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返回黑鸢骑士小队上山时留下的宿营地之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虽然自从进入阿勒穆谢尔领以来天空就一直是昏暗的颜色,此时也没多大差别就是了。
这是离开碧代亚的第三天晚上,云漓记得很清楚。米兔带的近路还是很靠谱的,他们只在路上花了两天时间,在阿勒穆谢尔领赶了一天的山路,此时也已经接近了“风暴的中心”。如果这件事是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就能解决的话,乐观估计明天就能见个分晓。当然,如果超出了云漓的能力范围,那整个艾伯塔王国恐怕也都找不出来下一个“勇者”了。
不过这终究只是乐观估计,具体还是要看现在那个躺在营火旁边刚刚苏醒过来的青年骑士,根据他提供的情报,云漓一行人就可以做出与事实更贴切的判断。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英格丽特大人……”
跳动的火光映照着金发青年那张苍白的脸,但任谁都能看出那双蓝色眼睛之中透露出的喜悦与安心。虽然英格丽特已经从黑鸢骑士团团长的位置上退役了四年,但骑士团里没有谁会忘记那位曾带领他们在祸月战争之中击败了数以万计魔族大军的领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呢?”
“骑士长大人带着他们进城堡了,我和另外几人守在门口,那里本来没有其他人……”
青年骑士缓缓回忆道,虽然身体异常虚弱,但说到这里他还是捏紧了拳头。
“那些混蛋……可耻的叛徒!他们埋伏了我们,守在外面的人只有我逃了出来……不,与其说是逃出来,倒不如说是被放过的,他们没有追过城堡大门前的石桥,好像是在守卫着什么东西……”
“是什么人袭击了你们。”
英格丽特一边替青年骑士包扎着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一边继续问道。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没人会怀疑其中蕴含的愤怒。黑鸢骑士都是为了守护国家安宁而自愿站在最前线的英雄,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该遭到如此卑鄙的暗算。
“北地剑士团……”
这个名字被青年骑士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眼中都闪过一道惊讶之色,就连照看着火堆的米兔都忘记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了过来。阿勒穆谢尔领的北地剑士团在对抗魔族的战争之中贡献极大,如若不是他们有着领主私兵的身份,恐怕声名不会亚于黑鸢骑士团。
这样一支英雄部队居然会背叛人类?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这名骑士身上的伤,或许所有人都会对这种天方夜谭嗤之以鼻。
紧接着,青年骑士将他们接到命令出发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完完整整地讲述了出来……
比起身在碧代亚的云漓,黑鸢骑士团明显更早注意到了阿勒穆谢尔领的异常,但直到这个贵族领完全失去联络为止,骑士团高层都还认为事情没有严重到需要派出骑士队去侦察的地步,毕竟领主雅各布公爵大人并没有请求他们介入,在这种情况下擅自闯入贵族领地是不合法的。
可那令人胆寒的瘟疫传言还是让高层的骑士长们坐立不安,最终,在屡次派人联络无果之后,骑士团副团长艾德里安·霍普决定派出一整支骑士队去侦察情况,还命令他们如有需要的话接受雅各布公爵的指挥并协助对方控制事态。
黑鸢骑士团第九队就这样出发了,和英格丽特接到的消息不一样的是,这根本就不是一支小队的规模。他们有足足一百名全副武装的老练战士,包括三十多名重装骑士、五十多名骑士扈从,甚至还有魔法辅助官和军医。这样一支小型军队,还是来自艾伯塔王国最精锐的黑鸢骑士团,那些活尸当然对他们连小麻烦都算不上。
他们大摇大摆地进入了阿勒穆谢尔领,有条不紊地处理路上遭遇的魔族与活尸群。因为一个活人也没有遇到而感到奇怪的骑士长带着部下们到处瞎转,直到耽误了好几天、大家都快要筋疲力尽之后才无奈选择直接到领主城堡来先找雅各布公爵了解情况。
为表示尊重,他只命令骑士们随行,将其余人留在了山下,然后就发生了北地剑士团袭击一事。剑士团编制不下三百人,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勇武战士,可想而知进去的骑士长和他的部下们是个什么结果。众人面前这个青年骑士很可能就是唯一的幸存者了。
“瘟疫呢?你们没有感染瘟疫吗?”
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云漓开口询问道。
“当然感染了,进来第一天战马基本就都死光了。”青年骑士苦笑着摇了摇头,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之后接着说道:“骑士长大人不再让我们清理活尸而是找上门来,也是因为队伍里越来越多人开始病倒。生病的人发热、神志不清,只能躺在床上休养,根本无法继续战斗……咳咳咳!”
“那急着进入城堡……你们是发现了什么吗?”
“是的,队里的首席魔法辅助官奥利特大人认为这不是瘟疫,而是一种大型魔法,因为这世界上绝不存在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病症。”
“这样啊……”
云漓缓缓点了点头,这个推理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事实上他早就该想到的。那些活尸的肌肉都已经完全萎缩成一层干皮了,它们的肉体根本无法支撑任何运动,如果使它们行动的力量不是来自肉体的话……那么除了魔法以外还能有什么呢?这样一来一切就都好办了,因为任何魔法只要施术者被击败都会强制解除。
揪出罪魁祸首→喂他吃五彩棒→事情解决皆大欢喜
完美的逻辑!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背叛的北地剑士团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北地剑士……你们确定他们还是‘活人’吗?我是说,他们会不会也和那些活尸一样……”
云漓斟酌着问出了这个问题。毕竟按瘟疫对人致死的时间推算,阿勒穆谢尔领应该不会存在还活着的原住民才对。
“不可能!呜咳咳咳!”
青年骑士突然吼着打断了云漓的话,情绪过度激动导致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甚至都染上了几丝鲜红。
“那些混蛋是叛徒!他们不是什么活尸,活尸不会藏起来埋伏,也不可能会说话,而且他们对火光也没有任何反应。”
“好吧,我问完了,你先休息。”
并没有和对方争辩什么的打算,云漓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了。
营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在已经彻底暗下来的环境之中为这些各自怀着不同想法的旅人提供光明与温暖。晚上的守夜由云漓和米兔两人轮换,虽然周围除了干涩的山风和岩石以外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守夜倒也不是非常有必要。
英格丽特负责着照顾那名受伤的青年骑士,她现在不敢合上眼睛,因为身边的青年已经越来越虚弱了,眼神迷离、嘴皮惨白,甚至偶尔还说起了“回家”之类的胡话。
失血严重,高烧一直没有退下去,很明显,他挺不过今天晚上了。不如说先前还能神志清醒地回答他们那么多问题都是个奇迹。
“英格丽特大人,他到底是谁?”
忽然,大概是回光返照,青年骑士颤巍巍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守夜的云漓的背影,朝身旁的英格丽特问道。
“‘漆黑的巴洛克’,祸月战争中的英雄。”
“原来是这样……”
金发的骑士露出了坦率的笑容,虽然脸上满是血污,不过还是能看出来他原本应该是个阳光俊朗的青年,说不定还是黑鸢骑士团里备受瞩目的年轻一代。
“真是太好了……”
脸上安心的微笑逐渐僵硬、定格……
青年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