

「左边墙上第二幅,应该是马蒂斯画作的复制品吧?」「桥」在耳机里突然感兴趣地问道。

「野兽派啊……感觉不如毕加索呢。」接过话头的是那边的星野。

「说起来,格林先生和安先生都更喜欢梵高不是吗?尤其还都最喜欢那幅《吃土豆的人》,你说不会太巧了么?」

「教科书上写的高山流水志趣相投,就是指他们两个这样吧。」

静静听着两人对话的少女走到最里面的单独展厅,看着被围了一圈隔离带却什么也没有的基座,表情疑惑:

“……没有?”

「不可能啊?」星野也疑问道,「正义女神水晶像的展厅就是这里,地图不可能有错!」

“可是那么大个雕像呢?”诗若反问道,“总不可能自己长脚跑了吧?”

「有蹊跷,」「桥」回应道,「今天白天的时候都还在的,社交媒体上就有照片看得到。你去试探着摸一下看看?」

「先别,万一触发什么机关怎么办?」

「电力已经被切断了,怎么可能?你漫画看多了吧?」

“我也觉得还是先别随便动比较好,”诗若分析道,“看来我们的馆主人看到前车之鉴,所以采取了什么隐蔽措施。”

「那怎么办?总不能现在半途而废吧?」星野的语气微微焦急。

「……诗若,我这边在眼镜上先载入热红外模式,」「桥」此时却似乎有了主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光学迷彩。」

少女的视野变化为绿色,而透过眼镜看到的原本空无一物的基座上,一具右手高举天平左手执剑的三米多高蒙眼女性雕像的轮廓显现了出来。

「果然,」「桥」肯定道,「这么看来,除了展馆的通用电路之外,这里还存在一个独立电路,所以能支持雕像上纳米计算机的光信号采集。」

「原来如此,」星野也明白了过来,「我们之前拿到的文件里说东西在“正义脚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女人也很可能在雕像所在的地下专门设置了系统运转用的隐形回路。」

“问题是,”诗若却问道,“这么大个雕像,它身上哪儿才是打开地下入口的开关?”

「那女人如果也要定期检查系统的话,比起在雕像身上摸,用遥控器显然更安全方便得多吧,如果我是她的话。」

“那难不成我还得先去偷她家或者办公室?”

「NoNoNo,」星野却否定道,「小诗,我再载入光电扫描模式,你看了就明白了。」

「光电——你是说」「桥」一下领会过来,「扫描出电路分布就能发现端倪?」

“杂七杂八的,我是看不懂,”看着变蓝的视野中雕像内杂乱密集的电路与仪器,诗若叹了口气,“既然是你们的专业领域,麻烦稍微快一点,时间没比上次宽松多少。”

「天线、解码器、磁泵、纳米芯片……啊,找到了,」星野小小地吹了个口哨,「看到女神像手上那个天平了么?」

“看是看到了……怎么了?”

「那个天平就是备用的手动开关,我想她是这个意思。」「桥」解释道,「毕竟遥控器一旦丢失,也需要有别的办法打开入口,而且这座几乎全是用水晶砌出来的雕像上,就只有这个天平是金属制的。」

“所以,这个天平就是后门是吧?”诗若抬起右脚,右手从长靴外侧摸出惯用的飞镖夹于指间,看向盲眼女神高抬的手中那象征公正的天平,便毫不犹豫地朝它扔出,

“毕竟一看就是个假货罢了。”

回旋飞出的飞镖“铛”地一声清脆击响天平后飞向它处,同时天平被打中后旋转向不同方位,随即视野中雕像内部的另一片电路被连通,一阵机械启动的声响中,巨大的雕像在底座上顺时针转动九十度后,少女所站立处之前的一格地板被打开,露出垂直通往地下的通道。

径直跳入通道的诗若平稳落地,走向前方发出光亮的地下房间。三十平米见方的狭窄昏暗空间内,正中央一台电脑固定于桌上,在阴暗视野中的透明全息电脑屏幕发出刺眼光亮,三面墙壁上,整齐排列的数百个分离式圆形玻璃防护罩嵌于其中,每个镶着金属外沿的玻璃罩内的解算模组驱动硬件的电源都闪烁着幽蓝光芒。诗若走到电脑前,敲击了一下桌面嵌入式的虚拟触摸键盘,硅晶键盘上的虚拟键位同时亮起,电脑全息屏从睡眠模式投影变化为开机状态。而看到屏幕的诗若却皱起了眉头,反射着电子光芒的隐形眼镜下的左眼里流露出烦躁情绪。

