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掉了追兵,医生终于抵达了自己那已久违了一晚的公寓。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危险的夜行性怪物们的黎明即将到来,现在必须要加快动作。
医生解开固定昏迷少女的锁扣,一把把她夹在腋下,单手操作腰间的机械。按下扳机,被火药助推的金属尖桩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飞了出去,然后稳稳的埋进混凝土墙壁。建立了锚点,试了试锚点的稳固程度,卷扬机开始工作,巨大的拉力牵引着医生,让他笔直的飞上了二楼的楼道。
不解除已固定好的锚点,医生在随便的把少女放在落满灰尘的地面上,纵身从二楼跳下,一层楼的高度并不会导致医生受伤。当然,他还带下来了一个东西,两条前端带着锁扣的钢缆,一把把锁扣扣进机车前后的两个拉环里,医生再次在卷扬机的帮助下跃上二楼。
在之前两条钢缆的末端,连接着另一台卷扬机,与医生腰上的那个小型版不同,这个大家伙可以拖起数吨重的物体。
拉出两条支架,然后开启卷扬机,不一会,医生从已经不在需要的暴走族手中顺来的机车就被拉上了二楼。
把机车停到位于一楼的封闭式机库中,医生悠闲的伸了个懒腰,慢慢的踱到家门口,像拎白菜一样拎起昏迷不醒的少女,其手法之娴熟显然干惯了这档子事。
打开房门,医生在玄关处脱下沉重的金属军靴,换上拖鞋然后直奔浴室。先把少女丢在浴室的瓷砖地面上,医生再次回到玄关。摘下防毒面具放在鞋柜上,把钢盔挂到衣架上,脱下沉重的大衣挂上衣架,医生长舒了一口气。从桌子上随便到了杯水,医生一口饮尽,但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解开袖口,卷起衣袖,医生仔细的清洗他的双手,甚至用上了医用洗手刷。
这个习惯在战场上已舍弃了很久,但在离开了那个充斥着血腥味的地方之后,医生重新找了回来。从储藏室里取出一个医疗箱,带好橡胶手套,医生再次走进浴室。
本来把她放在浴室就是为了不让她弄脏家里的地板,医生总是在这些地方有着莫名的洁癖。
单手拎起这个瘦小的女孩,一手提着医疗箱,医生缓缓从楼梯走下。
这座漫长的楼梯通往地下一层,这里是医生的手术室,或许应该称之为野战医院般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的设施,就直接把少女放在似乎经常更换的钢制手术台上,打开包着她的毯子,再用剪刀剪开她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
少女那娇嫩青涩的身体出现在医生面前。虽然医生也是个男人,但他对少女缺乏起伏的身体并没有什么感觉,即使她是那么美丽,有着让人急于去品尝的吸引力。
但对于医生而言,在是一个男人之前,他还是一个医生,一个不够称职的神职人员,男性与女性的差异只是身体结构的不同罢了。但他绝对不是没有欲望,只是太过于淡薄罢了。
呈现在医生面前的,是一片凄惨的景象,因为这具年轻的身体上满是殴打造成的淤伤与红肿,对于这样的要大不大要小不小的伤口,医生能做的只有为她涂上一层软膏。
在涂药的时候,医生顺便检查了一下她的骨骼,并没有断裂的迹象,这让医生稍稍放心了一点,拿起一床毯子盖在她身上,即使他不在意,但少女想必会在意的。
但接下来才是最难的问题,也就是少女的心理问题。
试问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当街遭遇歹徒的暴行,歹徒们就在她面前以极尽残忍的方式奸杀了她的母亲,她自己也惨遭毒手,虽然保住了贞操与性命,但是她的精神方面……想也知道会遭受巨大的打击,甚至在不久后自杀都不奇怪。
这样的例子医生在前线早就看多了,有因为战友在面前被炮弹打中而精神失常喃喃自语的,有被炮火覆盖连续袭击而导致惊狂的,有创伤后导致癔症发作的……,这实在是太多太多。
这也是为什么帝国军医还兼职神父,因为医生救助身体,神父开导心灵。
那现在就是见分晓的时候了,医生拿出嗅盐瓶,另一只手拿着镇静剂防止她自伤,把嗅盐放到她鼻下。不一会,她鼻翼抽动,然后慢慢的清醒过来。
少女在做着噩梦,在昏暗的视野中填满了男人丑恶的笑容,他们大笑着不断殴打,凌虐着自己,自己的尖叫与哭泣只能让他们更加兴奋,但她还是忍不住尖叫,即使这些尖叫被堵在了肮脏的布团之后,即使嗓子嘶哑,即使眼泪流干,他们都没有停下,他们对少女的惨状无动于衷,他们只是笑着。
这一切一直持续,但不幸或许是幸运的是,在她发疯之前,她昏死了过去…………
好痛,好痛,全身都好痛,想寻求帮助,但只有那些男人的脸,母亲的遗骸还躺在那里,不禁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死了是不是就解脱了?
