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就是这样的生活。陪伴了我十七年的亲哥哥洛亚,我们两个经常这样,他从来没有认真的安慰过一下我,我们所拥有的最亲密的身体接触,都是他的拳头猛击我的头部后,把我压在床上或者是地板上,甚至有一次是在城堡外,距离市郊很近的那条臭水沟里面,让我无法动弹,然后挥舞着拳头,威胁我,又或者是向我露出他雪白的尖牙,作势要咬我的脖子——然后甩动着他淡金色的凌乱直发,笑得快要抽过去。当然,每次战役都会以我的屈服求饶而结束,洛亚十分享受这样的游戏,但也仅仅是玩闹而已。我曾经亲眼见过洛亚去袭击一只吸血鬼,那是一只真正的吸血鬼,他如一只身经百战的猎豹一般迅速的冲上去,与那只有着尖爪和獠牙的吸血鬼搏斗在一起,显然洛亚占了上风,他露出牙齿猛的陷入那只吸血鬼长长黑色头发下惨白的皮肤时,我甚至听见了血肉被撕裂的声音,洛亚在吸血时露出的心满意足的表情,让我感到惧怕,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慑,就像是面对着一个真正的成年吸血鬼一样。
我还要承认我的一个弱点。我既懦弱又胆小,当我回到公爵府的时候,撒拉大人正舒适的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悠闲地喝着他最喜欢的红茶,红茶是撒拉最喜欢的牌子,是从远郊的一个商业区港口托人进口回来的——当我看到汇物单名称下面的一串数字时,不免咋舌,而撒拉的确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伯爵——凭他是一只会享受红茶的吸血鬼,就不难看出这件事了。
撒拉抿了一口盛在精致刻纹茶杯里的红茶,浅色的瞳眸望向我,很平静。我站在门口停住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他平静的问道。
洛……洛亚和玛丽安还在外面。我心虚地说道。我先回房间了。上帝可以证明,我的确不擅长说谎,当我打算走上楼梯时,撒拉再一次叫住了我。
洛夏,伯爵试炼的那件事情,你准备好了吗?他缓缓的开口。
那件事……不是还早吗?我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没有想到撒拉伯爵竟然会问我这个问题,因为我认为凭我的实力,一定会是我们这几个人之中最差劲的,伯爵这个身份,是我想也不敢想的。
撒拉轻轻地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到白瓷的小托盘上,说道:洛夏,你很有希望,所以,不要放弃这一次的机会。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可以回去了。
我小心翼翼的踩着木制楼梯台阶向上走,回过头去看一看撒拉,阳光从画着诸神的彩色玻璃窗中映进来,照在撒拉淡色系的长卷发上。我犹疑的看了他一会儿,再度转过身去,走上了楼。在撒拉大人第一次向我们说明伯爵试炼的事情时,我就已经知道伯爵的光环是不会落在我的头上的,当我看到洛亚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的眼睛以及玛丽安紧绷着的坚毅的脸庞,我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所谓伯爵的试炼,是指一个吸血鬼家族为了选拔下一任继承者而举行的仪式罢了,非常抱歉我对这种无聊而又正式的仪式不感兴趣,因此就不再做过多详细的说明了。不过我曾经听到过公爵府的女仆们的谈论,好像是要准备浸满鲜血的十字架和新鲜的纯血统吸血鬼的血液。
洛夏!洛亚猛的推开我房间的门,大声喊道。我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样子,于是我只是无精打采的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洛亚向我扑过来,露出邪恶的笑容说:我已经知道怎么样对付玛丽安了!我揉着混乱一团的脑袋,迷迷糊糊的说,哦,是吗,原来你还没有解决掉她啊。
怎么可能呢!玛丽安可是撒拉大人很看重的孩子,如果我杀掉玛丽安的话,这个家族就不会再有我的立足之地了。洛亚盯着我认真的说。所以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我要在一个月以后的伯爵试炼中战胜,成为克里斯特尔家族的伯爵!到时候,家族所有的成员,包括玛丽安在内,都会听我的话,而那个天天冷着一张冰山脸的撒拉,也管不到我了,哈哈。我揉着太阳穴漫不经心的回答他,哦,哦。我的心中感到一阵颤悸,看着我面前笑得没心没肺的洛亚,心里无法想象他会是将来的伯爵。这些话绝对没有丝毫贬低的意思。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只有一个最值得被称为是伯爵的伯爵,他就是撒拉·D·克里斯特尔,而洛亚,当我看到洛亚,也只能够想到那个同样身为撒拉的亲兄弟,但却在伯爵试炼中失败而负气出走的路修·X·克里斯特尔。他经常带着两个像笨蛋一样的家伙,来我们的城堡闹事——而且据说他自己成立了一个与克里斯特尔家族对立的家族,代号为X,不过我想除了那两个忠心耿耿的跟着他的笨蛋以外,不会再有其他人希望加入他的吸血鬼家族了吧。我只知道那两个家伙一个叫做卡尔,另一个叫做乔治。而路修·X·克里斯特尔,是我和洛亚的亲叔叔。我不止一次听到上一代的前辈们在议论,我和洛亚这对亲兄弟,简直就是撒拉与路修的翻版,我像撒拉一样沉静,只是不像他一样从一开始就显露出天才般的资质罢了,而洛亚那张狂的样子,简直是另一个路修·X·克里斯特尔,只是我不知道,我们两个人会不会走上与撒拉和路修两个人相同的道路,我不敢想象,可是当我看到洛亚那张信心满满的脸时,我心里的担忧再一次复现了,我不敢想象,像洛亚这样倔强又不服输的家伙,如果万一真的失败了,他会怎样,我不敢想象。
