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倒映着人影的青灰色墙面里,金发青年的身影十分安静。
望着像是闭眼小憩的妻子,幸向宇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他很满足现在拥有的一切,真的很满足。
境界不前无妨,
每天做家务无妨,
整天被刁难无妨,
往后一直如此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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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清的脖子开始变红,脸颊也迅速染上了红斑,和健康无关,和暧昧无关,而是不详的猩红,血一般的颜色……
他是真的喜欢她,
即使一直找不到那个理由,但他喜欢她,这件事毫无疑问,连怀抱疑问本身都是为了加强‘毫无疑问’。
•
手伸了出去,手指触及妻子紧绷的侧脸,上面被斑斑点点的暗红色占据。
紧咬着的牙齿让她的脸有些变形,但还是很漂亮,真的很漂亮,世界第一也说不定。
就算不是世界第一也可以,丑一些也可以,反正他喜欢,这就行了。
他喜欢她,
所以想和她一直在一起。
这个愿望并不过分,甚至称得上卑微……
但一些事就是这样,愿望卑微与否并不重要。命运偶尔会青睐某人,和这句话对应着的是,命运偶尔也乐于压迫某人。
他,
不,
是她,他的妻子是后者。
无论他再如何愤懑,再如何不甘……
最后的最后,却是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站在这,迎接那该死的……
手被忽然抓住,
熟悉的、纤细的手指铁钳般陷入皮肉,曾经是他妻子的女人在抓住他时睁开眼,血丝染红了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秀美眼眸。
那双眼里没有温柔,没有狡黠,没有活力,没有过去,更没有未来……曾经有过的东西全部消失了,那里面只剩下猩红色的疯狂。
女子嘴角朝两边咧开,拉长的嘴唇裂开一般,是笑容,却不是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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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宇,你爱我吗?”
她的声音嘶哑如恶鬼,一个劲扭曲着,为了扭曲而扭曲的笑容。幸向宇眼里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他的声音一样,
“恩,我爱你。”
•
面目狰狞的女人再次开口,
“那我漂亮吗?”
“恩,世界第一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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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一直看着我吗?”
“恩,会的。”
•
“只看着我一个人?”
“恩,只看着你一个人。”
•
“只想着我一个人?”
“恩,只想着你一个人。”
•
“真的?”
她睁圆眼睛,血从撕裂了的眼角溢出,那对布满血丝的眼球像是要挤出眼眶一般。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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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回答很干脆,声音干净到让人觉得清澈。
女人拔出陷在皮肉里的手指,粘着血的纤细手指移到了幸向宇的脖颈,她又问了一遍,
“真的?”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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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根纤细的手指猛地刺入青年脖颈和脸面,殷红的血液溢了出来。
“真的?”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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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声音和表情没有变化,温柔凝固了一般。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的声音柔和下来,手指却没有离开,反而更加用力,在男人脸上拉扯着,像是要把他的脸抠下来一般,
“向宇,你知道吗?我的头很疼,就像烧起来一样……你知道吗?”
“恩,知……”
•
声音被尖刻的咒骂打断,伴随着指甲滑过的巨大血口,
“你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脑子烧起来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想死却死不掉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痛苦吗?!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你这种没用的男人能活的这么轻松!!……”
尖细恶毒的咒骂伴随着越来越多的血口,将青年的脸挠出无数血口的手指陡然停住。
那对布满血丝的狰狞眼球颤抖起来,颤抖的还有她的声音,
“向宇,向宇……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不想!!不是我,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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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声音仿若哭泣,带着做作的哽咽。脸皮破烂的男人依旧温柔,他的手放在女子脸上,低声安慰着,
“恩,我明白,小清的事我全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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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没错,我没错!错的是他们!是他们把我变成这样的,是那群该死的研究员!是那个该死的,那个该死的该死的,那个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该死的,该死的……
女人不断重复着这个词,连成一片的声音里混杂着骇人的怨毒,仅仅针对那个名字,
“……那个该死的!该死的贤者!!!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不是外面那群垃圾?!!那群垃圾才该变成这样!……”
•
咒骂,
混乱到极点的咒骂,分不清内容,只有混作一团的恶毒音节。幸向宇向前一步,抱住了将手伸向自己头发的女人,
“别怕,小清,别怕。我会陪着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骂声戛然而止,
“……对!对!!
