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崎市西北角,九州国际航空港,1号航站楼】
引擎声从头顶轰然划过。方振看着手表,离六点半的航班还有四十分钟。然而他此刻正在机场入口的境道线路边,望着公路外侧的海岸线与幽蓝天空下的城市远景,等待着某个人,尽管他并不清楚自己等来的会是什么人。
“但是你还是如约而至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右后方突然响起,方振回头看去,黑暗中走出来一个神秘男子,一身过时的黄色飞行员夹克。
“你是谁?”方振不慌不忙地推了下眼镜,“我认识你吗?”
“哎呀,抱歉,忘了变回来了。”男子想起了什么,尴尬地笑着,在耳旁用手敲了敲,面部伪装用的全息投影突然消失,随后露出了真容。
“……你是!”没有被对方的高科技惊讶到的方振却惊讶于那人的模样,明显认出了对方,“星野女士?你还活着?”
“哇,你说话真难听,别擅自就杀了我啊。”浅绿色团子头的短发女性戴上眼镜,对着他自来熟地一笑,
“好久不见,方律师。”
【黑崎市旧区西郊外,康特仕(KangTeShi)电子产业园】
郊外公路的尽头,黑色警车停在了偌大的电子厂区门口,四人开门下车,看向道路右侧占地宽广的十来栋厂房,与左侧大片绿意盎然的实验性农田。
“没想到黑崎市也有发展像样的农作物种植嘛?”亚泽娜看着无人化灌溉的田地一脸新奇,“我还以为……”
“以为农产品都是进口的?但是该说是遗憾还是讽刺呢,”芭芭拉抱臂站着,也看着农地上空直线飞行的洒水无人机,任东风吹拂起她的秀发,“你说得其实不算错,这里的农田多数都是失败案例,市里的瓜果蔬菜依然八成都靠国际冷链采购运输。”
“啊这……”亚泽娜在东风中伫立,一时语塞。
“市内没有农业专家,农民阶级又仅占移民人口中的极少数,而且都在前十年里去打工和经商了。”邢登说起黑崎农业的往事,碎盖刘海在东风中翻起,“郊外的种植项目是黑文集团自行设立的,但是囿于农业数据知识库与人才的匮乏,这些实验基本上都是不成功的,要么种出来的东西吃不了,要么就干脆都种不出来东西,这些作物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光杆子罢了。之所以还有无人机在浇灌,也无非是因为撤回资本就会造成大量损失才继续搞搞样子而已。”
“毕竟这是个人人都吃合成食品的城市,本土农业的重要性已经快被技术大资本和全球市场给取代完了。”芭芭拉看着摇曳在东风中的田间绿叶,如是评价道。
“哇,前辈你们懂的可真多,”在后面听了许久的丁晓琴惊叹道,马尾辫在东风中舞动,“感觉都要赶上经济学家了!”
“错了,经济学家都只负责对公众说好听的话,刑警这种人见人厌的职业从来不受他们待见。”邢登否定着后辈的话,回头看向女同事们身后的工厂,“康特仕吗……中国现在最大的电子代工厂,每年都有工人跳楼的黑心公司,想必他们的负责人也不会待见我们这些人的造访。”
“没办法,谁叫那个「飞鼠」找到的旧区流量波动高峰刚好就在这个厂区里呢?”芭芭拉摊着手,“是说这也太奇怪了,电子厂里面居然有黑客攻击?想都不敢想呢。”
“现在还不能确定有没有黑客,所以才来查明流量波动的原因嘛。”亚泽娜摸着下巴回答道。
“本来这趟是只需要两个警察的,但是既然姚老二拜托我带你长点经验,我就不说什么了。”邢登看了眼丁晓琴,“就当是看在丁教授的情面上。”
“啊……好的?”丁晓琴迟疑着回应道。
“你这人,就非得这么别扭吗……对了,”亚泽娜习惯性地吐槽着,看向邢登那生气格外贫乏的脸,“你昨晚没睡好?果然还是喝到太晚了?”
“?”邢登没有理解这两个突然的问句。
“黑眼圈,”亚泽娜苦笑着指着她的下眼睑,“小心迟早变成卢医生那样哦,你这家伙。”
“嗯哏,该走了,两位。”芭芭拉在后面催促道,看着这两人的眼神十分微妙。
“……?”依然状况外的丁晓琴一脸好奇地也跟了上去,凑到芭芭拉身边悄悄问道,“那个,请问他们两位究竟是……?”
