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那是什么时候的记忆呢?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似乎是在父母意外去世后的几年。
前来打探消息为了分家产的亲戚被他打发走,当他们发现无利可图时便不再来往。
名下的店铺之类的也因为父母知人善用,不,应该是都是因为被父母那高洁的品格所打动,而自愿帮忙的管理人员的帮忙而打理的井井有条。
不愁吃,不愁穿,也没什么需要烦恼的事情。
那时候的他,正处于人生的巅峰期。——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艾比的病基本上治不好了,他很明白那是心病,但是他找不到任何的医治方式。
“用药物无法治疗,只能靠她自己了。”
那是医生说的。
学校也没办法去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难免会变成议论对象。他不喜欢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只能依靠自学来继续升学了。他自认为自己还算是聪明的人。
平淡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没有突发事件,也没什么人来打搅。只有在那之后就开始照顾自己的青梅竹马和那个经常跑来吵吵闹闹的同学——艾琳娜,能为自己的生活增添一番色彩。
“一成不变的日常,不也挺好的。”
当然,这是违心话。
他是这样认为的,但是生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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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的一家铁匠铺突然发生爆炸?”
他小声念出了新闻上的标题。
得益于炼金术的发展,北方帝国的军事实力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对于火药的运用也是相当的娴熟。
或许是在制作帝国的单子时因为操作不慎导致的爆炸呢....
他如此认为。
帝国里时常能见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还记得小时候父母带他去看的那些,叫火铳,蒸汽机兵,炸药包什么的稀奇古怪的玩意。
而这几年似乎在筹备战争,城内巡逻的蒸汽机兵也越来越多了。
“经过实地考察和帝国中枢人员的分析后,我们得出结论,那似乎是魔术所导致的爆炸,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是场有预谋的犯罪。”
魔术,炼金术的产物。
提供对应的触媒,结合法阵,姿势,言语,所产生的超自然现象,统称为魔术。
魔术也被称之为献给神的仪式。
其实要归类的话,炼金术才应该归类到魔术的底下,只不过人们是先发现炼金术,再发现魔术。久而久之,魔术是炼金术的子项目这个观念已经十分深入人心了。
由于魔术实际操作起来复杂,所需要达成的条件也十分之多,能熟练驾驭的人少之又少,更别说在此基础上进行二次创造了。
也许,这次的事件似乎是第一次出现未知魔术的事件。
“在现场我们并未发现火药的残余,经过了解后得知,这家店铺近期也并未接收相关的单子,现场能导致爆炸的证物被清理的十分干净,在此基础上,只能认为那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了,只不过,能产生爆炸的魔术,发动它所需要的魔法阵,到底去了哪里呢?这个谜团只能在抓到凶手后才能知晓了。”
读完全文后,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说啊。”
是的,他一直在期待的非日常,明明近在咫尺。未知的魔术,有预谋的犯罪,都让他感到兴奋。他希望看到的是在帝国中枢上班的那帮军队风风火火的出现把新型魔术犯罪给抓住,而不是看着无聊报纸上有一句没一句的瞎猜测。
“说起来,艾琳娜家的店是不是也在城东?”
他突然找到个理由让自己去城东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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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
作为在大陆最北的北方帝国,终年寒冷。在他的记忆中,在这个国家生活的人们几乎不会穿着像是书上写的那些在南方的国家所穿的短袖短裤短裙之类的服装,偶尔能见到也会被人当成傻子来看待。当然,城东除外。因为这个国家的气候实在是太寒冷了。
终年严寒,这个词似乎很适合形容这个国家的气候。
在这个寒冷的清晨,他出门了。
城东是最不像这个城市的地方。
那里是国家工业最发达的地区,整个帝国的装备都由这块区域提供,如果敌人率先毁掉城东的话,就相当于毁掉了帝国的工业枢纽,能够用最短的时间直接瘫痪掉帝国的装备制造链。
当然,要毁掉之前得先突破厚厚的围墙和三个团的蒸汽机兵先。
铁匠铺林立的城东,温度也比其他区域更加高一些,而在铁匠铺内部更不用说了。
“早安,艾琳娜。”
“嗯,早安...?!诶诶诶?!瓦兰丁你怎么跑过来了???!”