但她的努力失败了,她连死去都做不到,意识再度中断,她又一次昏死过去…………
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在刺激着身体,极端粗暴的,她的意识被唤醒。
她睁开了无生气的双眼打量着这里,略有些昏暗的房间,刺眼的灯光,自己坐着的冰冷的手术台。
在这个冰冷的空间中,她下意识的裹紧了自己身上披着的毯子,自己应该是,死了吧。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有些不甘心,但终于,解脱了啊。
“不,不是”
听到这个声音,她抬起头,对着明亮的灯光,以及在灯光后的那个模糊的人影……一个男人的身影。
痛苦的记忆再度复苏,他们身上的恶臭,塞进嘴里的布团的腥膻,殴打在身上的手,以及那丑恶的笑,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她不由自主的尖叫,胃液开始往上翻涌,她大口的吐了出来,但早已吐空的胃袋中早已什么都没有,她只能不停干呕,胃酸烧灼她的咽喉,痛楚让眼泪从她的眼角不住的流出。
“呜……不要……不要,谁……救救……”
“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
一个冷淡的声音突兀的在少女耳边响起,男人正一步步靠近,少女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一样抱着毯子飞快的后退。
但男人的步伐依旧没有改变,悠哉而又不紧不慢的缩短着两人间的距离。少女的后背突然接触到冰冷的墙壁,这让她猛的打了一个冷战,这既是因为墙壁的冰冷也是因为她已避无可避。
男人与自己只差一步的距离,只差一步,他的手就可以触碰到自己,带着近乎绝望的心态,少女闭上了双眼。
但不知为什么,毒打迟迟没有到来,她怯生生的睁开眼睛,男人就蹲在刚好无法触及到她的地方,本来因为背光而看不清楚的男人的脸现在清晰可见。
少女的眼睛对上了男人那双偏灰的钢蓝色双眼,那双眼中没有暴虐,没有怜悯,只是如同深邃海洋般的温柔。先移开视线的是男人,他轻轻开口
“你现在已经安全了,坏人们都不在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一丝岁月的刻痕,但却意外的有着令人安心的感觉,但其中却有着一丝无法读懂的东西。
但少女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她有些难以置信
“真,真的吗?”
她害怕,害怕这只是一个玩笑,一个那些人的残忍玩笑。
“真的,你已经得救了”
“真的,真的是真的吗?”
她依旧不敢相信,她真的脱离了那个地狱,但男人还是不厌其烦的开口
“真的,你已经得救了”
再三确认了这个事实,安心的眼泪再次从眼中落下,这时她才忽然想起,她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但业已放松的神经开始拉扯着她疲惫的身体,用尽最后的意识,她向男人发问
“能请问,您的名字,吗?”
对面迟疑了一会,在她渐渐沉入黑暗的意识中,她有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医生,就叫我医生吧”
“……医生,先生,吗?”
意识坠入黑暗之中,她安静的陷入沉睡之中。
医生的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意,他看着着个再次陷入沉睡的少女,脸上的表情都仿佛因找到安全之处而放松。
但自己,只是在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因为他知道,无论是怎样的谎言,当它被复述千百遍时,谎言便成为了事实。但他的内心一角却在大吼着,别开玩笑了!一个谁都救不了的人怎么可能许诺别人已经得救?
即使她没表现出来,她依旧在无意识的恐惧着,恐惧着周边的一切,等待着她的十有八九是痛苦的地狱,比现在还痛苦。她在无意识的请求她人同情!
这是癔症的前兆,癔症性假性痴呆,癔症性痉挛等等。
她根本是无法……
那要放弃吗?
医生笑笑,他用手指撩起少女的一缕金色的发丝,这像极了那天他所看到的颜色。
“就让我来救你吧”
这其实是一个空虚的概念,去“救”他人就等于肯定了他人需要被救,正如同那些说“我要让你幸福”的人其实自然的否定了他人现在的幸福,这只是用以束缚他人的锁链,因为这同时意味着“你自己无法得救(或幸福)”与“只有我才能让你得救(或幸福)”
自私,而又残酷。不是吗?
愚蠢,愚蠢到不可救药,明明连自己都无法拯救,还擅自否定掉他人的过去。
但只有这样的愚蠢,才是所谓的人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