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某人”,不论是柊夜,还是柊雨,她们的脑海中所能浮现出的,都只有那唯一的一人。
自通道的另一端,钢铁叩击地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伴随着这个逐渐清晰的脚步声而来的,还有“某种”开始在耳畔响起的颇为异质的“声音”。
像是无数人的低声吟诵,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有明亮的高音,有沙哑的低音。他们的声音嘈杂而又纷乱,但却又不可思议的清晰而整齐,既像是从远方传来的钟声,又像是情人在耳畔的私语,若即若离。
没有人能够听清这些“声音”究竟是在吟诵些什么,但却都因发自本能的感受到这些吟诵中的血腥意味而战栗,犹如把神圣和亵渎这两个矛盾的意味融为一体,在引人入胜的同时,又无比的令人作呕。
头,没有任何先兆的开始了疼痛,紊乱的电流声在耳畔流窜,即使穿戴了拥有精神污染防护功能的AREA,但少女们的神经系统依旧遭受了干涉。
眼前出现了微弱的闪光,在尸堆上开满盛放的虞美人的幻象在眼前转瞬即逝,浓重的,仅来自于战场的,人体腐败的恶臭、血液的浓腥还有硝烟和蛋白质烧焦的异味混杂在一起的怪异味道一瞬间冲入鼻腔。
即使是生来属于战场的【兵器】一时间也无法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味道,虽然这种味道只展露了短短的一瞬,但她们还是下意识的躬身,想要干呕出来。
拖着微微颤抖着身体,她们缓缓的转动僵硬的身体,望向那味道一瞬间传来的方向。
异形的灰白色AREA正从那里走来,迈着一如既往的钢铁步伐,它的装甲上满是子弹和烧焦的痕迹,硝烟正从暴露出火红散热片的炮管中溢出,燃烧着的战车型瘫倒在它的身后,从他缓缓松开的机械爪中,被捏碎的灵核正坠向地面。
虽然看起来伤痕累累,但那幅诡异的姿态却又像极了在战争中徘徊士兵们身边,随时等待着收割他们生命的异貌死神。
“我等你很久了,我的老朋友,我亲爱的【灰十字】”
明明是机械合成的声音,但从托马斯的声音中传出的,却满溢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我又……何尝不是呢?”
从那具异形机械的扩音器中,传来了医生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虽然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而又无机质,但此时却又犹如一台没有转动却发出声音的八音盒,带着令人毛乎悚然的疯狂意味。
那就像……萦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亡灵的低语一样……
医生的嘴角微弯,一抹微笑被无声的勾起,但这抹自然的流露在外的微笑里,有故友重逢的喜悦,残酷的自嘲,甚至还掩藏着连医生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一丝丝如释重负。
如果能够露出微笑,那托马斯一定也是在笑着吧。
“这是我们命定的仗,也会是……我们最后的仗。”
两个低语声同时响起,互相重叠,就像是两个迷茫的灵魂不约而同的梦呓。
而在他们的话音落地之前,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对方冲去,闪烁着寒芒的振刃刀和骑士长剑带起犹如流星尾迹的光带,然后,猛烈的相互碰撞!
在短短的数秒之间,两柄振刃刀就和长剑碰撞了数次,而每一次碰撞,都会带起一片四散飞扬的火星。
虽然双刀在攻击次数上有着天然的优势,但受制于扎洛特并非人类的机体结构,这两柄振刃刀远无法达成像是武术大师一样行云流水的攻击,而挥舞着天生不善于贴近作战的修长骑士剑的托马斯也因此完美的弹开了医生的每一次斩击。
在最后一次碰撞之后,借着双方施加在武器上的巨大力量,医生和托马斯同时拉开了自己和对方的距离。
这一次短暂的交锋对冲突的双方都没有造成有效的伤害,医生和托马斯都明白这一点。
本就是为对抗提图斯式刀剑而生的格林德沃机剑厚重的剑身本就难以损毁,在加成了第三代军用术式,硬化,之后甚至足以反过来磨损振刃刀的刀刃。而托马斯展现出的神乎其技的剑术更进一步的把施加在自己机体上的巨力的影响降到了最小,最大限度的降低了机身的损耗。
虽然看起来微不足道,但每一次刀剑交锋,每一次承受爆炸带来的火焰、冲击波和弹片的洗礼,甚至是自身炮火的发射,乃至机体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对机身造成或大或小的损伤,给机体带来隐患。
虽然这种隐患和损伤对于相对于大型机甲兵器来说粗糙耐用许多的AREA来说算不上什么太大的问题,但一旦被拖入没办法及时得到检修的持久战,每一个未被排查的隐患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大。
虽然现在驾驶AREA的士兵少有知晓,但大战时代的AREA至少有超过三分之一的战损是由于自身损伤积累导致的机械故障,也就是,士兵最为害怕的“机械失灵”。
而在战场上,AREA长时间的捉对厮杀往往相当少见,毕竟在战场这个混乱的环境中,有太多的因素会让厮杀早早的落下帷幕。也正是因此,在AREA之间鲜少会出现类似古代大将决斗般的场面。也因此,不会精确的计算每一次造成的损伤。
但这一次,在这场几乎是无可避免的一对一持久战中,战斗中造成的每一点微小损伤都可能成为最终左右战局的关键。
而医生驾驶的扎洛特机体结构属于欧式的粗放结构,其结构本就是为了支撑对机体损伤颇大的极限机动而设计,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些小损伤而出现故障。
不过,这只是热身罢了,这场只容许一人存活的战斗的帷幕,才正要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