“看到新闻了,想过来看看。”
他看着无聊趴在柜台前面的少女,仔细打量起她的着装。
她身上的服饰相当的少,一件背心,还有条似乎是叫热裤的裤子,除此之外身上便没有其他的服装了。和外面那些裹着大衣的家伙确实不太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异类了。
店里确实是很热呢....
“唔,原来不是来看我的吗...”
少女有些不满地嘟起了嘴,赌气般的扭过了头。不过一直在晃来晃去的脚似乎出卖了她的小心思。
“是的,不是专程来看你的。”
“唔....”
“而是专门过来叮嘱下你要注意安全而已。”
“是,是吗。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我会有什么事呢,你说对吧,事发地点离得这么远。”
有些慌张,说话也有些急促。这是她希望听到的答复吗?他不清楚,只不过他很确定的一件事就是,她也能算是自己的恩人,她的热情也确确实实的帮他走出了人生的最低谷期。
如果没有她和伊芙萝丝,或许在某一天自己就坚持不下去了吧
他打从心底认为应该要好好报答她。
“注意安全就好,我先走了,不打搅你看店了。”
“嗯...嗯!过几天我会去拜访的!记得做好觉悟哦!”
做好觉悟吗....怎么感觉话里有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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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现场也没什么好看的,已经完全被清理完毕,该赔偿的赔偿,该整理的整理,剩下的只有一块废墟而已。
大清早的站在无人的废墟中确实有点骇人呢....
他准备离开了,现场也没什么好看的,等日后有人买下这块地方,又是一家新的铁匠铺吧。
“哈...嘶....哈.......”
有奇怪的声音传来,似乎在废墟之中。
有谁受伤了...?在这个大清早的?
他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彻底呆在了原地。
胃酸不断地在胃里翻滚,他强忍着恶心的感觉确认起眼前的一切。
血,大面积的血液,染红了墙体,那是在废墟中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角落,血腥味弥漫进了鼻腔当中,粘稠,恶心。
而那片血液中却坐着一位黑发的少女。她那漆黑的哥特式裙子也被血液所浸满。不过仔细看的话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外伤。
“走...快走....”
细小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怎么又来个人啊,这已经是早上的第几个了?”
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话说啊,你们起这么早,就为了过来看看现场?好奇心害死猫啊。”
那个男人将手搭在了瓦兰丁的肩上,一副十分熟络的样子。
从他的侧脸中只能看到一些厌烦。
“只能让你去死一下了。抱歉啊,明明也是无辜群众。”
他将瓦兰丁一把向少女推去,瓦兰丁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鞋子上似乎踩着什么粘稠的液体。
血吗......
滑腻的液体,以及认知到这件事的冲击感,让他一瞬间没有站稳脚步,不过最后还是勉强稳住了身子,没有摔倒在血液之中。
他站稳了身子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很普通的一个人,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在街上也不会被特别留意的一个人。除了他的右眼外。
原本的右眼似乎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暗红色的结晶。
瑰丽的结晶体,就这样突兀的镶嵌在他的右眼当中。
“小兄弟,永别了。”
他看到那个男人笑了笑,右眼的结晶突然发出妖艳的光芒。
他看见地面上,墙上的血液向着男人身边聚集,慢慢的,缓慢的,在他身边形成了一把巨大的枪。
“去吧。”
那个男人如此说到。
血液凝聚成的枪突刺了过来,速度并不快,但压迫力十足。
“越到这时候,越冷静吗...”
“嗯?”
男人看着瓦兰丁以十分敏捷的动作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过了那柄血液长枪。
“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小兄弟?”