我面前那张倔强又不服输的脸渐渐的远离了,洛亚冷冷的笑了一声,对我说道,等着看我如何把玛丽安整死吧!你干什么?洛亚,别这样!我伸出一只手试图去够到他的衣角,但是洛亚已经先我一步跳出了房间,并且回过头冲我笑了笑,那笑容说不出的邪气。一瞬间,我甚至有种将他和路修·X·克里斯特尔重叠在一起的幻觉。我猛的摇摇头,试图把脑海中路修·X·克里斯特尔的身影甩出去。我站起来打算从房间中走出去,不经意间向窗外一看,哦,我敢打赌有那么一刻,我在落地窗外看到了路修·X·克里斯特尔邪笑着的脸,我并没有说谎,因为据我所知,他经常这样做,只是被我碰巧撞见罢了,不过我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换句话说,倒不如说不想和他起冲突,于是我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直接走出了房间。
当我走下楼梯的时候,我看到了四个人正坐在大厅中。毫无疑问,依然保持着贵族姿态品尝红茶的是我们的伯爵,撒拉·D·克里斯特尔,安静得如同一只小猫咪的女孩对着撒拉而坐,守着燃烧着的火焰的壁炉,手中捧着一卷羊皮纸的书。我敢说那是一本记载着人类虚无的幻想的童话故事书,永远那么安静平和的女孩,单纯又善良,叫做莉莉安·L·克里斯特尔,撒拉大人死去的旧友留下来的孤儿——被撒拉大人当做养女带了回来。唉,在她清澈的瞳仁中,你简直无法读出一丝关于杀戮的迹象,不过事实上,她的确是一只以人类血肉为食的真正的吸血鬼,只有这样的事实才真正让人感到恐怖。够了,我将继续介绍,站在撒拉身边的年轻男子,就是刚刚在我的房间里放肆地放出一派张狂话语的洛亚·D·克里斯特尔,我的孪生兄弟,而另一个同样站着的,怒气冲冲的瞪着面带无所谓的轻狂笑容的洛亚的,就是玛丽安·M·克里斯特尔,她似乎以极快的速度换了一套深绿色边缘镶着白褶的长袍,天知道刚刚她那套白色的骑士装是怎样被森林的树枝挂破,或是被地上飞扬的泥土,或是被洛亚手中的佩剑……弄坏的,这件事是必然的,因为我知道玛丽安拥有超乎常人的洁癖,而洛亚——单从他把我推进臭水沟的这件事就该不难看出他是一个怎样肮脏又龌龊的人来了吧。
撒拉大人轻轻地瞥了一眼我这个介绍者之后,淡淡的说道,洛夏,为什么还停在楼梯那儿,快点过来吧。我哦了一声,慢慢走下台阶,这时我意识到,在我走向他们的时候,那四个人一直在盯着我看。发生了……什么事?我毫无底气的说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撒拉说,我们正在商量伯爵试练的事情,洛夏,你也快点来吧。哦,我说,走到撒拉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望着他。
撒拉大人缓缓说道:刚才我收到了我妹妹的来信,信上说她和弥沙大概今天晚上就会到达我们这里了。弥沙要来了?我急忙打断他问道,撒拉点点头,继续说道,如果弥沙来了,那么伯爵继承人们就已经到齐了,大战在即,你们应该感觉到一些紧张感了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洛亚在一旁大声说道。玛丽安什么话也没有说,不过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得出,她的决心并不比洛亚的少。我……我结结巴巴的说道,心里完全没有底,我感觉到冷汗似乎从我的脸上流下来了,撒拉询问般的望着我,……准备好了。我说完这半句话,低下了头。
我感到撒拉静默了,然后整个大厅内一片沉默。我抬起头,看到撒拉正在站起身,一边说道:我出去看看我妹妹的马车到了没有,你们收拾好了以后,也出来向你们的姑姑问声好吧。
在我们答应了撒拉大人之后,他就离开了,剩下我和洛亚、玛丽安、莉莉安四个人呆在这大厅里,壁炉噼噼啪啪的响声弄的我很不舒服,屋子里的气氛也很怪异。洛亚和玛丽安互相怒视着不说话,莉莉安则一脸无辜的望着我们,而我则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最后是莉莉安打破了沉寂:这次成为伯爵继承人的都是谁?
噢,感谢上帝!看着面前那张纯洁干净的仿佛女神一样的脸,我恨不得捧住她亲上一口。我赶忙接了她的话头:我、洛亚、玛丽安、和沙弥,一共有四个人。莉莉安点点头,转头望着橘黄色的火焰。莉莉安,为什么你没有参加?玛丽安在一旁尖锐地问道。我啊,莉莉安的脸被火焰照的微微发红,我并不想做伯爵呢,如果那样的话,就太累了啊。站在我旁边的洛亚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正要开口说话,我急忙掐了一下他的手,显而易见,我太了解我这位兄弟了,以他那轻狂的态度,一定会说,就凭你那点实力,还妄想成为伯爵?先看看你能不能战胜我吧。
我真的不想看到内战再一次爆发,尤其是在这个诡异的气氛中。洛亚委屈地望了我一眼,紧紧地闭上了他的嘴巴。我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就在这时,门口发出了一些响动,我们几个便向那里走过去。哎呀,洛夏,洛亚你们两个又长高了呢,真的是越来越帅气了啊!一个红色的身影突然间出现在我面前,接下来一双戴着冰冷的黑色皮制手套的细长的手抚上了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