“我知道小妹妹你想说什么,但是光凭这种暧昧的距离感就妄下论断是不好的习惯,尤其是对侦查工作而言哟。”然而只是看着前面两人背影的芭芭拉突然喋喋不休起来,怀疑的眼神彻底暴露在后辈面前,
“但是喝到太晚?什么意思?可疑,太可疑了……”
“哦、哦……”丁晓琴点点头,总之是确定了一件事: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看来还是不要太多过问的好。
【黑崎市旧区西,浮渣带,左街区】
春风吹袭的集市里,密密麻麻的摊贩与人群互相拥挤着,早点的香气与喧嚣的人声交织在一起,形形色色的人们的日常生活在这里汇聚,汇聚在劳动者们稀缺的闲暇中,汇聚在市中心的车水马龙之外,汇聚在蓝色天空的淡黄色朝云下。
“这就是旧区……”安小娅看着眼前的景象,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着。
“怎么了?”安十方在一旁问道。
“他们明明都是普通人,和我们一样。”安小娅说道,“都有自己的生活,家人,朋友,和工作。”
“毕竟罪犯移居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安十方解释道,“十年能改变很多事,是人都会改变,改过自新的大部分人也会建立家庭,会生儿育女,会为了家人回到新生活里。”
“新生活?但是从牢狱里回到企业的控制下,受人剥削,忍受贫困……这真的是新生活吗?”安小娅看向叔叔,平静的双眼里掠过一丝忧伤。
“……”安十方沉默了,他回想起了昨天遇到的那个旧区的少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那是……”安小娅突然看向早市的一角,一个熟悉的单马尾少女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一家杂货铺前。
“那个校篮球队的服务员?”安十方也注意到了诗若,对她印象的描述却十分抽象,“但是工作日里不去上学却在旧区里晃荡的校篮球队员……如果不是逃课的话,那她的身份就难说了。”
“……我觉得她认识我们在找的那个李维尔。”安小娅回想昨天在咖啡屋里的最后一段对话,看着正与店主交谈的诗若,“我需要向她确认这一点。”
杂货店门口,诗若看着摊子上的一排排CD唱片,老旧的封面包装颜色各异,都透着一股久远的年代感。
“这就是上次你让找的那张碟,可给我找了两天。”老板从店内走出,手中拿着一盒封面色调暗淡的旧光盘,“非要一个二十年前的日本流行女歌手唱过的为数不多的摇滚曲子,你还真是会给人提要求啊。”
“不是我有要求,是童姐一直在找而已。”诗若接过唱片,“《疯梦(insane dream)》?这名字还挺有意思的。”
“这是特贩版专辑,除了原来收录的三曲之外还加录了这个歌手的一些名曲目,不过也就只有几首是摇滚。”店老板掏了掏耳屎,然后吹掉,“毕竟这个女歌手出道之前伤过嗓子,唱重金属摇滚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挑战。”
“多少钱?”
“收你二十块就行了,这个月流水还看得过去。”
“难得你有好心。”诗若掏出现金递给他,同时压低了声音,“最近林奇家的行会有什么动静么?”
“……保护费收的更频繁了。”老板收过钱,点燃了一根烟,“听说是他们的合成毒品生意也快做不下去了。”
“他们不是还在偷偷贩卖器官吗?”
“切,那更别说了,就这破地方这点人口,还能靠挖肾赚钱?”
“毕竟他们的顶头上司都忙着和城里人做生意去了,这些地下黑活我看过不了多久就会关门大吉,避免给政府和同行落下把柄。”
“不过他们可没有好心到真会金盆洗手哟,诗老妹。”老板轻蔑地扔掉烟头,补充说道,“最近右街区那家印钞厂,多半又是他们开发的新买卖,还不要说行会里那些王八蛋还在变本加厉地收购地皮。妈的,到头来这狗屎地方就没一天能太平过。”
“你忘了他们的家徽是什么吗?狼子野心,本性难移而已。”诗若嗤之以鼻,看了眼老板,“你也多留点心,最近他们应该会有什么动作,有人动了他们的蛋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什么有人,谁都知道那不就是亻——”
“嘘——”诗若在唇前竖起食指,示意他噤声,“谨言慎行,我可不想殃及池鱼。”
几分钟后,安小娅与安十方尾随着集市中的诗若走到了一处旧楼间的阶梯小径处,却突然丢失了对方的身影。
“两位,”声音突然出现在两人背后,安十方转过头,看见原本被跟踪的少女正站在阶梯高处,睥睨着他们,“跟在我背后那么久了,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抱歉,诗若小姐,我们没有恶意。”安小娅正面回应道,“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你。”
“六,两位这是转行当警察还是侦探了?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你认识一个叫李维尔的人吗?”安十方开门见山道。
“有意思,昨天你的侄女也问过我差不多的问题。”诗若却岔开话题反问道,“那个人是得罪了你们家?还是说,你的公司?”