「啧,生物认证啊……」接收到眼镜画面的「桥」也咂舌道,看着摄像头里电脑全息屏上的生物虹膜识别锁,「有点棘手的玩意儿。」

「有意思,」星野的反应却截然不同,声调仿佛兴趣盎然,「这种电影里的桥段每次看到,都让人想挑战一下呢。」

“听你这么说,星野小姐是有点子了吧。”诗若看着虹膜认证的扫描摄像,“反正我是没辙了,这回还是你们的出场次数更多些。”

「那当然了,不然让我们在这里也不能就起个说相声的作用啊。」星野难得正经一次,「正是因为想到可能出现这样的状况,我最近在你的vr隐形眼镜上开发的新功能就该上场了。」

“新功能?”

「放心,你马上就知道了。」星野卖着关子,看向身旁同伴,「阿桥,你先把那个女人的肖像照片上传到我这里,我现在调试下那个软件。」

「要几张?」

「一张,最好是证件照。」

“……”诗若无言地看着眼镜中不知从哪被启动的几个程序窗口,分别显示着此次所偷窃的目标女性的肖像,一只正游动着的深棕色的眼球,比色调节卡一样的智能绘画板,以及一堆正自动生成的代码。

「先保持这样别乱动或眨眼,小诗,」星野在耳机里嘱咐道,少女眼镜上的窗口中分别在远程操作下变化着,「对象虹膜信息采集,仿生编码匹配并转译,虹膜外形与色彩复制……」

「这是……」看到画面中诗若的深棕色眼珠逐渐变化为与正被解码中的肖像照里的女人眼睛相同的浅蓝色,「桥」的声音显得有些惊讶。

「很好,看来程序运行非常完美。」星野满意地说道,「现在你试试骗不骗得了识别,小诗。」

诗若将眼睛对准屏幕中央的认证框,隐形眼镜上仿生复制出的假虹膜顺利地验证通过,电脑终于成功解锁。

“有两下子嘛,星野小姐。”诗若少有地称赞着。

「那当然了,原高级研究员可不只是好看而已。」玩起老动画台词梗的星野显得颇为得意。

“就算星野小姐确实长得很漂亮,但平时在店里都把脸遮住的人我觉得很没必要这样说。”

「行了,你俩回到正事上来。」「桥」在旁边提醒道,「这上面都是这整个解算系统运转的实时监测报告,我们还要从这213个外驱组件当中,找到支持系统底层弱可逆算法的量子核心超导单元。」

“啧。”诗若也咂起舌来。

「听起来就麻烦死了,总不能让小诗一个一个去对比数据吧?毕竟就这点儿时间。」

「不用担心,」「桥」却一推眼镜,轻松地回复到,「诗若还是先在上面接入远程链接的软盘——兵法有云,比万军取首更容易的,是各个击破。」

几分钟后,诗若盯着电脑全息屏上快速运转的系统与不断弹出的报错窗口,耳机里传来密集的键盘敲击声,与星野的惊叹声:

「原来如此,通过制造大量的算法精加密病毒从外部攻击系统,迫使解算系统全力破密,而除了核心量子元件运行的Shor可逆算法外,其他运用更多功率在维持量子增幅连接的附属组件在遭到病毒攻击而无法继续支持连接的情况下只能尝试独立解算,然后会因为单个组件的量子比特数不足,被病毒感染后反向增幅病毒内算法的自动加密程序,在累积熵增量到超出阈值的情形下散热崩溃并当机,最终只会留下能提供最大解算力的核心量子超导体单元,也就是我们要找到的东西——你还真他娘的是个天才啊,阿桥!」

「毕竟对方只是一个弱化版的非全配量子计算机,所以有可以取巧的办法,如果换成是公安局的量子系统,那可就真没辙了。」「桥」恰到好处地谦虚着。

“我是听不懂那一大堆,但简单来说,就是那些现在正在当掉的机子里,”诗若看着三面墙壁上的玻璃罩中电源灯光不断熄灭掉的驱动器,“留到最后的那个,就是目标,对吧?”

