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漓并没有在地上坐太久,只是喘了两口气便起身重新将诺萩抱回了马背上。受伤不算太重,恢复力足够强的米兔也支撑着从地上爬起,走到大概是精神还有些恍惚的英格丽特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司令长官,您没事吧?脸都被打肿了欸……”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如此不妙的情况下,但是云漓一看见英格丽特那微微肿起的青红色脸颊就差点没憋住笑……
在英格丽特担任黑鸢骑士团团长时,她一直被视为是人类之中最强的剑士,甚至直至现今她的实力也被广泛认为是人所能够达到的极限。当然,这里的“人类”群体明显抛开了那些蒙受蒂雅祝福的幸运儿,不过即便是身怀“祝福”的中央教廷圣女奥琳娜也不敢说自己能够稳胜这位人类最强剑士。
而今天,前黑鸢骑士团团长、最强剑士、碧代亚守备司令英格丽特大人居然被人一拳揍飞……要不是这事儿多多少少还有那么一点诡异的话,云漓恐怕早就笑出声来了。
“漓哥,英格丽特大人好像有点不对劲?”
“哈?”
困惑地看了一眼面色焦急的米兔,云漓伸出手拍了拍依旧没清醒过来的英格丽特的小脸。
“喂喂,司令长官?莉特?哇……不是吧你?”
即使这样也仍然没把英格丽特弄醒过来,云漓不禁皱起了眉。再怎么说司令长官大人即使退役之后也并未松懈过日常的剑术锻炼,身体可不会孱弱到这种地步,除非是生了什么病……
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云漓一把抓起了英格丽特的手,果不其然,瘟疫的黄斑已经遍布整个手掌、甚至延伸到了手腕的部位。他又伸出手试探着摸了一下英格丽特滚烫的额头,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脸上再也没了半分笑意。
“她发烧了,是瘟疫。”
“怎、怎么会,先前不是还好好的……”
“和我猜的一样,进入城堡果然会加重病情。”
云漓说着,也伸出了自己右手,手背上的黄斑明显大了一整圈。
“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瘟疫源头。”
“那英格丽特大人怎么办?”
“找个安全的地方。”
说着,云漓立刻四下看了看,然后发现他还真不知道现在这城堡里什么地方还算得上是安全。这里可是有着足足三百人的领主亲卫剑士,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这些本就足够强大的剑士现在还有了不死之身……
“诺萩知道一个地方。”
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诺萩伸出小手戳了戳云漓的肩膀,然后指向大厅一边的侧门走廊。
“从侧厅出去就是外庭,可以直接走到后花园,那里有一个马厩。平常侍卫叔叔们巡逻很少会走到那里去,诺萩和他们玩捉迷藏的时候,在那里藏了一个上午才被马夫发现。”
“那也是平常,你的叔叔们现在明显已经不‘平常’了。”
云漓瞥了一眼地上的焦尸,尸体头上还插着三支没被烧断的羽箭。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他还是牵着雪风风朝诺萩指的方向走了过去,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至少马厩里可能还有干燥的草料。
他们不会想到的是,诺萩口中不会有任何人去的后花园马厩前,此时此刻就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体。这些都是北地剑士团的人,如果注意看的话就会发现那些“尸体”其实都是一具具空空如也的甲胄。虽然里面什么也没有,但却保持着完整的人形摆在地上,让人想起传说中夜里会偷偷将城堡里的装饰盔甲穿出去闲逛,日出时又消失的幽灵骑士。
“居然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么,不错不错,老夫捡到宝了。”
一名穿着洗到褪色的道袍,杵着“算尽天机”的黄色红边旗幡的苍髯老者笑呵呵地看着自己手中提着的那颗人头。那人头被他抓着头发,工整得像是被神兵利器切开的颈部一点血也没有流下来,两只灰黄的眼珠瞪着老者、嘴里还在叫骂着什么,不过失去喉咙与完整气管的他现在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六大魔王名不虚传啊,居然能找到控制活尸的办法。”
老者摇头笑着自言自语道,黑色的眼眸之中尽是看待艺术品般的欣赏。
“不不不,叫你活尸太失礼了,应该叫作……傀儡更合适一点?抱歉抱歉,毕竟你神智保存有限,老夫也找不出更好的叫法了。”
哒哒哒……
此时,马蹄铁踩到石板小径上的清脆声响忽然从老者背后响起。老者满是沟壑般皱纹的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转头看去,一个穿着轻甲牵着一匹白马的黑发青年正和一名兔耳少女并肩走了过来,马背上则是坐着两个身材娇小的小女孩,一个看上去还有点神情恍惚。
这是……一家四口?
老者捋了捋胡子,眯细了眼睛看着那几人逐渐走近,然后脸上的表情逐渐由困惑转变成了惊恐……
“直娘贼!那不是云家伢子吗!?糟了糟了,可不能被他瞧见老夫在这里,溜溜溜……哎呀!”
转身就被地上的盔甲绊了一跤,老者噗的一声一头栽进了新翻的土堆里,气得胡子一抖、直想骂娘。不过他转念一想现在可不是能耽搁的时候,又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衣服上的草叶都没来得及掸掉便急匆匆向前跑去,差点撞上了已经挡在前面的云漓。
“哟,真巧啊,又是你?”
“呃咳咳……后生仔,你是认错人了吧?”
“不是我说,您老见着我跑什么啊?您不是还和我爹曾经把酒言欢来着吗?”
“唉,这个嘛……”
见已经避无可避,长清子紧绷着的肩膀也松了下来,长叹了口气。
“就是突然觉着……老夫一个手无寸铁之人出现在这种地方稍微有那么点不合适,然后撞上熟人还有一点小尴尬呢。”
“您还知道不合适啊?这搞得我也很尴尬呀。”
云漓撇着嘴角冷冷一笑,双手抱胸从头到脚将长清子打量了一遍。如果说上次是因为牛头恶魔的原因放过了这个浑身都是疑点的老家伙,这次他可不会再轻易松口了。
“咱俩唠唠?”
“哎,后生仔,得饶人处且饶人……”
“少废话,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今天不一五一十说个来龙去脉,休怪本长官喂你吃五彩棒。”
说罢,云漓对米兔使了个眼色,然后单手提起长清子的后领就将这位爷爷辈的老道士像捉小鸡一样带走了,丝毫没在意这位年岁近百的老者在他手下两脚乱蹬,挣扎得像个白发苍苍的孩子……
“我、我是云家座上宾,我和你爹曾把酒言欢!放开老夫……”
“得了吧,我爹和死刑犯也喝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