“不……他是家父的一名笔友。”安小娅看向诗若,平静无波的水蓝色双瞳中透着真诚,“恳请你告诉我这位李维尔先生的事情,我保证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
“报答?你是说愿意用大价钱买我的情报?”诗若却轻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这样的大小姐也很懂怎么跟旧区人打交道嘛。”
“所以你是答应了?”安十方追问道。
“很可惜,这招对其他人很管用,但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金钱,尤其是你们这种富人施舍的钱财。”诗若轻描淡写地回复道,走到墙边,“所以,我拒绝。”
话音一落,她突然跑上旧楼墙面,抓住高处的晾衣绳荡到了空调外机上。看了眼向身后楼梯高处的消防梯跑去的安十方,诗若继续跑酷向前,一个大金刚飞过广告牌跳到了另一座消防梯上,然后小跑转侧空翻跳到低处的店铺招牌顶部,接着一个华丽的后空翻,优雅地落到了阶梯尽头处的围墙上沿,看着追来的安小娅,举着左手小小地招呼着作别,在她的视线中微笑着转身,跳下了墙头。
“那种身手……”安十方看着阶梯下的围墙下方,成功逃脱的少女借着河道上的几艘小船,眨眼间就跳到了河对面,走上岸后晃进了另一片老式居民楼之间。
“简直像是鸟类一样。”安小娅评论道。
“不继续追过去吗?”安十方问道。
“不了,就算追上她,她也不愿意说出来的,毕竟我们是她讨厌的……富人。”安小娅垂下眼睑,声音变低了几分,“……看来,她之前的态度,也只是对我的伪装而已。”
“小娅……”
“不要紧的,叔叔,这本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安小娅恢复了平静的语气,转身向阶梯上走回,“当务之急,还是先去那家印刷厂问问吧。”
【黑崎市旧区西郊外,康特仕电子厂】
恒温车间,日光灯,流水线,平行移载机,组装工人,蓝色工装——熟悉吗?十年前在东亚国家的电子厂里司空见惯的场景罢了。如果硬要说不同,也就只有数百名工人们头上统一装配的外接式脑机设备,至于它的功能,当然不是给工人们播放娱乐视频的——这种影响工作效率的蠢事没有哪个资本家干的出来——实际上,包括实时监测工人疲劳度在内,适当地对他们的大脑放送微频电波,调节精神续航能力,保证产线每天12小时的生产率则是它最大的作用。顺带一提,其实在现在的东亚各国里,这也是依然常见的光景。
“如各位所见,前两日我们更新了厂内的工作强度监测系统,”秃顶的肥胖中年主管笑得像尊弥勒似的,站在巨大的智能监测屏前面看着从公安局来的三女一男,“因为是个大工程,我们的系统工程师大前天开始就忙了一整夜呢,所以说……呃,那个……”
“所以说,诸位长官说的流量波动高峰,多半是系统更新的缘故。”另一名西装革履的高瘦男人接过话头,文绉绉的说话方式彰显着他作为公司法务的专业性,“我这样解释的话,相信长官们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有问题。”亚泽娜看着监测屏上排列着的数百名员工的实时生理数据,皱了皱眉头,将审视的目光又看向这两个公司干部,“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的工人里面明显有不少未成年人?这跟国际劳动基准法的规定冲突了太多了吧?”
“这、这个嘛……”胖主管有些发慌,求助的目光看向身旁的法务。
“这里是黑崎市,长官,无论国际法怎么说,我们的劳动市场可是自有行情的,更不要说在这个人口生育率逐年下降的旧区,如果没有我们破格雇佣的话,这些年轻人可能早就连饭都吃不起了。”法务似乎早有准备,一套说辞行云流水,“何况我们也不是什么魔鬼,基本的社会保障与离职补贴制度我们可都是按规定实施了的,要是在其他工厂里,可不见得有我们这么人性化的待遇。”
“是吗?那未成年人保护法也可以允许雇童工了?”亚泽娜追问道。
“黑崎市的未成年人保护法已经修订的只剩两页纸了,这一点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法务不慌不忙地用手帕擦了下肩头上不存在的灰尘,并不把她的问题当回事,“不管怎么说,本公司的内部条例也都是合格通过了劳动局审查的,我觉得长官们如果有什么不满,更应该先对市政议会和司法部门提出更多建议,而不是责难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企业人员。我们的做法也是为了对公司负责,对员工负责,这一点希望长官能包涵。”
“……”亚泽娜无言,只是冷峻地直视着他。
“有没有问题不是你们说了算的,”邢登此时突然开口,看向胖主管,“我们大费周章地搞来了调查令,当然不会取信一面之词的证言。”
“这话是何意?”法务问道。
“这是我们的技术人员。”邢登用大姆指指了指身后一直在看手机的芭芭拉,“接下来要检查你们的系统主机,验验你们说辞的真伪。”
“唉?可是——”胖主管表情再度惊慌,但被一旁的法务用眼神瞥得噤了声。
“有什么问题吗?”芭芭拉看向两个公司人,重复了对方开始时的问句。
“没有。”法务依旧镇定自若,微笑了一下,“几位请便。”
“啊对了,主管先生就不用跟上去带路了,”亚泽娜叫住了正要跟随邢登几人离开的胖主管,指了指身旁始终没插上话的丁晓琴,“我和这位丁警官还有些问题要找你了解。”
昏暗的机房内,暗红色量子光四处闪动的空间里充斥着散热风扇的噪响。芭芭拉看着连接在主机接口上的平板屏幕,纤长的手指不时地滑动点触着,随后等待起运行中的检测程序。邢登百无聊赖地倚靠在旁边的机箱上,引来了身前法务不悦的眼神。
“OK,搞完了。”看见程序窗口中跑完的最后一行代码,芭芭拉看了一眼检查结果,拔下了主机接口上的数据线,“跟我想的差不多。”
“怎么样,各位现在可以相信我司……嗯?”话还没说完的法务表情一变,同时耳边的无线耳机闪烁起了亮光。
“怎么了?”邢登冷淡地直接问道。
“呃,没什么,只是出了点小状况而已,我们还是接着谈——”法务又恢复了镇定,但搪塞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嗯?”看到手机上来电显示着亚泽娜的名字,邢登挑了挑眉,接通了电话,“怎么了,发生什么——”
「有工人晕倒了,目前看来是急性癔症发作,已经在叫救护车了,」亚泽娜的声音略带急切,「你们现在赶紧上来一趟!」
赶回车间的两人跑向事发位置,看见除了表情焦急的亚泽娜与手足无措的胖主管外,另一名陌生的男性工人正在解开抽搐中的病发者的衣领,将他的头侧偏着轻放在自己脱下来叠起的工装上垫好,周围散落的电子零件与取下的脑机设备已经被移到了远处。
“就这样不要乱动他,”邢登看向打完电话的丁晓琴,“救护车多久能到?”