「所以现在刚刚好,不是吗?」报错警告彻底塞满电脑全息屏幕时,三面墙上的光源熄灭到恰好只剩下最后一个外驱组件,耳机里的星野以反问回答着。

「我已经帮你解锁了防护罩,」听到「桥」的话的诗若看着墙上连同玻璃罩一起弹出的机匣,走近已找到的驱动器,看向硬件模组内安装的各种单元,「我想你已经看到我们的杰作了吧。」

“当然,”诗若从中取出目标元件,一枚直径3公分左右的正方体外形设计的微型量子超导计算模块正安静散发着美丽非凡的金色离子光,仿佛她的手中正捏着作为艺术表现手法的魔幻超现实主义本身,

“恭喜你们,终于取回了自己的‘智慧结晶’。”

少女爬回到地面上的展馆内,四周依旧一片黑暗,但眼镜中显示的安保人员的行动轨迹已经发生了变化,注意到断电后的他们已经开始在馆内巡查起异常状况来。雕像再次转回原位,地面上的隐秘入口随之关闭。恰好一名保安打着手电前来巡逻,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后便直接走向了另外的展厅。诗若从藏身的雕像后露出头,观察着周围,耳机里的两人也重新说起话来。

「东西已经到手了,接下来绕开他们直接撤退吧。」

「别急嘛,撤之前还差最后一步,阿桥你忘啦?」

“确实,就这样跑路还差点气氛。”诗若从腰间拿出一开始就准备好了的喷漆罐,并打开大腿上绑着的便携袋从中掏出一枚象棋子状的迷你道具,将其扔向雕像后道具便立刻吸附其上,并闪烁起红色的倒计时数字。她悠闲地摇了摇喷漆罐并走到雕像前的地面上单膝跪下,看着地面恶作剧地一笑:

“所以倒计时结束前,就给他们留点乐子吧。”

【黑崎市西城区,东桥口河滩】

清晨的茫茫大雾笼罩着河面,湿冷的空气在可见度不超过十米的朦胧白色中逼迫着姚辉裹紧着制服外套,不停地搓动双手哈气。身边同事的脚步声在沙地上的摩挲显得似远却近,快慢不一的两人的步伐重复却毫无重合,当然了,一切重复也只能是差异的重复,而不会是重复的重复。

“卫星监控上显示,前天夜里那只会飞的燕子滑翔到最后消失的地方,就在这片东桥口的河滩上,”姚辉用颤抖的语气大声说道,声音在雾中显得格外空旷,“具体位置已经传到记录仪上了,就在前面五十米处。”

“嫌疑人的代号确定为「黑燕(The Black Swallow)」,是不是和我昨天晚上查到的关于她所使用的那枚「燕尾镖」有关?”丁晓琴同样大声回问着,仿佛不这么大声,就会很快迷失同伴的方位。

“哈哈,抱歉,因为我们这位会飞的黑衣神偷小姐的手法与动作实在太像一只敏捷的鸟类了,说到黑色的鸟我也就只想到了燕子,所以在你查出资料以前就定好了。”姚辉笑了笑,“不过,说起来你查到的名称也凑巧和这个代号相一致,看来神偷小姐似乎确实很中意燕子啊。”

“那组长岂不是抄袭了人家的创意?”丁晓琴却突然反问到。

“啊?”姚辉却一时摸不着头脑,“说起来就算是盗窃犯也有创作版权,你好像还真没说错……”

“哈哈,开玩笑的,组长。”丁晓琴却莞尔一笑,“只有商业作品才能收版权费用,如有雷同也是纯属巧合而已啦!”

“哦,对呀!呵,没想到你这么文质彬彬的也会跟我开玩笑了啊!”

“对昨天的小小报复而已,哼哼。”

“到了,”姚辉看着手头记录仪中的地图座标,环顾四周,“看起来,果然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诶?组长你明知道会找不到线索还带人白来一趟么?”丁晓琴少见地挖苦着人,似乎因为河边低温影响而心情不佳。

“毕竟,对于一个成熟的惯犯而言,回收一切作案工具不留下明确线索是作案后的基础操作罢了,”姚辉苦笑了下,“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终究也只是理论上更行的通,实操起来如果真的能无视任何客观限制,那世界上也就不会有悬案谜案了。”

“学校里上课时老师也经常强调理论与实践的差异这点呢,”丁晓琴怀念起来,“姐姐也总是说「司法心理学与精神分析之类也终究只是一般形式意义上的观念结构化范式,重要的依然是特殊形式的矛盾现象经验」这种话。”

“欸,不愧是有扎实学问和丰富从业经验的丁教授,说出来的话都是——嗯?”似乎看到什么的姚辉中断了话题,突然加快步伐向前小跑过去,“喂,等等!那个谁,先不要走!”

