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狠狠挥动手上的光球,浅蓝色的光在黑暗里划出流畅的线条。切斯特从阴影里走出,迎接他的是全力掷出的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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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这东西很贵的!”
“贵贵贵!贵个屁!!你女儿都要被人卖了,还想着钱!我说你是不是随便找个地方躺一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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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斯特使劲摇了摇头,
“什么跟什么?下午小伊离开时的表情可是很嫌弃的!”
“嫌弃?你终于连眼睛也废了!你女儿明天就要和他去约会了,约!会!!知道约会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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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据说很贵的光球在黑暗中被红色的明亮纹路包裹,接着变成熔融的红色液体,焦臭味在林间弥漫。切斯特的声音从快要裂开的牙齿间挤出,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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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在校门口集合,多有青春气息!切斯特先生,恭喜你,您女儿要跟人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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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回到女子宿舍内;
小艾双手环抱猩猩布偶,从腋下探出头,和伊薇琳对视着。先开口的是伊薇琳,
“艾艾,桃坪是坏男人。”
看来是要和每个人确认一遍。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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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男人?”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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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有女朋友了,”
或许是因为布偶的关系,又或许是少女人偶一样的脸,伊薇琳还是说了出来。小艾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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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亲口说的,名字好像叫哈哈特,也可能是莉莉特。”
“奇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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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薇琳沉默下来,盯着猩猩玩偶短短的尾巴,
“……桃坪很聪明?”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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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薇琳自顾自点了点头,眼神没了恍惚,却多了别的东西,
“艾艾,我被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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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着不知该怎么形容的笑容,抱住小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转向窗外,视线的焦点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可就被拒绝了。艾艾,他怎么那么太自作多情?自恋狂,色情狂,触手,小学生……”
琐碎地说着能想到的词,少女的眼眶有些泛红,却没有哭出来,只是抽了抽鼻子,
“只不过见过几次面,就以为别人喜欢他,比轻飘飘还轻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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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艾递出手上的大布偶,
“送给你。”
等伊薇琳接过,小艾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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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薇琳抱着大大的布偶,盯着猩猩多出来的两只手,
看了很久,
很久……
最后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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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娜推开房门,
“伊薇琳你干嘛!?我给你买吃的!!你不要吃布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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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149年6月20日,22:00;
忻都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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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所的地下设施很安静,特别是桃坪休息的休息室。特别的隔音处理让这里极其安静,安静并不总是好事。
相比这,桃坪倒更喜欢之前的宾馆,车马喧嚣都能听见的地方让他觉得安心。手上拿着那本没翻几页的《回忆录》,身边还是那个玩具屏幕。等到屏幕出现变化后,他合上了书……
——
圣历149年X月X日,X:X;
X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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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甚至开始忘记自己的名字。记忆混在一处,有时是镇子上的餐厅,有时是无人的黄色荒野,有时是黑乎乎的房子,或者是这里,灯光昏黄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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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起身的力气,思考都匍匐着,她甚至无法分清自己看到的昏黄灯光是因为眼睛出问题了,还是它本就如此。能感觉到身体各处的痛苦,脸,四肢,脖子,胸口,下身……
被喂了很多药,很苦的药。从被带走开始,她就一直被喂着很苦很苦的药,让人无法思考的药物。
她被拐走了,被人贩子。他们把她绑起来,关进黑乎乎的房间,塞在车里,最后,她被带到了这个地方。
对了,
她是女人,
她是女人……
·
“咔,”
模模糊糊的,她听到了门开的声音。
【他】来了,医生来了,不,是男人来了。
在这个连思考也无法进行的空间里,她学会了一些过往无法学到的知识。这个世界有两种人,一种是女人,一种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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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医生,治疗她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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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第一次来时,听到过这样的对话,发生在看门人和医生之间。
“新人?知道规则?”
“……恩。”
·
“做你该做的,别多嘴。”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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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
医生开始治疗她身上的伤,
“怎么样?”
第一次有人问这种问题,她想回应他,身上的伤和混乱的大脑却没能让她完成这件事。
伤势似乎很重,医生之后每天都会过来。如此反复着,她不清楚自己究竟呆了多久,是否离开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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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一次听到了对话,
“喂,”
是看门人的声音。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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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试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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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跟我装了。她就是干那个的,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什么。半个小时,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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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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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来了,
听到了接近的脚步声,两道人影出现在昏黄的灯光中,出现了她的视界里。
【他】,
【他们】,
【他】,
【他们】……
对【他们】而言,她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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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思考的她对这个问题格外执着,无论忘记多少次,都会重新想起它。
她到底是什么?