“十分钟左右,”丁晓琴的声音也有些发颤,“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记录他的抽搐时间和表现,不要让周围的工人聚集过来。”邢登看了眼周围有些骚动的工人们,又看向亚泽娜和那名工人,“你们分别按压他的人中和虎口,按五分钟左右,注意力道不要太大。”
十分钟后,厂区门口停着的急救车前,医疗人员将抽搐已缓解了不少的工人抬上担架,送上了车内。
“你们之中哪位是打急救电话的人?”一身白的护士问道。
邢登拍了下正在发呆的丁晓琴后脑勺:“你得去跟车了,姑娘。”
“诶?啊,好的!”丁晓琴捣蒜般地点了点头,听话地跟着护士上了车。
“我也去吧。”刚刚参与急救的陌生工人也应声道,却被亚泽娜突然抓住了肩膀。
“不,你不用去。”亚泽娜说道,看向他工作帽下面惊讶的双眼,“对不住了,还请你先跟我来一下,有些话要单独聊聊。”
“……”邢登看见了搭挡的唐突举动,若有所思。
“喂,你过来一下。”芭芭拉此时也突然拍了拍邢登的肩膀,把他拉到一旁。
“怎么,你也有什么悄悄话要讲?”
“我有个想法。”芭芭拉对他低声说道,看了一眼全程被冷落在身后的胖主管和法务,然后看回邢登,并神秘地魅人一笑,
“要不要听听?”
【黑崎市中心新商务区,中华街,某公共厕所】
“切,什么因表现良好而不予追究,结果不还是纯纯拿老子当他妈工具人。”「飞鼠」吉米·泰托尔穿着从警局里拿走的干净衣裤,骂骂咧咧地撒完了水,“这些条子也不他妈想想,除了接黑活我他妈有的选吗?真当假释犯找工作很吃香啊,妈的。”
窗外的天桥下方传来喧嚣声,街道上走来了一队敲锣打鼓舞狮拜年的人,不只是华人,白皮肤甚至黑皮肤的各籍移民都参与其中,不过在这个只有移民人口的城市里也不存传统意义上的本土人就是了。
“原来农历的新年就是这几天啊……”吉米自言自语道。
“大过年的被逮进去坐局子有够晦气的,是吧?”
“可不是嘛,你说说这叫什么shi——唉不对,你谁啊?”吉米转头看向刚刚突然冒出来的男人,赶忙拉上了裤链。
“伊凡·林奇。”男人报上了自己的名号,盯着他直言不讳道,“听到这个姓氏,你也该明白我是来干什么的吧,吉米·泰托尔?”
“我了个……呃,我是说,林奇家的兄弟,找我有何贵干?”吉米满脸堆笑地问道。
“六年前,你在黑文集团的公司内网里替我们搞到了一份高层名单,现在应该还在你手上吧?”伊凡走到他身前,眼神冰冷,“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名单?哦,是有这事来着,不过我已经删了啊,那玩意儿留着又对我没用的。”吉米反应快速地回复道。
“是吗?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会不拷贝备份当护身符?”伊凡不为所动,继续反问道,“可我听说你以前合作过的老客户都清楚你的习惯,尤其是被你背刺过的那些人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这,都是诬蔑——不是哥们,我一个小虾米,咋敢在你们这样的大佛背后搞小动左哦咳喀哎哦——”
“没谁跟你是哥们,”伊凡一把掐住他的喉咙,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丝毫不顾吉米窒息得红紫的脸,“需要我帮你仔细回忆一下吗?”
“窝……偷哦咳咳……箱昂咳……”痛苦至极的吉米不停地拍打着伊凡的手臂,伊凡放开了手,又一脚将踹进了旁边开着的厕所单间。
“咳咳咳咳咳咳咳喝呼喝……我,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咳喘着大出气的吉米摆着手,难受到五官皱在了一起,不利索地说道,“你、你靠近点,我有点喘不过气……”
“快点说。”伊凡照做地凑了上去,眼神冷酷地催促道。
“好,我说……我去你妈的!”