“唉,怎么了?”还没搞清情况的丁晓琴只能疑惑地跟着小跑起来,凌乱的两种步伐声交错踹响在润湿的沙粒上。

“呼——那个,大叔,”姚辉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一个步履蹒跚的高个子老人,指着他手中抱着的一大坨黑色布袋状物体,“请问这个东西,你是什么时候在哪儿捡到的?”

“……”衣着简素却单薄的老人只是板着皱纹遍布的脸庞,缓缓瞥了眼面前的两个年轻人,一言不发地拖着手中的布织物慢腾腾走向另一边。

“老爷爷,”以为对方没听到的丁晓琴跟在一旁,试图比划着表达起来,“请问您手里的东西,是昨天凌晨在这附近捡到的吗?”

“……”老人再度转头,用半浊的双眼看向她,沉稳的眼神中似乎含着一抹忧郁,只是沉默以对。

“……?”丁晓琴对这奇怪的反应感到疑惑。

“……你看到了吧,那个从天而降的少女。”姚辉却突然对老人这样说道,让一旁的新人一阵惊奇。

“……”老人没有停下缓慢的脚步,只是沉默着。

“……我来帮你拿吧。”姚辉拿起拖行于泥沙地上的黑色布织物的另一头,跟随着老人,与身旁的丁晓琴仿佛清晨散步般,安静地一同走在雾气弥漫的河滩上。

“……”丁晓琴看着眼前的景象,感觉难以置信地愣了半晌,仿佛只有泡沫年代的日本才会出现的破旧流浪帐篷,正孤僻地倚靠在冰冷坚硬的高大桥墩脚下,如尘埃般微不足道却格外刺眼。

帮着老人将大团黑色布料塞进窄小帐篷内的姚辉钻出布帘,站起来拉了把老人柔软的左手,帮他站起身。

“……你这后生,人还不错。”终于开口的老人只是沉稳地向姚辉点了点头,操着旧区方言的声音里布满沧桑,“比那些西区派出所里只会赔假笑的领导来,要实诚得多。”

“老爷爷,您……是住在这里……?”丁晓琴有些犹豫地问道。

“嗯,让你们两个小年轻见笑了,毕竟在旧区边上,我这样的老流浪汉也算常见了。”老人只是淡然地回应着,不以为意。

“……”这次沉默起来的,又换成了这两个年轻的警察。

“你们是想问这个黑家伙的事是吧,”老人走到河滩边缘用来生火的垃圾铁桶边,弯腰拿起地上的火柴盒,“这地方,虽然夏天晒得要命,冬天冻得要死,但是多拾点这种旧衣布头破被子,还是能凑合过一年,所以有时候走远点去捡两个回来,也是方便我这老不死的苟延残喘一下罢了。”

“……这大团东西,其实是与我们最近调查的案件相关的物证,所以我们想就它向你了解一下相关情况。”姚辉向老人解释道。

“你刚刚说我看到那个天上飞下来的女娃儿了,你直觉挺不错。”老人淡定地说道,“这个是她降落时卸下来的降落伞,还挺稀奇的,她把这玩意儿直接送我了,也是个不错的伢子。”

“……听起来您也不认识她?”丁晓琴问道。

“不认识是不认识,但旧区里关于她的传说,多少还是听过的。”老人用颤抖的手擦燃火柴,丢进铁桶中的废纸堆里,一点火苗从桶中摇晃着探出,“浮渣带(Scum Zone)的「燕子(The Swallow)」怪盗,没想到也只是那样一个勇敢的小姑娘罢了。”

“「燕子」怪盗?”姚辉对这奇特的称号挑了挑眉。

“巧合……看来果然不是呢。”丁晓琴喃喃自语着。

“这东西,你既然说是物证,需要带走吗?”老人问道。

“啊,不用……毕竟就一个降落伞,估计也查不出来什么。”姚辉摇摇头,看着老人,“倒是大叔你这情况……”

“你如果是要说申请补助的话,就不用操心了,我知道那些手续和流程有多麻烦,尤其是我这种旧区人什么的尽招讨嫌,你们也是清楚的吧?”老人摆摆手,指着自己患了白内障的眼珠,“我身体都还算硬朗,除了眼睛看不太清以外,其他没什么不方便的,能活几年是几年就不错了,也没有精神去要求那些多的。只是遗憾一个事……”

“……什么事?”

