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历3725/1/28 0437时
阿尔卑斯山麓,{数据失效}区划,距最后通信位置184.4公里,第十六号信标半径一千公尺范围内。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苍白而朦胧的死寂,遥远的天空泛着朦胧的微光,所有的光线都在半途就融入了这片苍白,慢慢被溶解消失。
一切都显得苍白空洞,落满雪尘的地面令人错愕的一片平坦,打着旋的微风贴着地面扫过,抹去了留下的所有痕迹。
世界一片寂静,绝对性、压倒性的平和包裹着这里的一切,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只是某物消逝后留下的,再也无法被破坏的残渣——
宛若神明挥笔之前的苍白画布。
在这片没有色彩的世界中,还活着的人才是这里的异物。
自己才是扰乱平稳,打破秩序的那一方——行走在这片苍白的土地上,即使早已有了这种自觉,但勃鲁扎克还是不由得感到迷茫,继而再一次打心底的感到战栗。
遭到扭曲后互相纠缠在一起的无线电信号紊乱而驳杂,在安奈面罩的显示器上相近的讯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就像是被困在笼中的死灵,一圈又一圈的在囚笼中徘徊。
一切的一切都如此寂静而诡异,如果是孤身一人来此,无论是勃鲁扎克还是安奈,都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发疯。
他缓缓按住头侧:“这里是勃鲁扎克。安奈,报告情况。”
勃鲁扎克的声音疲惫而低沉,隐隐约约似乎有呓语声在耳边徘徊,短促的痛楚接二连三的在脑海中闪灭。他甚至有些记不清,这是离开那个雪坑后第多少次报告,莫名的疏离感和孤独感从心底探头,冷汗再一次开始浸透衣衫。
“第十八次报告,环境磁异常距上次上升1.4个百分点,电磁信号密度上升14%,能见度下降至四公尺。场波动探测范围进一步压缩,极限半径收缩至半径四百四十六公尺,场异常波动……”
安奈机械而疲惫的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一滞,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紧紧的盯着面罩显示屏。
在再三确认无误后,他才吞了口口水,出声继续报告:“探测极限范围外一点钟方向,出现疑似炼金引擎的中等能量反应,以及……一个生命信号,与那个能量反应重合在一起的生命信号。”
“嗯?”
勃鲁扎克短暂的愣了一下,他的思维似乎也在这片苍白中出现了些许滞涩,甚至差点因处理不过来这个问题而怔在原地。
但他还是放缓了脚步,机械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些生气:“……你说生命信号?难不成……这里还有齐格木的巡逻,唔——”
没有注意到勃鲁扎克已放缓了脚步,安奈就这么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让勃鲁扎克向前踉跄了两步。
“安奈!注意看路!”
勃鲁扎克反射性的对着耳麦低吼了一句,他自己的声音在头盔中形成了回声,竟一下子让他的意识从滞涩中清醒了过来。他赶忙敲了敲头盔,试图驱散那些回荡在耳边,似乎正一点点侵蚀着自己意识的呓语。
他接着又意识到安奈的状态可能也有些不对,这片区域几乎可以判定存在一定程度的精神污染,而曾差一点从深渊边滑落的安奈,在这里自然要比他脆弱的多。
“安奈!你没事吧!”
勃鲁扎克的声音再度焦灼了起来,距离上一次确认已过去了超过四十分钟,他害怕这次已来不及让安奈清醒过来了。
“没事……我没事。”
安奈摇了摇头,像是要甩掉些什么。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但总感觉耳边有声音……虽然听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真是的……别吓我啊……”
至此勃鲁扎克才长舒一口气,他苦笑了一下,拍了拍安奈的肩头,不再那么紧绷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与安心,但随之又严肃了起来。
“至于声音……你就不要去在意了,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安奈点了点头,他如今也不是个小孩了,再加上自身工作性质,自然知道有些东西连最低限度的了解最好都不要去有——那会对人类的精神造成极为严重的污染,甚至让人不明不白的死去。
“那我们现在……要去那碰碰运气吗?”
