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我梦见自己又变回男孩子了，然后给之前给我买蛋糕的那个家当儿子。那个家里人很多，有个漂亮的姐姐，那里的爷爷对我也很好。
好像我不变成女孩子的生活也不错。
但是人太多有点累，我还是觉得和爹安安静静的生活比较好，就像以前我和妈的生活一样。
我看见被我看的那个男生的自己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我眼里的这个我慢慢变模糊了。
眼前变成了我妈和杨笙妈妈的样子……她们真的好像。
我醒了，天已经亮了，但是只有六点多。
闻到外面早饭的香气，我就掀开被子起来。刚起床有点冷，打了个喷嚏，就把衣服穿上了。这套衣服应该是爹新买的，很合身。
“爹，我饿了！”
我把脑袋探出房间。
“哟，这么早就醒啦？先去洗漱。”
“好。”
我回头瞄了他一眼，看见他在阳台抽烟。又抽烟。
回来的时候，看见饭桌上有个热气腾腾的塑料袋，里面是包子。
“这个是狗不理包子。”
“狗不理？”
我拿起一个来，包子很大，但很烫。
“烫！”我把手缩回去。
听见我说烫，爹马上把烟灭掉了。
“伤着没有，闺女？”
“没。”
爹把纸巾抽出来给我。我接过来，感觉湿湿的，是湿巾吧。
“把手擦擦。慢慢来，不急，派出所还没上班。”
“去派出所？”
“给你迁户口。以后你就在天津念书。”
我去拿包子，现在已经不烫了。包子皮很松，肉馅也比以前吃过的好吃，我本来会把肉馅给妈吃，然后自己吃有酱的皮的。
“爹，你吃过了吗？”
“我等你吃。”
“我不吃馅，我吃皮。”
“肉馅还是吃了吧，不好好吃饭长不高。”
我之前长得还是挺快的，一年级一米一几，二年级一米二几，但是三年级才刚刚一米三，现在快四年级了，也才一米三七。
“爹，有一次我妈给我买小笼包，我馅掉地上了没捡起来，就被她打了。”
“换别的大人也会打你，也就我不打。”
爹把手撑在桌上。
“你知道吗，以前我们大人那个时候，大家都吃不饱饭的。”
“为什么呀？”
“你以后读书慢慢就知道了。”
“嗯。”
我之前在老师家没吃饱，所以我猜是大人小时候都被欺负了。
吃完了包子，还剩下几个，爹拎走了，然后带我出门。
我穿鞋子，但鞋带松了。
“爹，我不会系鞋带。”
“那我帮你吧。”
爹在门口弯下腰，很快就系好了。他动作很快，我学不来，只知道形状。
“爹，背我。”
“现在可以背你，但你上学了要自己走，别被其他小朋友笑了。”
“现在还没上学。”
“来吧来吧。”
我跳在他背上，脚往前钩，他一起来就把我背走了。
路上有个男生，手里拿着树枝当宝剑，指着我想笑，但爹眼睛很生气地一瞥，他就跑掉了。
“闺女，你记住，有委屈一定和爹说。”
“好。”
找到了车，爹把我放下来，开了副驾驶的门，我就进去。他也上车了，但是车一直叫。
“闺女，系好安全带。”
“嗯。”
系好了以后车就不叫了。
到派出所的时候，基本是爹在和他们说事情。我只是被叫去拍了个照，被叔叔阿姨说这丫头真俊，然后户口本身份证就都有了。
“现在你是咱天津的人了。”
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手里拿着户口本和身份证。
“咱天津。”
“对。”
我打开户口本，第一页是爹沈诚，是户主，他是59年出生的，属猪。第二页是我，华轩林，性别女，生日是10月30号。
“爹，我是不是要姓沈？”
“沈轩林？不用吧。”
“别人问我为什么和爸爸姓不一样怎么办？”
“你就说是妈妈的姓。”
这不是说谎，因为我妈叫华璃莲，本来我和岳青姓岳的，叫岳轩林。
我们回到家，过了一会儿听见了敲门声，爹就去开。这是阿姨第一次专门看我。
“怎么是你？又是来找什么东西吧。”
爹不太高兴。
“我来看看孩子。”
我看见杨筝阿姨满脸笑容，她还跟我打招呼，我也挥手问好。
“你来看孩子？嗬，新鲜，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只是来看孩子的，这一次咱就把新仇旧怨都放下吧。”
“放下，说得好听呢，不是一直都是你在恨我吗。”
“是我的问题，那你就原谅我吧，姐夫？”
杨筝阿姨的眼睛在放电。“姐夫”这个词让爹愣了愣。
“你发什么神经？”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杨筝阿姨无视了爹，过来弯下腰和我说话。
“我叫华轩林。”
“闺女，别理她。”
“爹……”
“你看看你，把人孩子都整委屈了。”
我的确很困惑地看着爹。爹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
“算了算了，你们侃大山吧。杨筝，那些事情你不要在小孩子面前乱讲。”
“好。”
阿姨的尾音拖得甜甜的。
“今天怎么这么别扭……”
爹摇了摇头，去阳台抽烟了。
“轩林同学，你有没有英文名字啊？”
“轩林华？”
我记得外国名字是名字在前面，姓在后面。
“不要用拼音啦，人家老外看不懂的。”
“哦。”
我听见爹“嘁”了一声。
“你叫Charlotte吧，发音也像。”
“Charlotte?”