“说出来,你们可别笑啊。”老人看向河面上的茫茫雾色,白色胶体停滞于空间中,仿佛将时间流逝本身也凝固了起来,头上的金属大桥就是那笔直延伸至雾中异界的静止时针,使人看不到它最终指向的时刻,

“虽然是在东桥下,却看不到东边该有的日出,难免让人有点寂寞啊。”

“诶?这是什么意——嗯?”正想发问的姚辉注意到了口袋里的振动,便掏出手机查看信息。

“怎么了?”看到自家组长瞬间严肃起来的表情,丁晓琴问道。

“唉,”姚辉只是收起手机,转身走向来时的方向,

“先回一趟市中心——我们的「黑燕」小姐,又给我们布置新作业了。”

【黑崎市废旧城区西,浮渣带(Scum Zone),左街区(Left Block)】

他将针织帽边缘往下拉了拉,遮住露出的几绺银灰色刘海,依旧是一身暗色旧外套,背对着被白色粉笔画满脏话与下流涂鸦的水泥剥落的砖墙,微缩着身形揣兜而立。干冷的晨雾也同样停留在这狭窄的胡同里,与他一同等待着面前垃圾箱旁那一伙奇装异服形象狂野的青年流氓们清点完刚交到他们手中的钞票。夹在前后两边的靛灰色老旧民房在雾色中轮廓模糊,仿佛这两团飘渺的阴影随时都能挤压掉这个毫不打眼的巷落,连同这里的他与他们一起。

“啧,怎么就这么点?”把钞票卷起来塞进真皮外衣口袋的墨镜男一脸嫌弃地吐了口唾沫在地上,作为几个小混混的头目而言却显得颇为面皮白净。

“……”一身褪色旧外套的少年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白银色双眸盯着他们。

“喂,问你话呢!”混混老大旁边的红头发瘦子抬起下巴冲他吼着,棕色皮肤的竹竿样手指上甩动着一串车钥匙,“你他妈装什么耳聋,想死吗?”

“……不想。”少年声音清晰地回答着,身形纹丝不动,仿佛再来十个人也压不倒这具瘦削的身板。

“嘿你——”另一边一个板寸头的矮子正要发作,被头目一摆手拦了下来。

“大清早的别大呼小叫,吵的人耳朵疼。”墨镜男掏了掏耳屎,睥睨着比自己矮了几公分的小伙,“你我都是体面人,既然做买卖那自然是讲究等价交换的,现在我就到手这么点钱,连货物定金都不够,你这样我也很难办啊——行会有行会的规矩,兄弟们也是要完成任务的,不是吗?”

“……现在我也只能搞到这么多,你勉强谁也没有办法。”少年的声音中夹杂着寒冷的吐息,向上的视线直视那副映着他自己的墨镜,“还有,我不是在跟你做买卖,我只是为了帮助朋友和拿回我自己的东西,少得意了,你个人渣。”

“哦?挺敢说的啊,朋友。”混混老大稍微往下扒拉着墨镜,露出一双精致的吊梢眼,“之前你自告奋勇要帮那一家子交保护费我就想说,真是难得的小小年纪慈悲心肠,没想到除了心善还这么有胆量,也是这年头少见的男子汉了——只是敢这么说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怎么,是打算把我打成残废还是直接灭口?”少年冷冷的质问里毫无畏惧,“你可以试试,只是你也不过是林奇家的一条狗,你弄死我,也照样交不上去黑钱,你手里的那些,也一分别想拿到。”

“……是吗,”墨镜男扬了扬下巴,举起右手拍上少年肩头,“来试试看?”

