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伯特·瓦塔比达尔,入城有要事。”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拉尔塔,然后动作不急不慢地从怀中摸出一枚闪着银灰金属光泽的鸢形家徽和两枚铜币。那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栩栩如生,乍一看去,仿佛让人能听见它那带着敌意的低吼声。
拉尔塔接过铜币,身体却是下意识紧绷了几分。瓦塔比达尔在艾伯塔王国是个相当响亮的姓氏,比起北地剑士团的主家阿勒穆谢尔家名声只高不低。毕竟雅各布的家族只是在卫戍北境这一件事上有着杰出成就,而瓦塔比达尔家却远不止于此,无论军事政事、也无论常年受到魔族侵扰的北境还是各方权贵争权夺利的中枢,他们都有着相当的影响力。
远的不说,就说驻扎在铁卫堡的王国精锐黑鸢骑士团,在英格丽特卸任之后继骑士团团长之位的便是被誉为“北境第一勇士”的海格力斯·瓦塔比达尔,这人刚过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经验与身体素质都不缺的时候,能在这样的年纪执掌黑鸢骑士团,其本身的才能只是一方面,瓦塔比达尔家对王国的影响力也是极其重要的一个因素。
“这是我的随从,吉安娜。”
注意到拉尔塔的视线往自己身侧移动了几分,阿尔伯特·瓦塔比达尔用低沉的嗓音言简意赅地说明道。
本来即便年龄不小,他的脸也还是算得上英俊的,金发碧眼、高鼻剑眉,一个标准的北国帅大叔。不过这身上位者的气场和怎么看都弥漫着一股阴冷肃杀之气的眼神却也着实让人吃不消,拉尔塔连多看他几眼都不敢,只能低着头假装在看对方手中的家徽连连应诺。
“可以了?”
“是、是的,没有问题。”
本来是还该问几个问题来辨认对方是否是魔族假扮的,不过拉尔塔一听见对方低沉冰冷的声音就忍不住想打个哆嗦,再加上一向“火眼金睛”的云漓也一直都没说什么,他也就省略掉了这个程序。
“等等。”
阿尔伯特刚收回家徽重新牵起坐骑的缰绳,一直没说话的云漓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紧跟着,正准备让开的拉尔塔脖子上嗖地刮过一道冷风!丈四黑枪如青龙出水般迅疾刺了出去!
阿尔伯特瞳孔微微一缩,却没有做出任何抵挡或闪避的动作,黑枪也确实不是朝他去的,三尺青锋蹭着这位贵族的耳边划过、在他身后的吉安娜双眉之间骤然停住!
“长官?”
拉尔塔颤巍巍地转过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云漓,但云漓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劈手从拉尔塔手里拿走了那两枚铜币的城门税,偏了偏头示意他退一边儿去,然后瞟了一眼两匹马的马鞍,最后将目光静静停在了阿尔伯特的脸上。
“你没问题,不过这个女人……”云漓掂了掂手里的铜币,抛出一枚用拇指刚好弹到阿尔伯特的肩膀上。“她该交的税,可不是一枚铜币。”
吉安娜眉头一皱,本来天生妩媚的俏脸顿时透出一股常年打家劫舍之人才有的凶恶,注意到她这个动作的云漓只是冷冷一笑,枪刃一偏、挑起对方耳边半缕红发,然后黑缨笼盖之下的枪锷便重重朝吉安娜的肩膀砸了下去!
嘭!本欲拔剑的吉安娜顿时感觉肩膀处传来仿佛将浑身骨头都震散了似的一股巨力,竟是丝毫抵挡不了地迅速单膝跪倒下去!这一幕发生得很突然,跟过来的艾莉娅和一边的拉尔塔根本不知道作何反应,倒是吉利亚斯什么也没问便招呼着卫兵们将这两人围了起来。
阿尔伯特斜瞟了一眼膝盖在地面砸出一个浅坑的吉安娜,脸色一成不变。而吉安娜却是半天都还没平复因惊骇而紊乱的呼吸,此时只能低着头,如同在对家主行礼的骑士般一动不动。
“她是我的随从。”
阿尔伯特重复道,神情语气与之前对拉尔塔说同样的话时没有任何差别。
“就是国王的随从也得交税啊?”
云漓依旧不依不饶,不过说话间却是收回了黑枪,反手倒握枪柄将其置于背后,也不知道是根本不在意那个魔族还是对阿尔伯特的话生出了一丝妥协的想法。阿尔伯特没有理会云漓的意思,他闭口不言,手里攥着坐骑的缰绳,一副只要云漓让开他就会毫不迟疑地走过城门的样子。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搞得艾莉娅和吉利亚斯等人才是一个头两个大。平日里只要是魔族,云漓一枪就挑了,根本不会废话,哪里会像今天这样干站着?不过就在众人都有些奇怪,忍不住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的时候,却听见云漓长官长长叹了口气。
“来干什么?”
“寻故人之女。”
“早干什么去了?”
云漓白了阿尔伯特一眼,不过对方没什么反应,似乎是觉得没必要解释。对这种家伙云漓也是没脾气,只能偏头朝吉安娜扬了扬下巴。
“那她呢?”
“也是。”
无奈地笑了笑,云漓侧过身让开了道路。阿尔伯特看也没看他一眼,牵着马径直走了过去,他身后,吉安娜也捂着肩膀勉强站了起来跟上。两人很快消失在城门后,不过云漓却一下被下属们狐疑的视线淹没了。没办法,刚开始弄得那么剑拔弩张结果却什么事也没有,这放谁头上恐怕都得一脸懵逼。
“长官,那女人不是魔族吗?”吉利亚斯最先问道,他身边的拉尔塔和艾莉娅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想问。
“是啊,魅魔,那股骚味儿隔老远我就闻得出来。”
“那为什么……”
“没为什么,只是勉强还算信得过那家伙而已。”
云漓笑了笑,伸了个懒腰,继续躺到藤椅上望天发呆去了。而同时,走在城内道路上的阿尔伯特脸上也是闪过一道并算不上明显的浅笑,看得他身边的吉安娜一脸诧异。毕竟同行了好几个月,这个男人可从没这样笑过……
“你认识刚才那个军官?”
“认识。”
“他到底是什么人……”吉安娜揉着自己肩膀,淡红美眸中的忌惮到现在还没完全散去。“刚才那一下可比得上黑鸢骑士团的精锐全力一击了。”
阿尔伯特没有回答,吉安娜知道,每次自己问到有关王国机密的事情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不发一言,对此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一路上软磨硬泡魅惑威胁什么花样都玩过了,而阿尔伯特的反应只是让她慢慢开始自觉无趣。
“好吧,不说就不说。那既然是熟人,他干嘛刚才还为难我们?”
听到这个,阿尔伯特倒是顿了一下脚步,回头瞥了一眼自己坐骑那空空荡荡的马鞍,然后摇着头无声地抿着嘴角笑了笑。
“这次,忘了给他带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