“对咯！你念得很好嘛，真棒。”
“我英语考的都是第一名！”
“难怪呢，咱姑娘就是厉害！”
杨筝阿姨一边笑一边摸我的脸，她的手和脸都很光滑。
“你会不会写？”
“我试试？阿姨，请给我纸和笔。”
“一家人说什么请啊，不过Charlotte很有礼貌哦。”
“Thank you！”
“It’s my honor.”
这句话和我学的“You are welcome”不一样。阿姨拿出本子和笔。这个本子和爹的不太一样，是有英文的。
我挠了挠头，按照夏洛蒂的念法写出了个歪歪扭扭的“Sharlot”。
“左撇子啊？”
“对，但是我写中文还行，英文写不好。”
“字以后再练吧，但是这个写错咯。来，我写给你看。”
“好。”
我看见阿姨在旁边写了那个Charlotte。
“这个开头不是念ch吗？”
“这个是来自法语的，和sh念法一样。”
“好神奇！”
我照着写了个Charlotte，感觉记住了。
“阿姨，您有没有英文名字？”
“有啊！当然有，难道天天被人叫筝啊？也不好听。”
“What’s your name, aunt？”
“My name is Cyndi. This is the name of my favorite singer.”
阿姨写给我看。
“So easy!”
“Yeah？”
我有英文名字了，还知道了杨筝阿姨的英文名。
“Can I call you Cyndi?”
“Of course!”
“这是什么意思呀？”
“哦，你们还没教。这个是‘当然’的意思。”
和辛迪讲话学了好多东西。
“爹，你有没有英文名？”
我感觉爹一直很孤单地抽烟，就问问他。
“诚沈。”爹有点敷衍。
“就这样吗？”
“就这样，我不用洋名。”
“他叫Shadow。”
“Shadow和Charlotte很搭诶。”我这么说。
辛迪捂着嘴笑，我也跟着笑，就爹看着我笑了下，看见辛迪不笑。
“你阿姨和你说笑呢，我没起过这个名字，什么沙斗不沙斗的。”
“那我还是叫你爹。”
“嗯，乖，叫爹就可以了。”
“还是那么大男人主义。”辛迪嘀咕了一句。
“随你怎么说。”爹白了她一眼。
“Cyndi，您多大了？看起来好年轻。”
本来老师说英文问人家大人的年龄是不礼貌的，没想到中文问年龄也让辛迪惊了一下。但是后面那句“好年轻”让她的心情好很多。
“因为我有保养啊。女孩子要美美的，以后我教你怎么变美。”
“你别给小孩子碰化妆品。”爹把烟灭了，走到辛迪前面。
“沈诚，你会养女孩子吗？如果她长大了来亲戚，你知不知道怎么办？”辛迪直起腰。
“这不是一码事，化妆品化学成分多，有毒，好端端一姑娘别给养坏了。”
“又不是只有口红那些，你连防晒霜都不涂的大老爷们儿懂什么？”
“你……”
“爹，别生气，我会听话。”
“好好好，我不生气，啊。”
对爹撒娇百试百灵。当然他看辛迪的眼神还是不太好。
“那我下次再来咯，时候也不早了。”辛迪看了看手表，甩了甩她的头发，“See you, Charlotte.”
“See you, Cyndi.”
和辛迪挥挥手，她就走了。
爹有点郁闷，但被我陪着说话，过一会儿就又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