吉米突然暴起扑向伊凡,但近身的瞬间就被一刀捅中肋部,还没来得及叫痛,伊凡就直接抓着他头发将脸狠狠砸到了马桶座沿上,连续猛砸了四五下,直到瓷制座身被磕碎一大块后,他才将头破血流的吉米丢在地上,然后对着他的腹部又猛踹了一脚。
“跟我玩小花招你还太嫩。”伊奇甩了甩匕首上的血液,面不改色地继续拷问道,“现在想起来了吗?”
“……”五官已不成形的吉米血流如注,默不作声。
“别装死。”伊凡又一刀捅进他肋间,缓缓地拧动着刀柄,逼得吉米吐出一大口鲜血,眼神迷离地看着他。
“黑……崎……”吉米张了张口,声若游蚊。
“什么?”伊凡抓起他的头提到面前。
“黑崎……银行……保险箱……第十排……第六个……密码是……零二……幺幺……”
“自找苦吃。”
将他的头往隔墙上一撞,丢下了昏死在血泊中的吉米·泰托尔后,冷血的林奇家刽子手伊凡就这样走出了厕所。
【黑崎市旧区西,浮渣带左街区,洪鑫印刷厂】
老旧厂房的车间内并未亮灯,但良好的采光使得工作环境依旧明亮。四处白漆剥落的红砖墙与窗外的绿色爬山虎相映成趣,远郊独有的清新空气与崭新油墨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身着绿色工装工帽的女工男工们忙碌于产线与书堆之间,但是仍然神情轻松地不时交谈着,包括远处墙角边吸烟休息的工人们,这里竟然是一番远别于别处工厂的活跃气氛。安小娅甚至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在其他时代里才存在的地方。
“小姑娘?小姑娘?”一个闲下来的女工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拉回了小娅的思绪。
“啊……抱歉,我们刚刚说到哪了?”安小娅眨了眨水蓝色的眼睛问道。
“说到你有事要找这的负责人。”
另一个雄厚的男性嗓音突然响起,说话的魁梧男人如山般地屹立在少女面前,棕黑色的皮肤,坚硬的络腮胡,加上左眼周围骇人的伤疤,哪怕同样是一身绿色工装工帽,都能让人直接感受到这个壮汉的不怒自威之态,仿佛这是某个从历史书中走出来的军中水手。
“……”安十方本能地走上前到安小娅身旁,但被自己的侄女轻轻举手拦下。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两位看起来就是城里人,找我有何贵干?”壮汉抱起双臂,而安十方此时才注意到他从左袖中露出来的黑色机械义手的手腕。
“这位厂长你好,我叫安雅,这是我的叔叔安四方——”
“我不是厂长。”壮汉却突然插话道,“我们这里只有工作大队,我叫龚任行,是这里的大队长。”
“原来如此,那我可以叫您龚队长吗?”安小娅平静地改口道,毫不慑于他的气场。
“随便吧。”龚任行随意地许可道,从身旁女工的手中拿过新发来的产品印版,只是看着图上的各种数据,“所以,这位安小姐是有什么生意要谈吗?”
“可以说是……但也不是生意。”安小娅从大衣内兜里拿出一本书,“我来是想问一下,关于这本由贵厂印刷的《哲学史讲演录》的事。”
“嗯?”龚任行看了眼她手中的书,眯了眯双眼,“这本书……我有印象,有什么问题吗?”
“这本书里面,有许多出货后的印刷错误,疑似没有经过任何校订的样子。”
“怎么,是来追究生产责任的吗?”龚任行皱了皱眉,“但是这批书本来就没有上市过,该付给出版社的赔偿也早都搞定了,倒是小姐你又是从哪淘到的这本书?”
“不,您误会了。”安十方这时候替侄女补充说明道,“我们想了解的只是,为什么贵厂只有这本书在印刷时未经常规校对,以及,具体是谁向贵厂下单印刷的这批错误书籍而已。”
“你们……原来如此。”起初有点惊讶的龚任行却仿佛又明白了什么一样,但只是拿着印版走到了不远处的印刷机前,装上了印版,“你们打听这些干什么?你们是哪里的私家侦探吗?”
“我……想要在旧区找一位已故家父的旧友。这本书的来历也是跟他有关的线索,所以……”小娅斟酌着用词,半虚半实地说道。
“这么模糊不清的描述,说服力可不够啊。”龚任行没有回头看她,只是忙碌着手头的工作,时不时对着周围招呼着“老龚,吃了没”的工人们点点头。
“抱歉,但是……我真的很需要这个信息。”安小娅咬咬唇,走向壮汉背后的方向,“我知道你们旧区人打交道的规矩,但是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哈啊~”龚任行此时却轻叹一声,“谁跟你说有这个规矩的?”