我还有事,我还有事!我可以复仇!我要复仇……”
终于想起什么的女人紧紧抱住抱着她的男人,那张极尽扭曲的脸上出现森然怨毒的笑容。
随着她的喃喃自语,身后那面坚若钢铁的巨墙遍布裂痕,平整不再的墙面上,绿色的,带着倒刺的藤蔓涌了出来。
不仅是身后的墙壁,附近的墙壁都开始崩裂,崩裂的面积不断扩大,延伸至百米。
不知何时被埋入的绿色藤蔓迫不及待地撕开了墙壁……
•
XXX
亚尔维斯躲开头盔豹的再次扑杀,手指从侧面擦过魔兽躯干,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痕。
血痕遍布头盔豹的身体,除了让后者更加愤怒外,暂时看不出其他效果。观众发出欢呼,呐喊着什么。
很可惜,这些欢呼或许并非为亚尔维斯加油,而是为头盔豹。
体长两米有余的头盔豹头部极小,和身体的比例很不搭。头部正中有一层角质外壳,看起来就像一个头盔。
头盔豹的头盔是用来保护头部的,却不是为了防护外敌的攻击,而是安全帽。头盔豹的攻击方式非常单一,发现猎物,直线扑杀。
能靠这种狩猎方式存活至今的唯一原因就是速度,
快,
很快,
非常快,快到没办法转弯,快到需要戴上安全帽,防止把自己弄死的地步。
•
观众的兴奋就源于场上极限的速度与极限的闪避之间的交锋,任何失误都会导致亚尔维斯被撕成碎片,和之前发生在美食街的战斗颇为相似。从这点来看,斗兽祭的主办方真是煞费苦心。
观众们期待头盔豹被击杀,也期待另一个可能——亚尔维斯被扑倒在地。仅仅是想象,就足够让人兴奋到不能自己。
兴奋是能够传染的,身处其中,想要独善其身几乎不可能。
狂热会伴随着声音传染给每一个人,一个人的狂热或许不够,但7万人的狂热能大多数人屈服。
桃坪看着比赛,时不时和周围人一起叫几声,这让本就看他不顺眼的蒂娜有机会便踹他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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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娜小姐,我记得你父亲是个接受绅士教育的真正绅士,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热衷对男人动手动脚,女士的优雅正离你原来越远。”
“如果你有那么一点自觉,为什么不反省一下自己那欠揍的说话方式……,诶!”
蒂娜像是看到了什么,迅速转身,拉了拉伊薇琳的袖子,偷偷摸摸地指了指身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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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薇琳伊薇琳!先别转身……后面那个长头发的,长得很秀气的,他就是偷看小艾的那人,”
少女做贼般的动作有点好笑,桃坪也搜索起那个‘害羞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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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真小,
桃坪在心里感叹了一句。那个教猩猩抽烟的小哥居然就是迷上小艾的‘害羞男生’。
他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找不出明显的缺点。宗门出身,仪表堂堂,除了性子跳脱外,似乎没有能找的茬。
似乎发现了桃坪几人的注视,小伙子脸颊有点红,匆匆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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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都是你,把人吓跑了!”
理所当然,
锅还是桃坪来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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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他是被蒂娜小姐热情的眼神吓跑的。都脸红了,一定是被您的美丽照得自惭形秽。”
蒂娜的脸开始变红,绝不是害羞,眼前的混蛋绝对在损她!挥出一半的小拳头被桃坪握住。
很有力,想到什么的少女脸更红了。
她瞪着那双忽然变得很严肃的眼睛,身体也开始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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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子慎脸有点热。
他们和狂热的现场本就格格不入,从人群中区分出并不难,加上那么一点第六感,竟然在7万人的人海里找到了她……
缘分,
少年心里全是这个词,反反复复,起起落落,左左右右,心在剧烈跳动,似乎连身体都跟着颤动……
身体?
不对!
他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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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在颤动,
不是似乎,不是错觉,更不是什么狗屎的心跳,而是……
地面在颤动!!
不是地震,
地震时灵力的波动不是这样的,这更像……
怎么可能!
难道……
未等他转身,
地面陡然裂开,绿色的藤蔓从崩裂的地面窜出,瞬间将少年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