十几分钟后,在小巷里爆发的一连串嘶吼打斗与金属碰撞声中,少年被混混们扔到墙角垃圾桶上,浑身淤伤与泥泞,口鼻中的鲜血淌湿了衣襟,挣扎着尝试爬起来前又被流氓头子补过来的一脚踹到蜷缩起来,动弹不得。

墨镜男弹了弹身上灰尘,蹲下身盯着如路边死狗的小子,一边嗤笑着没了傲气的对方一边掐住少年喉咙,任凭他在周围的嘲笑中痛苦地半窒息着。而少年却一口啐在混混脸上,和血的唾沫正中他崭新的墨镜。

“……”墨镜男收起了笑容,看着少年回击的嘲笑,眼神里升起了杀气,周围的混混也见状不再出声。他加大了手上掐人的力道,同时朝身旁的小弟伸出另一只手。

“刀!!!”见跟班半天反应不过来,墨镜男怒吼起来,接住扔过来的折叠刀。

“你刚刚说了,钱我拿不走来着?”他打开折叠刀,将刀刃毫不留情地抵在少年脸上,危险地反问道,“那还真是感谢你提醒我了,既然你自己给不了这笔债,那我为什么不能干脆取你点零部件去抵呢?”

“……”少年打算说些什么反击,但迫于气管上的压力难以发声,只得恶狠狠地瞪视墨镜男。

“唉?老大,真的要……?”旁边的一个小弟开始神色犹疑起来,“不是只给个教训就可以了……”

“你闭嘴!!!”墨镜男暴怒地打断了他,用刀尖在少年眼前比划起来,“是你的错,小子,如果不是你自找死路,我也本来能保持我友善的美德的,不会这样在朋友面前大吼大叫,不会这样不成体统……所以让我想想,是眼睛,还是内脏,挑个让你能好好享受痛苦的地方,才好让我回到那个对所有人都友善的我啊!”

“你他妈……”少年却毫无惧色地憋出一句脏话来,“有本事……就来啊……”

“哈哈哈……”被挑衅到失控的墨镜男莫名地笑起来,拿起刀子向少年胸口直接扎去。

一阵皮肉被利器高速穿透的声音响起,墨镜男下意识看向手边,然而尚未见血的刀刃掉在地上,反而是自己的手掌连同小臂不知何时被三枚奇怪的镖状物整齐扎穿,剧痛伴随大量血液瞬间涌出,恐惧的呻吟迟到片刻后才从抓住伤手摔倒在地的流氓头目喉咙中迸出来。

“老大!?”“大哥!!”旁边的小弟们被突发状况弄得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将墨镜男扶起来。

“谁!是谁!!我艹你*的痛死了!!!”墨镜男歇斯底里地挣开小弟,捂着伤手在巷子里向四周破防大吼,“是哪个狗日的狗杂种!!!敢偷袭老子,不要命了!!?”

“大清早的就狗叫不觉得扰民吗,野狗们?”巷弄深处传来一句冰冷的挖苦,墙角后随之拐出一个中等身高的人影。

“嗯啊?”墨镜男看清来人的模样后,眉头恼火地一皱,“臭娘们,是你刚刚耍的阴招?”

“哼,这会不装什么体面人了?”诗若嗤笑着站到流氓们前方,左手食指上转着的钥匙串钉当作响,“以多欺少还动刀子的也有资格说我阴吗?”

“你妈了个*的,今天这么多人想跟老子讨死啊?”墨镜男肆无忌惮地粗口起来,“看你长得还有点模样,不想毁容的话劝你立马脱光衣服给爷跪下磕头道歉!”

“呜哇真下头,有史以来敢这么威胁我的人你可是第一个唉。”诗若一脸嫌恶,但是语气依然游刃有余,“放心吧,这也是你最后一次能对我放这话了。”

“哼哈哈……看来不把你打断手脚再操到哭爹喊娘是不行了啊。”墨镜男摘掉墨镜,眼神凶光毕露地向诗若一挥手,“给我收拾掉这个贱人!”

“小菜一碟!”“好说!”“妹子可别怪我们哦!”几个小弟高声附和,摆出下流的笑容迈着怪异的步伐嚣张上前。

诗若不耐烦地收起钥匙,露出的左眼中眼神锐利了起来,毫无惧色地朝混混们逐渐加快步伐:

“恶心。”

“嗯?呃!”