“唉?可是……”
“这位大小姐,你不会真的以为,什么事情都靠出钱就能买的通吧?”此时一边忙着给纸张加压的女工忍不住说话了,看向安小娅的眼神有些不快,“在我听来,你刚刚就不是在说多少钱你都愿意出,而是多少钱你都出得起吧?”
“我……我不是这个……”
“你多半是没意识到你的话有多自负吧。要说多少钱都愿意出,那你能买下这里所有人的下半辈子,还有他们家人孩子的一辈子吗?还是说,回报顶多是请大家免费去市中心的大影院看一次《绯翼杀手2069¹》?”龚任行苦笑着接连问道,“旧区的其他人可能很吃你这套,但我们这里的人可不是能被你拿钱看不起的家伙,小丫头。”
“那你一个大老爷们,跟一个孩子这么一般见识就算很了不起了?”安十方沉不住气了,走到龚任行面前,眼神冰冷。
“哦?”龚任行眯了眯眼,直视着与自己身高齐平的男人,“我觉得,生来就能养尊处优的小姐少爷和咱们这穷人窟里缺衣少食的姑娘小伙们比,我还是更喜欢这的孩子。”
“我觉得,你没必要把事情搞得太复杂。”安十方没有退让,甚至继续朝前一步,“我以前认识的旧区工人里有骨气的家伙也不是靠咄咄逼人来反对不公的。”
“……你说得对,但是那些有能力反抗的人也早就死了。”龚任行语气缓和了几分,但是眼神依然严厉,“你以为这又是托谁的福呢?”
“……”
“……”
双方僵持在原地,一言不发。
“你们不要再吵了。”安小娅突然再次出声,竟然直接挤进了两人中间,迫使安十方退后,并直视着面前略显惊讶的龚任行,“我承认,龚队长说的都是实话,这也是我父亲一直以来都无力改变的现实,所以叔叔,你没必要为我生气。但正是为了改变这种不公,我才更不能放过他最后留给我的这些线索,我必须找到李维尔先生,必须从他那里找到改变现实的方法。”
“小……”安十方看着自己的侄女,欲言又止。
“你……”连龚任行也一时有些不解,但还是叹了口气,退回了印刷机旁,“所以,你打算怎么从我这里知道你想要的事情?当然,我也说过了……”
“不谈钱,对吧?”安小娅接过话尾,表情依然平静,“既然如此,我可以向您谈谈工作吗?”
“哦?什么意思?”龚任行对她的问题感兴趣了起来了。
“不劳者不得食,任何事的价值都是从此而来。”安小娅看着他,看着厂房里面一边忙碌一边朝这边张望着的好奇的工人们,眼神坚定如磐石,
“请让我在这里无偿工作,用劳动来换取这个真相的价值。”
【黑崎市旧区西郊外,康特仕电子厂】
厂区的专用停车场内,亚泽娜带着刚刚被她私下谈话的工人走到已经等待在那里的几人处。邢登看着铁丝网外广阔的碧绿农田在风中荡漾起绿叶的波浪,手中的香烟刚好燃到了一半。
“所以,几位的调查结果也已经出来了吧?”法务问着邢登等人,表情略带着不耐烦,仿佛刚刚才发生的事故对他也毫无影响。
“出来了,系统检测的结果和你们说的一致。”芭芭拉含着随身带来的棒棒糖,盯着手中的工作平板回答道。
“那太好了,我就说厂里哪会有黑客这种奇葩的怪事嘛……”胖主管这下安下了心来,笑着对旁边正略显得意的法务调侃道。
“哦呀,稍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呢。”芭芭拉却打断了他,继续说道,“虽然没有黑客,但是我在你们的系统里也找到了个有意思的东西呢——底层代码里面竟然有个新安装的后门程序,这是怎么回事呢?”
“唉?怎么会——”胖主管闻言又变了脸色,但再次被法务抢断了话头。
“我不清楚你说的是什么后门,这跟各位的调查方向有关系吗?”法务淡定地反问到。
“确实没什么关系,但是出于好奇心,我刚刚在暗网的论坛上检索了这个后门程序的信息,”芭芭拉忽略了他的疑问,继续说道,“这是一个被许多黑客用来篡改数据的常用工具,尤其是在很多失信小企业的案例中屡见不鲜的违法材料。”
“所以说与我们有何相干?”
“有相干,还不是一般的相干。”芭芭拉的表情转向冷淡,看向胖主管,“因为巧的是,我恰好在论坛上找到了近两日下载过这个程序的匿名账号,不过经过我的反向追踪,发现它正是这位主管新注册的账户。”
“什——”胖主管脸色难堪了起来。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这个后门程序应该是你们用来篡改劳动实时监测数据的工具吧?”芭芭拉语气悠然地反问道,“由于违反了市内的生产类数据管理条例,以及涉嫌劳动市场上的不正当竞争行为,相关的证据我已经提交到了市场监督部门和局里的经侦六组,哦对了,还顺带以公安的名义反馈给了贵公司的总部,这波够贴心吧?”