男人挠有兴致的向少年发问到。
“没有,身体不自觉的动了起来。”
“还是个天生的战士呢,不错。”
男人笑了笑,然后继续毫不留情的操纵起长枪。
瓦兰丁觉得自己的冷汗都浸湿了背部。
要不是在血液聚集之前他听到了身后的少女的指示,或许他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吧。
“让他,注意力,离开这边,我能解决。”
这是少女的第二个指示。
“第二发,你能躲开吗。”
男人似乎特别注重仪式感。每次都要等到长枪凝聚到身边,才会发动攻击。或许在他心里,一个未成年人不足为惧吧。
瓦兰丁在他凝聚完长枪之前,便先动起了脚步,目标是,男人的身前。
“这么急着送死吗。”
在长枪还没有完全凝聚的时候,男人先把它射了出去,长枪划开了空气,破空声传入耳中。
在长枪击中头部之前,瓦兰丁先摔倒了,准确来说,他是故意绊倒自己的。顺着身体的惯性,瓦兰丁径直滚向男人。
“真是被小看了啊。”
空中的长枪突然炸裂,血液分散成无数细长的针状物,无论被哪一根刺中似乎都有点不妙。
瓦兰丁感受到背后那突然改变方向的攻击,只不过,在此之前,他先滚到了男人的脚边,然后出其不意的一把抱住他的腿,让他在一瞬间失去了平衡。
“就算你突然跪地求饶我也不可能放过你啊。”
男人无奈的笑了笑,在空中穿刺过来的血液仿佛失去了动力般滴落到地面上。
差一点,差一点就要刺中背后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感到了安心。
“先别急着放心,你还是会死的。”
他看见男人从怀里掏出匕首,铁质的匕首反射着从废墟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显得格外圣洁。
“再见了,小兄弟。”
匕首挥落,但是并没有扎进瓦兰丁的身体里。
匕首跌落的声音。
那个男人的咒骂声。
还有身后少女的声音。
“快点,捡起来,快。”
受的应该是内伤吧,听着少女每喊一个单词都要大喘气一下。
他看见一把匕首扎进了男人的肩膀,就是她救了自己吗,瓦兰丁想。
也是,在此之前她都向他做了承诺了,他也不假思索的捡起了地上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刺入了男人的心脏。
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男人躺在地上没了呼吸时,他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刀子刺入身体的感觉并不好,那触感让他感到恶心。因为躲得快,血液并没有溅到他的身上,但是那股味道还是让他忍不住吐了起来。
直到身后的少女轻轻抚摸他的背部,他才勉强克制住恶心的感觉。
他看着少女怜悯的表情,想说些什么,但剧烈的恶心感让他难以开口。
“我的朋友,很快就会,过来。”
她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条手帕,仔细的帮少年擦拭着嘴角。
“我没什么,大碍,只是,肋骨断了,几根,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死了。”
谢谢。
她突然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到。
一股十分柔和的玫瑰花味传遍鼻腔,让瓦兰丁的恶心感减缓了不少。
“他是,凶手吗,那个引发了爆炸的凶手。”
“不是,他只是,过来,检查有没有遗漏,而已。”
“检查...?”
“嗯,一个组织,有纪律的,组织。”
“这个国家,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人吗...?”
“有吧,我不确定。”
“你又是谁...?”
“我,我什么都不是,至少现在,什么都不是。”
“这样啊...是我无法了解的领域呢。”
瓦兰丁站了起来,她看见少女跪坐在地上,脸被刘海所遮挡,看不见表情。
他有很多想问的事情,但是他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
接触到未知事物的兴奋感早就没了,只剩下第一次杀人后留下的,那股恶心至极的感觉。
“你,想要,忘记吗?”
“诶?”
“你,希望,忘记吗?忘记,刚刚发生的,一切,回归日常。”
“做得到吗...?”
“可以,只要,你想的话。”
他看见少女伸出了右手,手掌的中央,也镶嵌着和那个男人差不多的结晶。
都是同个类型的东西吗....
“在此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身上的那块结晶,是什么?”
“....”
少女沉默了下,她想了想,开口道。
“这是...非日常哦,你会,一起忘记的。”
“那就在三年后,你把你能告诉的我的事情写成一封信,寄到这个国家里的维利尔斯家,该不该相信由我自己判断。”
“为什么,要怎么,执着于,这件事。”
“可能,那是能够改变现状的东西,我是这样认为的。”
改变现状吗,少女仔细琢磨了下他话语中的意思。
“这样啊,我答应你,作为,被你救了的人。”
“谢谢,我叫,瓦兰丁·维利尔斯,你的名字是?”
“我叫....”
在听到名字之前,一道暗红色的光芒先充斥着他的视野。
直到后来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回到家的,他那个早上离开了艾琳娜家的铁匠铺后发生了什么,他都想不起来了。