正在摆出架势的混混们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的少女一个箭步冲来,其中一人正要探身抓取时被突然跃起的诗若飞踢出两米倒地,另一人慌忙出拳之际又被少女低头转身躲过,随即胯下被狠狠踹中再起不能,最后一人惊忙扑向她背后,却直接被诗若一个预判的转体后空翻越过头顶,急忙转身时脚下就被她下绊摔倒,然后脸上也挨上了结实的鞋尖。

“妈的跟你拼了!”刚爬起来的第一个混混大吼着冲来,诗若就势抓住对方拳头过肩摔向墙面砸出闷响,然后又是毫不留情地一脚补在他腹部。

“艹,一个二个的都不中用!”混混头目气恼地骂道,捡起地上的匕首在诗若面前摆出架势,“还得老子亲自出山!”

“……呵。”诗若冷笑一声,只是抬手挑衅。

“喝啊啊啊!!!”流氓头子直直地举刀刺过去,诗若偏身避过的同时用肩头顶得他一个趔趄,并抓住他持刀的手用身体朝旁逼到墙上重重一撞,抬起膝盖一顶直接大力折断了对方小臂,然后在他的呻吟声中一边抓着断手上下拉扯,一边将痛到蹒跚的男人强行拉到垃圾桶旁,最后抓住他衣领将人直接扔进了垃圾桶中,发出愉悦的撞击声。

“你后面!”

一声警告使正欲结束的诗若下意识地反身抬肘一击,意欲偷袭的一个流氓小弟被撞到下巴跌坐在地,还想反踢过去的左腿被诗若反手抓住,然后膝关节被她追加的重踏彻底踢碎。

在地上踢了踢鞋尖以作完结的诗若跨过地上抱头捂裆如蛆虫般扭动的混混们,走到坐在地上目击了全过程的另一个少年面前,向他伸出手。

“……”少年拍开了她的手,胡乱地擦掉脸上血污,独自起身走向巷口,嘴里不甘地咕哝着,“用不着你来帮忙。”

“嘶——唉。”感到一阵不悦的诗若还是只得叹了口气,无视掉身后挣扎着落荒而逃的狼狈混混们,朝着少年离开的方向走去。

大雾依旧重重,掩盖了那头顶发出凄凉叫声的鸦群之黑。

【黑崎市中心西,落鸿海滨公园,布内夏尔科学艺术宫】

展厅内,往常不会出现的警察们在封锁线内勘察着昨夜留下的案发现场。高大的水晶像在头上俨然屹立着,仿佛对正义女神而言这里不曾发生过任何异样。当然了,即使她听得见那片取证工作中传来的相机快门声,说不定也只会认为那无非又是一个律法之民对自己神圣身姿的瞻仰而已呢?

“Nothing can hide……behind your beautiful mask.”姚辉念叨着地上的朱红色涂鸦,扬起一边眉毛看向身旁,“又是这个啊,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能躲在你漂亮的假面后。”丁晓琴讶异地看回去,“组长连这点程度的英语都不知道?”

“我知道这句话的语义,刚刚不是要你翻译。”姚辉无奈地吐槽道,“犯人为什么每次都要做这种意义不明的留言,用意何在啊?”

“不知道。再说,这次的案件也还不能确定就是同一个人作案吧?”丁晓琴摊着手,“况且最关键的是……”

“啊,”姚辉点头应道,“又是连到底失窃了什么物品都不知道的这种暧昧事态。”

言罢他看向另一边的远处,落在于展厅边上抱着手观望现场的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女性身上,表情复杂。

“但是就这一点上讲,受害人的反应在这两个案件里确实雷同了。”丁晓琴摸了摸下巴分析道,“都是主动明确地报了失窃案的案由,但是又隐瞒或谎报了真实的失窃标的。说是巧合也很难让人相信啊。”

“如果没有昨天的案子,这里的案件估计也就以破坏公共财物或者寻衅滋事给定调了。”姚辉皱眉补充道,“但是不论是这些让人没法放过的相似点,还是局里的调查人员安排,都说明这事没那么简单。”

“唉?”丁晓琴这次却一脸不解,“人员上也有什么奇怪——”

“他指的是我。”

突然出现的冷淡声音打断了她的疑问,某个顶着潦乱黑发的阴沉男人无视着一边同行者的“这里可是禁烟区吧”的无奈提示,点燃嘴上的香烟走进了现场。

“唉?”丁晓琴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昨晚在图书馆里的回忆同时出现在脑海中。

“终于来了啊,”姚辉却毫不意外地招呼着这人,

“我们的大顾问——邢登。”

(未完待续)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