“这——”胖主管脸色苍白,无助地看向法务
“哼,血口喷人。”法务不屑一顾,“你们尽管诬蔑就是了,我司是不会理会你们这些人的胡编乱造的”。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亚泽娜此时突然插话,泰然自若的神情里透着几分严肃,“就在刚才,我向旁边这位高桥春人先生了解了你厂的劳动情况,结合刚刚芭芭拉警官的推断,由于你们无视劳动者的身心健康,伪造劳动监测档案,厂里的工人像刚刚那样累到急性癔症发作甚至休克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多次,基于这跟市政厅新修订的《人权保障扩大化草案》的规定有严重冲突,我刚刚也通过政府专门的意见箱渠道向塞琉西议员发函反映了。我想在市政交接的重要时期里发生这种现象,你觉得推行该法案的他和他的派系为了拉拢选举的支持度,会选择怎么做呢?”
“你……你们这是滥用公权!”法务终于不再淡定,气急败坏地威胁起来,“我要向地方检察院投诉你们!”
“是吗?向政府写信反映社会问题本来就是市民的监督权利不说,现行的国际法规也规定了,国际执法人员拥有在异地现场相对独立的自由裁量权,而很不巧,本人就是国际刑警的成员之一,所以于内于外,我的行为可都说不上是任何滥、用、公、权。”亚泽娜轻描淡写地说道,对着脸色全黑的法务微微一笑,“建议你以后还是把国际法的功课做足了再来和人磨练你的诡辩才能吧,法务先生。”
“完了……全完了……我的奖金……我的升职……”胖主管脸色惨白,仿佛世界末日都不及他受到的打击。
“你们……你们居然……”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反驳的法务一脸青黑,气结于胸如鲠在喉。
“你之前说过,法律也不是对旧区的情况都管用,所以撇干净了你们对这些不平等现状存在的所有责任。”沉默了良久的邢登终于开口,冷漠而平静的目光看向这两个一身公司西装的体面人,“我也承认法律的无能本就是常态化的,不过像你这样在公司高层不上不下,只能被调到鸟不生蛋的旧区郊外来欺压底层人的半吊子货色,在这座城市里能起到的作用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不觉得自己那副狗仗人势的模样很可怜吗,两位?”
“顺便提一句,”亚泽娜继续补刀道,“就在刚刚,塞琉西议员已经回复我说正在着人向贵司核实并严肃处理了。希望不久后你也能顺利领到你的离职补偿,享受享受贵司的人性化制度。”
“……哼……哼呵哈哈哈哈哈……”沉声半晌的法务却突然笑出了声,怨毒阴鸷的表情里显露着他理智的失常,
“很好,你们做的很对,你们这下惩恶扬善了,你们真是了不起的大英雄。但是有什么用呢?不要说旧区,在这整个黑崎市里,你们看不惯的这些事情无非都是家常便饭,你们以为自己就赢了吗?到头来,企业拥有一切,所有人都是棋子,不想被弃掉就必须把无能的家伙踩在脚下,这社会就是靠着人吃人来运转下去的!你们什么也改变不了!抱着你们那可笑的平等主义吃屎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跌跌撞撞走开的法务消失在了停车场远处,而另一边的胖主管也瘫坐在地,失神地自言自语着。
“怎么说呢,”芭芭拉看着眼前的场景,摇了摇头,“用中国谚语来讲的话,自作孽不可活吧。”
“……”亚泽娜却沉默着,对法务最后的话若有所思。
“发什么呆。”邢登揪了下她左边的马尾末梢,把她下巴拉得轻轻一仰。
“你找抽吗?别拉我头发!”亚泽娜狠狠地回头瞪了他一眼,举拳骂道。
“又没用劲儿。”邢登一如既往地厚脸皮道,当然,也没看到旁边芭芭拉那古怪的眼神。
“你丫……唉——”亚泽娜无奈地扶着额头,回头看向身旁一直没出声的那名工人,“多谢你之前的配合,高桥春人先生。”
“没什么,都是应该的。”被称为高桥春人(Takahashi Haruhito)的男人淡然点头道,“本来这两个混账干的这档子坏事,我都不指望谁能法办他们了,没想到今天遇到了你们,也是让我对公安局刮目相看了。”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他们伪造生理数据的事了?”邢登问道,竟给他递了支烟。
“嗐,那些数字自从以前开始,就每天都没变过,所以大家都心知肚明。”高桥春人叹了口气,接过香烟点燃,“但是因为这里薪酬比其他厂子还看得过去,所以工人们还是忍气吞声的干到了现在。”
“但你不是吧?”芭芭拉看着他,饶有兴趣地继续问道,“我看今天发生晕倒事件的时候你就在旁边协助了,应对晕倒的手法也十分熟练,说明你不是第一次这么帮着你的工友了,对吗?”
