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都叫我,弗洛夏。”
医生的双瞳因为惊讶而猛地扩大,但他的表情变化也仅止于此。他安静但又不失礼貌的上下端详了一下面前的少女,很迅速的得出了结论。
不可能,即使是在人类寿命大幅度延长的现在,在如此漫长的岁月流逝之后,一个未成年的少女也不可能维持当年的样子。
但即使如此…医生仍有些难以置信,太像了,她与她实在是太像了,甚至令人怀疑这是世界跟他开的玩笑。不过仔细一看,她们依旧有不同之处。
她们唯一的不同之处是眼睛,不同于他记忆之中的那双溢满着生机与活力的美丽眼瞳,面前的湛蓝双眸中蒙着一层薄幕般的阴影。
“医生先生,怎么了吗?”名叫芙拉米娅的少女有些奇怪的看着医生,
“没什么,那我就叫你安妮好了”医生说
“咦?为什么?” 少女有些可爱的偏过头,不解的问道,“我的名字是芙拉米娅啊”
“…我曾有个熟人,她跟你很像。”
“这样啊…”少女低下头,沉默了一瞬,继而抬头看着医生的双眼,有些战战兢兢的开口,“那请问…她,还在吗?”
医生单膝跪在她的面前,露出了一个若有似无的苦笑,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少女还带着潮气的头发。
医生轻声说:“…不在了哦”
任由医生抚摸着她的头发,少女平静的开口:“…是像妈妈那样吗?”
“是啊”
“…您很伤心吧”
“…是啊”,很伤心,曾经真的很伤心,但现在…医生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她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雾气,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她也是在忍耐着吧,忍耐着自己的痛苦试图安慰他人。
“…您,真了不起呢…不像我…”,溃堤的情感从少女的眼角倾泻而下,还带着温度的眼泪滴在地上。
你才真是了不起啊,医生想。但他没有说出口,他不想让少女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所以医生说:“没事的,哭出来,就好了”
“…嗯…”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扯出一个笑容,“谢谢您,但我不会哭了,妈妈一定也不希望我这样。”
从地上站了起来,医生看着面前的少女,就像看着领家的孩子。回想起她头发的触感,他轻轻的伸手,试图再摸摸她美丽的金色发丝,但在医生的手触及之前,少女瞬间如同受惊的小兽般退开。
“…这样啊,抱歉。”
医生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这确实是正常的反应,刚才对他接触的默许应该是被情绪压抑了反应。在那么残酷的遭遇后仅过了这么短的时间,若还能正常的与他人接触,尤其是和作为加害者的男人进行肢体接触,那样的人就连医生都不禁想拆开他的大脑看看里面的构造。
但安妮很明显的惊慌了起来,她慌忙的挥动着手,甚至还渗出了眼泪。
“不,不是这样的,医生先生。是,是身体自己…”
“我知道,所以冷静下来,我不介意”,医生说。
他低沉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又仿佛带着奇妙的魔力,让惊慌的少女很快平静了下来,他曾用相似的声音平息癔症发作的病人。
“深呼吸,对,深呼吸。”
让安妮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直到她恢复了正常。
“这样就能冷静下来了吧。”
“可,可是……不要丢下我”,安妮最后的半句话细弱蚊喃,但医生还是听清楚了,他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口气,听起来就像是一声略长的呼吸。
“我不会丢下你的,”医生每一个字都咬的很清楚,为了让女孩听清楚。
“那个…”,她的神情中依旧有怀疑的神色,经过那么多事,她不再能轻信别人的话,尤其是别人的承诺。
“我·不·会·丢·下·你”,医生再一次重复了刚才的话,一字一顿。虽说只是在你还‘有用‘的时候罢了,医生有些自嘲的弯了弯嘴角,即使是谎言,重复无数遍也就成了真,他现在所作的无异于欺诈,甚至是给对方以虚幻的希望这种最恶劣的欺诈,但也正如前人的经验之谈,少女的怀疑正慢慢熄灭。
“…谢谢您,医生先生,”过了一会儿,她低下头,小声道谢。
“不用谢,顺带问一下,你的父亲是做什么的?”
少女歪了歪头,有些疑惑的用手指轻点她樱色的唇瓣,“…嗯,父亲吗?…他是工人哦,不过,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这样啊,”,医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回答:“没有什么,只是突然想到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
咕噜~
很可爱的声音在两人间突兀的响起,打破了刚降临不久的沉默,同时,少女羞涩的捂住了肚子。
“你饿了啊,这样吧,等我一下,一会儿开饭。”三两句话堵住了少女还没说出口的辩解,医生迈着一如往常的悠哉又大大咧咧的步子走开了。
“确实,不是她…吗?”
那句低语与那声悠长的叹息一同,没有传入任何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