勃鲁扎克也顺势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他只是略一思索,答案便脱口而出。
“说不定会是个机会,能让我们弄清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耸了耸肩,取下了背后的步枪,挑开了保险。
“没有异议。”
安奈也抽出了一把大口径手枪,挑开这柄仅能用来指示目标的武器的保险,拉上了雪地斗篷的兜帽。
勃鲁扎克轻轻颔首,随之也拉上了兜帽,缓步朝着那片苍白深处前进。
光是在这片苍白中行进本身都是一种煎熬,若有似无的呓语随着他们的前行层层缠绕了上来,刚刚被赶出身躯的滞涩感也再度回归,漫无止境的冲击着人类算不上坚韧的精神。
勃鲁扎克吃力的在雪地里跋涉,浓重的无力感灌满了全身,即使有身着的动力装甲辅助,但他每往前迈出一步都像要耗尽他的全力。
对时间与空间的感觉渐渐变得扭曲,这片苍白的迷雾封闭了人类所有的感官,让他们仿佛一直在原地绕着圈。
他机械的向前迈步,直到这仿佛会持续到永劫的跋涉突兀的结束——一个庞大到必须仰视的影子,突兀的出现在了这片苍白之中。
勃鲁扎克又向前走了几步,直到那个影子的全貌逐渐清晰起来,他才顿住了脚步。
那是一具绝大部分表面被冰霜覆满,但散热孔却依旧通畅的军用机甲,就像一位遭受重创的巨人,无力站起但却依旧活着。
在看到这东西的那一瞬间,勃鲁扎克的思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握紧了手中的枪械,一切的滞涩与枷锁都被这巨大的惊愕冲散。
无论这片苍白有多么诡异可怕,也无论这具机甲的驾驶员有没有被污染,勃鲁扎克与他都不可能会是朋友——毕竟勃鲁扎克和安奈是闯入这禁区的间谍,而机甲中的驾驶员则是军方的看守。
“那个能量反应和生命信号……就在这里。”
安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而与他的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军用机杖沉重的上膛声。他半蹲在了雪地里,手中那具极富杀伤性的机械,笔直的对准了还在喘息着的机甲。
“那具机甲还在工作,里面的人应该还活着,但……那个人的状态有些奇怪。”
勃鲁扎克矮下腰,平端着步枪,枪口缓缓扫过四周,神色一瞬间凝重了起来。
“那个倒霉家伙估计被污染了,但污染应该还不算太严重。”
说着,他便缓步朝着离他只有数米之遥的机甲走了过去,他又随之回过头,补了一句。
“我去看看。”
“小心。”
微微点点头以示了解,勃鲁扎克的动作一瞬间变得矫健,他飞快的靠近了那具机甲,抓着踏脚架攀上了机甲的后背。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惊异与自己的变化,仿佛刚才步履的沉重都只是一场幻梦,就连那层层叠叠的呓语声都似乎缓和了不少。
用携带的撬棍撬开背部的一块装甲,他很快便找到了那个被漆成醒目红色的紧急脱离阀,在用力的扳开的同时滚向了一侧,下一刻爆炸的火光便将这片朦胧的天空点亮了短暂的一瞬。
机甲本身也随着用于保护脱离阀的指向炸弹的爆炸一颤,勃鲁扎克还未来得及抓稳,便被爆炸从机甲上震了下去。
机甲背面的装甲随之缓缓开启,白色的热气从缝隙中喷涌而出,一个人影随之软绵绵的从中滚了出来。
极近距离的爆炸让勃鲁扎克的耳朵嗡鸣了起来,他敲了敲自己的头侧,忍着脑海中的昏沉走近了那个人影。
那是个身着齐格木陆军制式军服的男人,那双晦暗的眼瞳在看到勃鲁扎克的那一刻闪过了一丝清明,他吃力的活动着僵硬的身体,抬头看向了勃鲁扎克,嘴唇微微翕动了起来。
“天杀的……你们可算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