“说来惭愧,我尝试了几次向公司和劳动局反映这里的情况,但是都被他们压了下来,或者直接不了了之。”高桥春人抽了口烟,吐出夹杂了烦闷的白雾,“也就只有做点替班和急救这种小事而已了。”
“原来如此。”亚泽娜点了点头,“所以你才会说对公安刮目相看了。”
“劳动法是厕纸,劳动局是厕所。”邢登突然说道,“我记得旧区的人很喜欢这么讽刺。”
“唉……不是谁喜欢,而是真话说出来都跟笑话差不多似的。”高桥春人摇了摇头,对他苦笑了一声,“你说不是吗?”
“……真是让人不甘心呐。”亚泽娜看向他,眼神坚定,“要是像你这样敢说真话的人能更多起来的话……”
“事情就会好起来吗?”高桥春人接过话头,却不置可否,“但愿吧……还有,警官小姐,叫我春人就行了。”
“……春人,接下来的话,我们先换个地方说。”亚泽娜却突然示意他和两个同事向别处移动,而一脸不解的高桥春人只是挑了挑眉头,照做地跟了上去。几分钟后,在厂区外的公路旁,四个人回到了来时乘坐的警车旁边,一同看着路边绿意盎然的田地,与阴翳沉闷的天空。
“我就开门见山地直说了,”亚泽娜看向高桥春人,绯红的双眼中目光分外严肃,
“你为何会在这里,布雷奇·斯普林(Bridge Spring)?”
【黑崎市中心东,复兴路,东华公园南门】
“这来的人比上次演讲会还多得多啊,是我的错觉吗?”塞琉西·冯·伯纳罗蒂坐在专车后座上,看着车窗外的人山人海,不禁感叹道。
“怎么,宣传效果太好,你吃不消了?”旁边的黑色长发女人凉宫纱夜一身高级西装外套,开开合合地旋转着手上的金属折扇。

“一个电视辩论赛而已,无非是逢场作秀的过时把戏,不过市民阶层的人们就是爱看这种经典情节。”塞琉西意味深长地调侃着,举着全息标语立牌的人影和新闻媒体的无人机群落映在窗上,“时代还真是没有变过。”
“你应该感谢这一点,不是吗?”凉宫收起折扇,黑色扇叶上精致的镂空花纹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任何时代里,民众都更愿意把做主的权利移交给更善于雄辩的代言人,无论其保守或进步。”
“保守何尝又不是一种进步,反过来讲也一样。”塞琉西不以为意地倚在窗边,“说不定在我们这边的排外主义支持者们看来,一度把西方的人道与自由主义作为标准的费尔巴哈前市长才是那个保守的老古董呢。”
“谁叫我们都活在资本主义社会,尤其是这个前进与后退都没有本质区别的「新时代」。”
“看起来你有点政治感伤,这就是你们经历了无数旧时代周期律的历史感悟吗?”
“闲话少说。”凉宫纱夜又展开了折扇,遮在嘴边,瞥了旁边的合作者一眼,“刚刚那封公安来的邮件,你处理完了?”
“那是自然。”塞琉西轻描淡写地回复道,“我正愁和中国的企业方没有更多谈判的条件,这位亚泽娜警官真是会雪中送炭呢。”
“这个叫亚泽娜的警察,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过她。”凉宫却话题一转,继续说道,“就是安世银被害案里,在商场里和市民争论人权问题的那个女警。”
“就是后面被杰森·斯莫克袭击的那名警官吧?没想到你也会上网冲浪啊。”
“你当无死者(The Deathless)也是什么老古董吗?”凉宫冷漠地瞟了他一眼,“这个亚泽娜是国际刑警里的犯罪学专家,是被他们专门调过来查安世银的案子的。”
“原来如此,难怪她在那个视频里明显对这座城市的风气不甚了解。”塞琉西笑了笑,“可以说是位在上世纪的电影里才看得到的正派人物了。”
“重点不是她的身份,而是她的历史。”凉宫又给出了转折,“根据他们国际刑警的官方资料,这位年轻有为的刑事专家以前亲身经历过联合国恐袭事件,就是五年前那起。”
“你是说……「枭(O.W.L)」组织的那次恐怖袭击?”塞琉西看向凉宫,眼神略显意外,“这还真是个意外之喜啊。”
“没错,甚至资料里还提了,她是唯一一个当时与枭(The Owl)本人正面对峙,但还活了下来的人。”凉宫看着窗外热情民众的欢迎队伍,白皙俊美得看不出年龄的成熟面容里,表情依然冷淡,“以「枭」的为人而言,这本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我明白了,女士。”塞琉西从容地微笑着,等待司机将车在公园门口停稳,“看来这位亚泽娜警官,很有可能和我们的共同战线的一些秘密有些说不清的关联,甚至还是个有潜在威胁性的人物。”
“有理解力是个优点,同盟(Alliance)能选择你合作也还不差。”收起折扇的凉宫难得地褒扬了他一句,冷淡的语气里却不见得有任何高兴,“我这边先静观其变,只希望以后不用和人家又走到敌对的立场上。”
“是啊,”塞琉西打开车门,整理好衣襟与领口的竞选章,潇洒地走了出去,
“杀掉那样的人才,确实会令人可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