她有种感觉,如果知道答案,一切都会不同,一切都会得到解答。
比如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她会遭遇这些事?为什么医生会变成【他】?……
是的,
所有的问题都会有答案,只要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对男人而言,
女人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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涣散着的眼睛没能闭上,一如既往睁着眼睛的她等待着这个半真半假的梦快点结束。祈祷着,祈祷着下次的梦会是小镇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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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木门被轰碎的声音撕裂了这片凝固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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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她没有听到【他】之后的话,却看到了一些别样的画面。那是一双非常非常苍白的手,女人的手,苍白的皮肤下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线条。那双奇怪的手从【他们】背后钻出,红色的液体溅射着……
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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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从看守人的身上拔了出来,随后伸进医生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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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历149年6月21日,5:00;
武国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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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今天起得有些早,特别落花巷周边。昨夜照亮半边天的火光委实吓人,少有人能在那之后安睡到天明。
落花巷做的生意,文雅点叫柳巷,专业点叫特种服务,粗俗点就叫皮肉生意。富贵楼是落花巷众多妓院中的一间,平日里生意普普通通,称不上好,也算不得坏,去过的人褒贬不一,总之就是间普普通通的院子。
这座普通的青楼,主楼在昨天被人烧了,还死了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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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勒贝拉女性的地位称不上低,但父系社会该有的弊病也都保留了下来。不过有忘尘宫那群女人在,没人敢公然提男尊女卑的说法。
可青楼还是开了,有需求就有市场,世道就是这样。
开青楼有开青楼的规矩,逼良为娼的事很少见,但只要有利益,就不缺为利益铤而走险的人。富贵楼的问题不仅仅是逼良为娼,它更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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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手法够简单明快,”
独眼的三木森蹲在有着淡红色灯光的房间里,视线在地上被撕成数块的尸体上游移着,嘴里念叨着什么,
“断面是被强行撕开的痕迹,是修行者没错了。这种手法,身上会沾不少血,情绪化,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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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会儿,他从地上站起,离开了那间房间。
地下室里有数间被破坏的囚室,里面是一个个被脚镣手铐禁锢的女人,她们的共同特征是身体虚弱,身上带着未痊愈的伤口……
富贵楼不仅经营明面上的产业,还为一些特别的人物提供特殊服务,这些服务很不合法,涉嫌人口贩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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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胆子可真大,”
三木森摸着扎人的胡须,语气戏谑,眼神却让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冷汗直冒,
“幸亏这次忘尘宫的支援都是……不对,或许就是因为查到点什么,才只派了男的,要是那些女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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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着头,离开了昏暗的地下室。
室外的空气有浓重的焦糊味,混着长安清晨的湿气,味道让人皱眉。规模颇大的富贵楼主楼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地上摆着一块块碎裂的焦尸,空气里的味道就包含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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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未亮,富贵楼外不远处围满了人,和看热闹的兴致勃勃不同,他们的表情很糟,或是焦虑,或是苍白。
其中有落花巷其他妓院的老板管事,也有周边临近的住户,他们接下来会接受特别部门名为配合,实为强制的调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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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勒贝拉并非纯正意义上的法治社会,不管如何粉饰,事实就是如此。这件事既然已经恶劣到需要安全部参与,修行者自然会介入其中,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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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容只会留给诚实的人,”
说完,三木森踢开地上的一小截焦尸,径直离开。和贤者之眼的问题相比,一些渣滓的死太过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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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安全部会议室的大门,刺鼻的烟味和男人的体臭混在一起,最后全都涌入鼻腔。或高亢或低沉,或粗狂或尖细的嗓音穿插一处,一起钻进脆弱的耳膜。是个糟糕至极的办公环境,让人想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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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嫌疑人昨夜都没有特别动向!……”
“要是之前集中人手,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事情……”
“现在应该集中力量……”
“不行,还不确定……”
“静一静,”
三木森用力敲了敲桌子,众人停下了争执,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不要说些有的没的。就目前得到的情报看,犯人是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