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历149年6月19,17:40;
训练草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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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少数资质特异的个体,多数正念阶段的修行者无法使用源术式,以及通用术式中那五个高阶术式,这是常识。
一方面,源术式一次性需要的灵力太多,正念者的功能通道难以负荷。另一方面,源术式的灵言变化极多,构筑难度大,正念者对灵力的操控无法胜任。
就结论而言,在未成为结蛹者之前,禁止正念者强行使用源术式是一件公认的传统。然而,有人想打破这个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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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术式!怎么可能,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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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不可能,
桃坪提供的那些药物也没让不可能变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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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
“哇!”
……
勾勒着灵文的学生接二连三倒下,浓稠的鲜血从他们口中不断喷出,猩红的花朵在草坪上绽开。
同伴倒下的凄惨姿态却没能阻止什么,站立着的学生继续着他们的动作,
沉静着,
哪怕地上的同伴的鲜血已经溅到自己身上,哪怕他们的脸已经被痛苦扭曲,他们仍旧沉静着,
沉静着,
沉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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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带着肃穆的沉静让试图阻止的人停下脚步,没人能够阻止,没人有权阻止,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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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
泥石伴着草屑从地面爆开,身材让人联想起岩石的高大男人从地面跃出。他的衣服全脏了,往日还算干净的短发上满是泥污,
很狼狈,
真是狼狈。
格吉尔没有余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只是呆站在原地,他也是现场唯一站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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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学生,
那些总是被他揍得哇哇叫的学生或趴或仰倒在地上,身下无一例外积蓄着刺目的血泊,血腥味盖过了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倒在地上的学生们表情痛苦,狰狞着,体育服上全是血迹,有的身体仍旧颤动着,有的就只剩微弱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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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只是在吓自己……
这个虚幻的期待被眼前的现实碾压成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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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不自觉睁到最大,茫然漫过每根睫毛。他扶住最后一个跌倒的学生,手上温热的血迹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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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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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蒂娜,往日臭屁的小丫头抱着那把破木剑,满是血污的脸没了活力,身体抽搐着,呆呆望着天空,瞳孔渐渐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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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很喜欢这小鬼,
喜欢她自以为得逞时的笑容,
喜欢她计划破灭时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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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讨厌他们,真的不讨厌他们,真的真的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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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斯特问他为什么喜欢揍学生……
除此之外,
他还有什么理由出现在这,还有什么理由靠近他们。
他一辈子都在打架,在迷雾,在终焉;在森林,在荒野。和人打,和龙打;和好人打,和人渣打……
最后,
他还剩下什么?
其乐融融的师生关系?
蠢透了,
真是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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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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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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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向围观的人,他们避开了他的视线,没人回答他的疑问……
不,
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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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坪坐在轮椅上,身边已经没有人。年轻人秀气温和的脸上挂着平日温煦的笑容,此刻,在别人眼里,却犹如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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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肘抵住扶手,用手撑着下巴,安静望着那个跪在地上,眼神一片迷惘的男人。
男人浅棕色的头发有些发白,身体佝偻着抱住学生。那是个很厉害的修行者,这里没人能赢过他。
然而,此刻的他如此无力,如此无助,又是如此卑微……仿佛只要手指轻轻用力,就能跌倒在地。
相比记忆里那个气势凌人的男人,他更喜欢此刻的格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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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呀呀!真是没用,连一个成功的都没有,不愧是被称为废物集中营的修研院,也就只能这样了,”
手指摩挲着滑润的扇柄,似乎想到什么,桃坪敲了敲扇子,
“对了,格吉尔先生,别担心。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灵力通道会断掉一些,还是能健康活下去。
他们是修研院的学生,脑子没坏就行,这叫适才适用……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已经拿到许可了,协议书他们都看过了,名字也签了,环节上绝对没问题。这是正常的损耗,安心。
恩,
安心。”
他强调着,声音温和平缓,语气真诚。
周全的安慰让周围的人群再次退后几步,就像是避开毒蛇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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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可以看出问题,
眼前的男人毫无愧疚,这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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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吉尔轻轻放下颤抖着的学生,垂着头,缓缓直起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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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可?”
他跨过草坪的血泊,
“协议?”
他踩着泛黄的阳光
“没问题?”
他绕过学生的身体,
“正常损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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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男人抬起了低垂着的头,
“恩,我知道了,”
他点了点头,直视前方,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片冰冷,
“你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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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坪上的风狂暴起来,前所未有的狂风撕扯着一切,男人的衣服被盘旋着的狂风撕裂,碎裂的衣物四散开,强壮的躯干上疤痕遍布。
右小腿部分的裤脚也被撕碎,银白色的义肢暴露在了人们的视野中。他踏出左脚,右手手指指向桃坪,
“坐好,我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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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以贤者之眼的警报声为信号,格吉尔动了,一步一步向桃坪走去。
每踏出一步,男人脚下的地面便整个下陷,环绕在他身边的狂风也越来越可怖,风声如同咆哮的异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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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笔直走来的格吉尔,桃坪伸出折扇,笑容依旧,
“我等着,”
收手,展开折扇,
“只要你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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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力汇聚向格吉尔的右手,无形无质的灵力发出了青色光芒,右手肌肉随之膨胀。
剧烈的狂风被不知名的力量导向右手前方青色的光芒,地面的草屑被狂风卷起,随后和狂风一起没入青色的中心,刚一进入便被极尽压缩的狂风碾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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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气弹开始成型,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最后变成了一个灰色的诡异球体。
积蓄着可怖力量的球体静静悬在半空,深沉而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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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吉尔高抬的右手狠狠砸下!
“轰!!!”
伴随着骇人的轰鸣,灰色球体如炮弹般轰向桃坪。路径上的草地**脆挖去,灰色球体随之膨胀,终于!
“彭!!!!”
灰球轰在目标身上,急剧压缩的空气和灵力以落点为圆心向四面炸开,温和的风化为能够撕裂一切的镰刀,绿草,泥土,以及人,范围内的一切都被攻击波及。
范围外的学生也被气浪掀飞,砸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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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格吉尔此刻的愤怒,或许应该用愤怒的开端形容,他的脚步依旧没有停下。
撕碎他,
撕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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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尘和不知名的碎屑在爆炸的余波中缓缓舒散着,
那个做着轮椅,连移动都做不到的年轻人不可能在那种攻击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